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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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圈套。”
“?”
“他这种卑鄙的居心和卑屈的手法,说也说不完。武藏与清十郎、传七郎相约时,从不守时。而且,在下松的那次比斗,他不从正面堂堂正正的打斗,却使诈出奇招,走旁门左道。”
“……”
“就人数来看,一边是一大群人,而他只有一个人。但是这其中却隐藏着他的狡猾与沽名钓誉的手段。正如他所料,世人的同情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在我的观察中,那次的胜负简直儿戏一般。武藏彻彻底底卖弄了他的小聪明,使出狡猾的伎俩,并趁机逃走。就某些方面来看,他确实又野蛮又坚强。但是,却不是世人所认同的高手。如果要说高手,可以说武藏是个‘逃跑高手’。他逃跑的速度,的确堪称为名人。”
小次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也许在睿山的讲堂,也是如此。
“外行人会认为几十个人对付一个人是再容易不过了。但是,几十个人的力量,并非几十个力量的总和。”
小次郎用这套理论,加上专门知识,以三寸不烂之舌评论当日的胜负。
他说以旁观者的立场来看,人们可以大大地指责武藏为好战之徒。
接着又痛骂武藏竟然连年幼的名义掌门人都杀了,他不只痛骂还斩钉截铁地说,从人道立场以及武士道,还有剑术的精神来说,武藏都是个不可原谅的人。
并且提到他的成长以及在故乡的行为———至今,有位叫本位田某某的母亲还视他如仇呢!
“如果有人怀疑我说的不是真的,可以去问问那位本位田老母。我住在中堂的那几天,碰到那位老母,是她告诉我的。一个六十岁的单纯老太婆的仇敌,算伟大吗?你们竟然称赞到处树敌的人,真是世风日下,令人心寒呀!坦白说,我既不是吉冈的亲戚,跟武藏也无冤无仇。我是一个爱剑且在武士道上锻炼修行的人,只是就事论事,做正确的批判而已。懂了吗?你们这些人。”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小次郎也口渴了。他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然后回头对同行的人说道:
“啊!太阳已经西斜了。”
中堂的寺众们也看看天色并说道:
“您再不走,恐怕天黑之前到不了三井寺呢!”
他们边说边抬起发麻的脚,离开了桌几。
那几个切石工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地僵在那儿。现在逮到机会,每个人像是从法庭被解放出来一般,争先恐后地下山工作。
整座山谷已笼罩在泛紫的余晖中。山谷间回响着鹎鸟尖锐的鸣叫声。
“那么,请多保重!”
“等你下次上京来再见面了。”
寺众们在此地和小次郎告别,然后回中堂去了。
小次郎一个人留在店内。
“阿婆!”
他对着里面呼叫。
“茶钱放在这里。还有我担心走到半路天就黑了,顺便跟你要两三根火绳。”
阿婆在准备晚餐,正蹲在土灶前添柴火,没起身就说道:
“火绳吗?火绳就挂在角落的墙上,要多少尽管拿。”
小次郎进到茶店内,从墙上整捆的火绳中抽出两三根来。
没挂好的火绳,整束掉在床几上。他正要伸手去捡,才注意到躺在床几上的一双脚。小次郎从那一双脚开始往上看,一直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心头猛颤了一下,像是被人击中心窝。
武藏以手当枕,正睁大眼睛凝视着小次郎的脸呢!
小次郎像弹簧般自动地向后快速弹开。
“哦?”
武藏出声。
他露出白牙笑着,一副才刚睡醒的模样,不慌不忙地起身。
他从床几站起来,走向站在屋檐下的小次郎。
“……”
武藏带着满脸的笑容以及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站在小次郎面前。小次郎也很想以笑脸相迎,奈何脸部肌肉僵硬,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他觉得武藏是在嗤笑自己刚刚无意识地快速跳开———以及没有必要的慌张。而且武藏一定听到自己刚才对切石工人所讲的话了。小次郎才会如此狼狈不堪。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8)
虽然小次郎的脸色和态度立刻恢复平日的傲慢,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狼狈极了。
“啊!武藏先生……你在这里啊!”
“前些日子……”
武藏这么一说,小次郎马上接着说道:
“啊!前些日子,你惊人的表现实非一般人所能及。而且,你看起来没什么大伤……实在值得庆贺啊!”
虽然小次郎心里不服气,但对武藏的能力又颇肯定,就在这种痛苦和矛盾之下,他说出这些话。说完,他真恨自己。
武藏很想挖苦小次郎。不知为什么,面对小次郎的风采和态度就很想挖苦他。因此故意殷勤地说道:
“前些日子,你以见证人的身份为我担心了。而且很感谢你刚刚讲了一大篇对我的忠言,我在一边都听到了。我眼中的世间和世人眼中的我,虽然相去甚远,却很难听到真正的声音,而你却在我睡午觉的时候,在梦里告诉我真正的声音,实在不胜感激。我会谨记在心,永不忘怀的。”
“……”
谨记在心,永不忘怀———这一句话让小次郎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句话虽然语气温和,但听在小次郎耳里,却像是在遥远的将来向他挑战一般。
而且,言词间似乎还蕴含着:
“在这里不便明讲。”
两人都是武士,都是不允许虚伪的武士,更是无法将污点置之不理的剑道修行者。而且,逞口舌之强只会落得抬死杠,却不能解决问题。至少,就武藏而言,下松那件事是毕生的大事,而他也坚信那是迈向剑道之途的一大步。因此武藏一点也不觉得不道德或愧疚。
但是小次郎所看到的却是如此,口中说出来的是这样的结论。这么一来,要解决这件事就只有按刚才武藏的言外之意了———
“现在不便明讲,但我会谨记在心的。”
话中蕴含着约在将来比斗的意思。
即使佐佐木小次郎内心牵动了复杂的思绪,但也绝不是在毫无根据下随意说出那些话。他只是就自己所见下了公正的判断而已。何况武藏再怎么强,小次郎仍然不认为武藏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嗯!你这句‘永不忘怀’,我也会谨记在心的。武藏,你可别忘记呐!”
