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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第11部分

小说: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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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多少年来他几乎很少去想这份往事,虽然这曾是命运的关卡。就是因为其后引发的后遗症,那些伤痛与黑暗;更因日后派系问权利倾轧互揭底细的顾虑,他极力回避过去,致使他刻意不去回想。但那次无意中挑逗引起的后续生理反应,快感和激情交织的回响,却常回到记忆的味蕾,久久萦绕不去。
  太多年过去,到底勃起与摸手何者在前何者在后,他已不复记忆分辨。总之,那种象征性的暗度陈仓,使得当时还十分稚嫩的他,不仅确确实实感受极度的震撼,也创下他个人情欲史上类型的首次。
  他刻意不去回想往事,连带把她忘却。这些年他几乎已经成功的忘掉整段往事、过程和大部分的细节。他甚至不关心她变成什么样子( 要么只是好奇) ,就像他不断抛弃各个阶段的自己一样。没有人会去注意酿成酒之后的米粮,因为那只是些喂给牲畜的糟糠。袁宁曾经一度对他发生意义,这就够了。
  他唯一记得清晰的,是在如水的夏夜,为了与她独处,总是先送完其他两个女孩再骑车送她回去( 那也是由于被太太拉着去看“黛丝姑娘”其中一个相似的情节而突然记起) 。在那个路灯还不是很普遍和明亮的年代,迎面拂来习习凉风的仲夏夜晚,他骑着单车载她,几乎没有距离。
  他一心想着要吻她一次。这个念头仿佛灵魔般盘踞身心,缠扰他好一阵子了。他自己并没有过这类的经验,或者就因如此,才更上心,也更无法轻言放弃。那阵子他总要故意同她扯到这类话题上,可又不敢太露骨和造次。于是不惜编了一个故事,在夜晚载她回家的路上,来诱发她:……我有一个朋友,处心积虑想吻他的女友,却是两人都非常的害羞。有一天,他骑车载她,就像我现在载你这样。然后……他喊她的名字,那女孩一回过头来,他便将她吻住了。
  说完,他轻喊袁宁的名字,衷心等待。她却是不上当,有意的不回头。
  看来男人和女人心想的东西实在不太一样,或者说他们内在掌控的时序有所不同,他猜想。但又再次忽略了她超小的年纪。他总是一再重复自己的错误,和总是回到原来的症结。
  事发之后,由于实习是最后一年的重头戏,弄到他几乎无法毕业。结果又因袁爸坚持不可破坏女儿的名誉,而不宣张事体,勉强让他过关,分数低到底线,几乎任何学校都分派不上。那好,最起码可以躲到那种落后到没人要去的小学校里,这倒还不是最为致命的打击。惟校长在他的评鉴栏里书写“行为偏颇、思想极端”八个大字,却彻彻底底造就了他的一生。
  听说那日袁爸到学校朝着小学校长大发雷霆。他是个武官,嗓眼特别大,急得瘦小的校长连同一个年迈的工友,手忙脚乱赶紧关闭所有的门窗。便是在这样紧急的防范措施之下.风声才没得以走漏。袁爸总算在校长圆满处理的保证之下安抚住了。直到如今,他也还不知事端是如何走漏的,以及他们如何达成的协议。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原可安安稳稳做个平凡的小学教师,如果袁宁只是某一农户的女儿——最好还是那种三餐不继的贫农,以他的成绩分派在原学校执教必不成问题,几年之后与她成婚——这完全不是没有可能,甚至他们的故事还将传为佳话。他敢打赌,一定有不少这样的案例。但事情发生在她和袁宁身上就完全走了样。
