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羊-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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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你好,天冷了,看见大街上有许许多多女孩子,在车站里瑟瑟发抖。我祝你的皮肤下面有一种神秘的羊毛,能在冬天里给你温暖,而且美丽依旧……
叶子,叶城的冬天是不是也下雪了?你要多保重,我们还等着听你的节目呢……
叶子,你好,我们这里是一片大戈壁,寂寞得要死……
这是路之珍在写给叶子的无数封信里的片段,每当路之珍想到这些就不免有些心酸,因为,快一年时间了他还至今未收到叶子的回信,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空信封。
89
这是一个午后。太阳在上帝为它划定的运行轨道上,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于是,它只好坐了下来,用两手撑住天空,屁股一晃一晃地往下滑,以此来完成每天它必须要走完的路,或者说是它的使命。路之珍与李明超坐在哨所门台上,戈壁的风轻轻的,柔柔的,如同恋人挥动的衣袖或者轻盈的步履。路之珍与李明超在风里静静地坐着,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他们之间的话语仿佛是在平时没话找话说的过程当中失去了对彼此的诱惑力,于是,此刻的他们只有沉默,他们只有静静地坐在那里呼吸风的气味。这气味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寂寞味很浓之外,还夹杂着一些尘土味和戈壁石的味道。这气味他们呼吸惯了,于是,在这气味之中若再掺杂另外一点什么味道的话,他们会立刻察觉出来。
“有女人味!”
“对,是女人的味道!”
在兴奋中,李明超与路之珍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他们看见了,看见了一团圣火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他们靠近,但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们怀疑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但事实证明,他们的眼睛非常正常。于是,他们被惊呆了。
圣火是一个女人,女人的旁边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戈壁的风对这个穿着红风衣的女人格外偏爱,它不但用心投入地吻了女人的脸颊,而且,还柔情似水地拥抱了女人,它的拥抱使女人更美丽、更飘逸,因为它的拥抱,女人在那两个被惊呆的人的眼里似乎轻轻地飘动了起来,如同从天而降的圣女。但奇怪的是那个军人却在这个女人走近他们的时候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这里是××哨所吗?”圣女开口了。
李明超和路之珍没有回答,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回答的能力,他们认定了自己在做梦,一个美妙至极美不胜收的美梦。
“喂,同志,我在问你们呢!请问这里是××哨所吗?”
“是、是、是。”路之珍与李明超齐声答道,“你找谁?”
“我就找你们!”
“不,不,不可能。”路之珍与李明超同时转过了脸去,他们不敢再看眼前这女人一眼,仿佛站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人而是老虎,随时都可以吃掉他们。那个时候,他们很想变成一只蚂蚁,钻进戈壁石的夹缝中间。
“兵弟弟们,看把你们紧张的,我是你们的叶子姐姐。”圣女说着,伸手过来,想要摸一摸李明超的头。李明超见势不妙,猛地一弯腰,一下子逃出了老远,而路之珍则不同,当他听到“叶子”这两个字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过了脸。
叶子一如快乐的天使给哨所带来了欢声笑语,尽管少了一只手,她仍在大胡、李明超和路之珍那里清理出了一堆衣物,唱着歌子,去距哨所不远的一条小溪里洗。溪水仿佛因为她的到来,清澈透明了起来,缓缓地流淌于青石之上,发出美妙动听的声响来。叶子不曾想到在这洪荒的高原戈壁之上还会有这么一条清纯明媚的小溪,抑不住内心的欣喜与激动,欢呼了起来。她丢下了洗衣盆,在冰冷的溪水里与陪她来的李明超一起戏起水来。她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悦耳,飘荡在天宇间。那些静静地依附着远方寂寞的雪山的白云,似乎经受不住这笑声的诱惑,开始有些躁动不安,太阳也因此完全袒露出她那温暖、慈祥的胸怀,用她的万丈光芒为高原支撑起一方晴空来。
一小会儿的工夫,叶子的衣服已被水淋湿淋透了,牢牢地贴在了身上。女性特有的曲线美此刻在她的躯体之上更加优美起来,她的长发随着她的躯体随意、潇洒地飘舞着,不但给人以美感和享受,而且还能使人产生遐想与冲动。
“你看什么?”
“叶子,你真好看!”
“小弟弟,能这样说姐姐?”
欢快的嬉戏在瞬间的间断之后,继续开始了。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天便刮起了大风,洗衣盆十分笨拙地滚动着,那些被叶子带来的要洗的衣服如同长硬了翅膀的雏鹰,迎风起飞。叶子和李明超奔跑着试图将那些衣物追回来,但他们最终是徒劳的,他们远远赶不上那风和那在风里高高飞翔的衣物。
大胡和路之珍已准备好了晚餐,叶子和李明超走了进来,低着头,但大胡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对他们说了声:“准备开饭!”
叶子和李明超站在那里没动,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些恐慌地看了大胡一眼,低下了头,似乎同时说:“大胡,风把衣服……刮……刮跑了!”
大胡听后似乎有一丝惊愕,但他马上笑了,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哎呀,不就几件衣服嘛,你看你们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后还会给咱发的嘛!”