“……”
武藏不作声,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29
城太郎在竹篱笆门口大声叫道:
“阿通姐!我回来了。”
然后坐在屋旁清澈的小河边,哗啦哗啦地洗着脚上的污泥。
山月庵草屋檐下,木匾额上刻着庵名。小燕子在上面拉了白色的粪便,啾啾地叫,并从上面看着洗脚的城太郎。
“喔!好凉!好凉呀!”
他蹙着眉头,一双小脚拨弄着水,没有要擦干脚的打算。
这条小河是从附近的银阁寺苑内流出来的,比洞庭湖的水更清澈,比赤壁的月光更冷浚。
但是,这里的地却是暖和的。城太郎就坐在紫丁花丛上。他眯起眼睛,独自享受这世上的美景,陶醉在其中。
不久,他用杂草将脚擦干,静悄悄地沿着走廊走去。这里是银阁寺某和尚的闲宅,正好空着,经由乌丸家的关说,阿通自从和武藏在瓜生山分别之后的第二天起便暂时借住在此地。
阿通从那天以来,一直在这里养病。
当然,下松决斗的详细结果也传到这里。
而且当天城太郎就像一只传信鸽,一有消息便立刻回来向阿通报告。因此,当天在下松战场和这里来来回回不下数十次。
城太郎相信,武藏平安无事的消息比药更能治愈阿通目前的病。
从阿通日渐好转并能倚桌而坐便可得到证明。城太郎曾经一度担心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武藏在下松战死,想必阿通也会为他殉死。
“啊!肚子好饿。阿通姐,你刚才在做什么啊?”
阿通望着气色红通的城太郎。
“我从早上就一直坐着。”
“你怎么坐不厌啊?”
“我的身体虽然无法四处走动,但心里可是到处遛达着呢!城太,你今天一大早到哪里去了?那边的木盒里有昨天人家送来的粽子,你快拿去吃吧!”
“粽子待会儿再吃,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事?”
“武藏师父———”
“哦!”
“听说在睿山。”
“啊……到叡山去了?”
“昨天、前天,还有前几天,我每天都到处打听。今天终于探听到武藏师父住在东塔的无动寺。”
“是吗?这么说来,他真的平安无事啰!”
“既然已经知道这消息,我们就早点动身,否则他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我吃过粽子就准备动身。阿通姐,你也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到无动寺去找他。”
阿通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天空。她的心已穿过屋檐飘向远方了。
城太郎吃了粽子之后,带好衣物,再次催促道:
“走吧!”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9)
但是,阿通丝毫没有准备动身的样子,一直坐在床上。
“怎么了?”
城太郎有点不高兴,诘问道:
“城太,我们不要到无动寺去了。”
“啊?”
城太郎不明所以,嘟着嘴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唉呀!女人就是这样才叫人讨厌。心里明明想立刻飞过去,好不容易现在知道人在哪里了,反而在这里装模作样,不想动身。”
“就如城太所说的,我真的很想飞到他身边。”
“所以我才说快点飞过去呀!”
“可是……可是,城太,前些日子,我在瓜生山见到武藏时,以为那次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所以已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而武藏也说过:即使活着,也不再见面了。”
“可是,就因为他还活着,才要去见他。不是吗?”
“不!”
“不能去吗?”
“下松胜负虽然已经分晓,但是在武藏心中真的认为自己已经胜利了吗?我完全不了解他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退到睿山?再加上他也对我说了许多话,当我放开他的衣袖时,已经觉悟要切断今生的恩爱。因此,即使我知道武藏的所在,但没有获得他的同意的话……”
“如果十年、二十年师父都没说什么,你打算怎么做?”
“那———就一直这样!”
“你要一直坐在这里望着天空过日子吗?”
“是啊!”
“阿通姐真奇怪。”
“你大概无法法了解吧……但我却能了解。”
“了解什么?”
“武藏的心。在瓜生山和武藏分手之后,我比以前更能深入地了解武藏的心。那就是信任。以前,我很爱慕武藏,用我全部的生命爱他。即使在你面前,我也要坦承我真的爱得好痛苦。然而那时候我却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信任他。现在却不一样了,无论是生是死,还是分离,我都坚信两人的心就像比翼鸟和连理枝一样,紧紧地缠连在一起。所以我一点也不寂寞……武藏所想的全都是修行锻炼的事情。”
城太郎原本静静地听着,突然大叫道:
“骗人!女人只会骗人。好吧!你可别再说你想见师父喔!从今以后,你再怎么哭我也不理你了。”
这几天的努力都变成了泡影。城太郎生气得直到晚上都不说一句话。
入夜不久,庵外有火把的红光,并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