  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后,再来看这样的变调,又似乎完全合乎逻辑。如果他不曾碰上袁宁,如果这事不曾外泄,如果没有小学校长暗示性的政治帽子,那么直到今天,他还是一名庸庸碌碌的小学教师呢。
  出事之后,他怕父母丢人,只匆匆回家一趟。跟两老编了个借口,一头全赖到小学校长身上,说不知为何得罪了校长,给他写了有问题的评鉴,如今教书是不用想了。
  阿母登时哭了出来:那你要怎样办? 光学费都缴了这么多往……
  接着又说要阿爸北上去跟人家求……
  我才不会给他去求人! 阿爸瞪着眼严峻地说:男子汉.自己做错自己当。
  没错,阿爸讲得有理。他趁着夜色拎了简单的行囊,骑一个多钟头车到镇上赶搭清晨五点的第一班火车。单车在浓雾黑夜的山道里穿行,车前灯仿佛划过牛奶似的射出一束颤颤的寒光。
  凭借着对路途的熟悉,他半摸半冲,全赖脚底下死劲的踩踏,才勉强上山;极陡的下坡,便得下来推车徒步奔跑。他觉得自己的命运跟那个受到诅咒的西绪弗斯简直毫无两样。
  火车在晓雾中缓缓开动了。迷蒙中,梯田形状的美丽茶山还沉睡在梦里。那轮不久即将要热死人的太阳,此刻只渗出一个淡红含蓄的轮廓。他看着站牌上的黑字一一向后倒去,突然有要哭的冲动,却在火车左摇右晃规律的摆动中,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三
  中南部大一点的城镇他全跑遍了,每个地方都不久待,怕人早晚打听出他的底细,更恨重温“政治迫害”的耻辱。只要能糊口的工作他什么都干,事实上,有人付得上钱,不论多少,不计工时,他单车一跨,就开工去了。初初他既无经验也还没锻炼出力气,只能捡男人不做的下游工打。从员林水果加工厂到果园苗圃里的散工,跟一群妇女孩童挤在一块儿削菠萝、水梨的果皮,收成季就摘果子。蜜饯厂他自然也干过。后来发现渔港更有得赚,可他坐不得船,会头晕,只能岸上拉拉货,帮着给船打打补丁。茶农的活本是他最熟悉的,因为他就是鹿谷人,但是近乡情怯,根本那一带他都不敢涉足。
  没多久,他练就了一个狗一样的鼻子。每到一处陌生的城镇,几乎立刻嗅出打工和工寮的所在。工寮就是住处。那通常是堆破烂、凑合着盖成的违章建筑,都是流动人口,租个单间总不成问题。没空房的时候,他也跟其他人将就凑合住过。环境卫生是最差的一环,尤其公共厕所的视觉、气味以及便池里成千上百扭动的蛆虫,还有夜间不断把人从熟梦中惊醒、喝酒聚赌的吵闹,简直有如置身地狱。
  另外一种,是临接红瓦厝村院建起的瓦屋,一个大通间,中央一条小走道,两边是木板搭成的榻榻米炕,然后一间一间隔起来。通常这都是给有家眷的人租住,房价自然高些。傍晚下工时女人都聚在屋前的院子里烧饭,鸡鸭猫狗大小孩子围着打转,柴火弥漫的青烟中传出焖米饭和葱姜爆锅的香味,倒是挺富乡间杂院的情调。只是到了夜间,不是这家便是那炕婴孩的号哭,有时还大合唱,经常闹到整夜不眠不休。
  不多久,他索性上山去伐木,贪图个安静。山里固然清静,伐木看起来容易,其实不只要出大力,还得要技术。等他好不容易摸到窍门,竟发现这批家伙是在盗伐,这还了得? 赶紧辞了工,连钱都没来得及领上。
  上山下海,他算什么都干过了。刚开始别人不免带着怀疑的目光,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干粗活的,再看身份证上写的“师专肄业”,便更加狐疑了。这个还好解释,胡乱编个理由就搪塞过去:“哪有办法? 我阿爸签赌,欠地下钱庄几十万………‘阿妈突然中风,家里三个弟妹都得了小儿麻痹……”最怕就是老板怀疑他干坏事被学校开除之类。可又不敢拿毕业证书去登记.师专毕业的资格怕不更要让人起疑? 一段时间的磨炼下来,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文弱的惨绿少年。一双黝黑粗壮的膀子,嚼一口污血似的槟榔,耳边夹只烟卷。任找什么样的工,不论是看板油漆或者搬运、车床,一概说有经验,别人亦不疑有他,工作上是顺利多了。