李明超依旧满脸旧社会,一言不发,叶子则开口说话了:“都是我不好……”
大胡笑着将叶子和李明超拉上了饭桌。但见他们浑身湿乎乎的,便让他们各自去换衣服了。
开饭时,叶子提议每人表演一个小小的节目,好让这顿晚餐增加一些趣味。大胡和李明超把路之珍推了上去,要让路之珍朗诵一段他从收音机里面听来的诗,但路之珍却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明超一个劲儿地搔头,随后他提议大家一起唱首歌: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
在这首本来欢愉的歌里,路之珍和李明超却落泪了,他们的声音虽低沉但不压抑,虽悲伤但却孕育着激情。
晚上,叶子住在大胡的房间里,大胡来到路之珍和李明超的宿舍里,和路之珍同挤在一张床上。大胡手捧着一张报纸随便翻着,路之珍仍然趴在灯下写着诗。李明超看着路之珍写写画画心里有些不舒服,就说:“写个什么呀,在叶子面前连话也不会说了!”
大胡把目光从报纸上抽了出来:“路之珍,我问你,你是不是暗恋上叶子了?”
在这个寂寞的夜里,路之珍终于把自己心中的秘密透露给了大胡。他的心因此在这个夜里踏实了许多,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和大胡一起去买东西时遇见的那个在叶城大街上跌倒的女人,他梦见跌倒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叶子,他梦见自己同那女人结婚了,和她亲了嘴,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柔情蜜意,惊心动魄……
东方的天际露出一团乳白色的微光,整个天宇在这乳白色的微光里由深蓝色变成了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几颗并不十分明亮的星星在寒冷的气流里哆嗦着,摇摇欲坠。冬季清晨的荒原戈壁,没有了风声,沉没在一片肃静的气氛里。叶子、大胡、路之珍、李明超四个人踩着冻僵了的戈壁石和枯死的草,慢慢前行。叶子要走了,大胡、路之珍和李明超为她送行。直到这时,路之珍和李明超和大胡才弄清,叶子原来是他们营长的家属,昨天她是和营长一起来的,为了不打扰他们,营长去了附近的哨所。
东方天际的那团乳白色渐渐代替了天宇间的那种灰蒙蒙的颜色,远山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两束汽车灯光从远方颠簸着斜射了下来,继而,传来了发动机沉闷的声音。
“小弟弟,我要走了……”叶子的目光在李明超的身上停留了下来。
李明超默默地看着叶子没有言语。
叶子把目光移向了大胡和路之珍,努力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还在想你们的那些衣服呢!”
“没,没什么,嫂子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不就是几件衣服嘛!”大胡赶忙说。
叶子有意或无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她的眼圈红了,接着对路之珍点了点头,而后,面向大胡和李明超说:“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叶子将目光再次移到了李明超的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泪,说:“小弟弟,大姐姐要走了,你想大姐姐不?”
“想呗。”李明超的声音清脆清脆的,那时,他的眼中有一滴晶莹的露珠。
汽车已驶到了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营长从驾驶楼里走下来对路之珍、李明超和大胡三人说:“好好干,一天别瞎折腾!”
叶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三位寂寞的战士。忽然地,她从车上扔下自己随身穿的红毛衣:“算是赔你们的!”
李明超接住毛衣嗅了嗅说:“叶子嫂子真香,真香啊!”
路之珍的心里很难过,他也想象李明超一样嗅嗅那毛衣上的香气,但李明超却抱着毛衣跑远了。
太阳从雪山背后露出了半个面孔,雪山因此变成了红色的,无数金色的粉末在雪山之巅围着太阳飞舞着、盘旋着。荒原依旧是荒原,戈壁依旧是戈壁,叶子的眼睛半睁半闭着,汽车发动机的”嗡嗡”声仿佛是一曲不十分悦耳但又十分管用的催眠曲,让人的大脑随时都可以进入睡眠状态。盘山而上的沙石公路就像一条被冻僵了的蛇……
我是军人啊
我想我的妈
我是军人啊
我更爱我的国家
为了咱们的国家
妈妈你就让我远远地想你吧!
这首诗伴随着一曲美妙动人的音乐萦绕在叶子的耳际,这诗已在她的心中装了一年多的时间,是这首诗让她在一个没有星月的夜里怀着激动不已的心情给哨所里的三个战士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也是这首诗让她不辞劳苦来到了哨所。曾经,她很想知道这首诗出自哪位战士之手,如今看来这个并不重要,只要她知道在一片戈壁之上生活着三个战士,他们寂寞,他们想家……戈壁呵戈壁,只有寂寞陪伴着战士的戈壁呵!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
叶子分明再次看到三张黑瘦黑瘦的面孔上三双纯真的眼睛,三双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一闪一闪的……她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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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走后不久,上级便批准大胡和拉姆结婚了。当晚,一束清寒、冰冷、时明时暗的月光照在床头上,一轮明亮的圆月飘动在云层中,路之珍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寂寞此刻正在啃咬他的心。
“李明超,睡着了吗?”
“没有。”
“咋睡不着呢?”
“我也不知道。”
“那就聊一会儿吧!”
“没劲!”
停了一会儿,李明超忽然神秘兮兮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凑到路之珍跟前,压低了嗓门说:“咱去听大胡和拉姆在干什么?”
路之珍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李明超。接着,他俩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大胡宿舍的窗户底下,但屋里一点儿异样的声音也没有。
“他们咋还不那个?”李明超用最小的声音问路之珍。
看着李明超鬼头鬼脑但又不仅仅是鬼头鬼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