  他绝不思考从前,包括师专和师专以前的部分也不回想。
  命运在此做了一个极度的逆转,或是断层,甚至警训,一次实验,一个谬误,再者一出玩笑。
  他遂发现,所有的期许其实都是虚妄。他在二十岁上经历了此生最大的破灭,到头来一场空。可庆的是人生还没到尽头,只是开始,梦便醒了。他拿小刀片子一遍遍刮着掌上的厚茧,对着暗淡的灯光,一心一意,重塑自己。
  他亦不思索前途,所有的思考都是枉然。经历,唯有经历才是生活。
  他发现自己变了,不再对山水着迷地喜爱,不再对诗词有兴趣。以前面对着山雨欲来、整山梯阶葱郁的茶田会生出莫名的感动。进入一片幽绿阴僻的竹薮仿佛走进夏日午后的梦幻,久久无法平复。看到天光变幻的大海便要吟颂“白日依山尽,黄河人海流”“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些朗朗上口的简单诗句,也就是曾替袁宁抄录在课本上的那些东西。
  突然间,他失掉这种与其说是浪漫或不如称作无聊的心绪。
  他变得像那些工人一样,偶尔去看看歌舞团,表演完后脸不红耳不热地连声拍手叫好,热烈地吹上几声口哨。地方上摆戏台子他也去凑上一脚。某日,被人拉着去玩一个叫做“一根火柴”的游戏。
  什么一根火柴? 他不解。
  随着众人走进茶室的后面,有一间黑暗的密室。一人发下一根火柴,点起来。赫然只见一堆裸肉,原来是个裸女躺在眼前。
  只能看,不准摸喔。
  老板边叫着。火柴如豆的光影下,男人们喘着粗气,一边快速移动火光搜索要看的部位,一边还得小心维护着火柴的生命。
  过后,他觉得非常低级猥亵,再也不肯去了。
  他不想她。
  但沉到最底的深夜,他总做梦。
  最经常梦到的是竹簸里的小河。日光晦涩,由罅隙中筛射而下,腐败的竹叶层层沉淀人河流淤沙的底层,而新落的叶子于粼粼的水光中跳跃浮动……
  情欲来袭的夜里。
  一条暗暗的河流,晦暗的河水之中有道来路不明的光源——或许那来自窗外?他可以感觉河底的石子在斑驳光影的映照下,发出懵懂的晦涩之光,有的则全然喑哑。河床漉漉,水流则温软,像覆被。她的脸孔显现在水流之中,裸身在河水里如变形虫般摇摆,碎鹅卵石这里那里挡住她重要的部位,并发出有如亮片般的点点鳞光。她温热的身体仿佛骑车载她那般跟他如此靠近,从不曾分开。口腔里初吻的吸吮那么真切,隔着衣物的磨蹭不仅真实,并且敏锐地撩拨着他的身体,正当兴奋得无以名状的当儿……
  恐惧总在这个时候来到。查户口或稽查非法、缉毒小组那样的警戒系统突然出现,以一种叙述性且故事性的手法,以窒息的恐怖、最荒诞不经、杀伤力最强大的可能性,发展为逻辑而连贯的实体,逼真搬演在眼前。
  然后,仿佛开过一个残酷的玩笑而又于心不忍,总在他醒来的同时,让他将情节忘成支离破碎。他不仅记不清故事甚至任何细节,只记得梦魇的恶毒,以及哽咽到无法呼吸的滋味。
  除了寄钱,他回家,总是在年节的深夜。次日一早,还不等邻人醒来,他又上路。他将自己隐形到极点,仍旧避免不掉村人好奇的闲言碎语。老父从乡公所的办员提早退休之后,母亲决定举家搬迁。随后已嫁掉的大姊托人安排了几次相亲,他皆乖乖听命行事,等到非做决定不可时,便依着老母的喜恶做了选择。
  顺宜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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