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着 作者:丁晓平-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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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神地紧张地盯着教官,浑浑噩噩,呆若木鸡。中尉那苦瓜脸上露出了一个疙瘩接着一个疙瘩的微笑,阴森森 的。
鸡奸事件(7)
“是——日本鬼子——砍的,教官。”
父亲的心跳有些急遽,舌头在干巴巴的嘴巴里绕来绕去,好像在舔一张干燥的牛皮纸。似乎每蹦出一个字
都要花费他吃奶大的力气,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紧张的呼吸。
“噢,好样的!”
“邱老虎”围着父亲转了一个圈,语气刻薄得像刀子。
父亲突然感到腿弯子莫名其妙地被重重地踹了一脚。他一个趔趄,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两只膝盖砸在冰
冻的雪地上像铁锤砸在花岗岩上。父亲眼前金星闪烁,脸色苍白,全身发僵。
“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又一道比苦瓜还苦的命令从那张苦瓜脸的那片裂开的缝隙中吐了出来。
——父亲满是冻疮的双手被自己的绑腿吊在单杠上,悬挂着,好像一块晾在风雪中的腊肉。
“邱老虎”狠狠地朝父亲的屁股踹了一脚。父亲像秋千一样在单杠上晃来晃去……“邱老虎”像一条刚刚 充满激情地吃了一顿肉骨头的饿狗,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父亲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他瞧瞧膝盖、大腿和屁股,看到那些黄皮肤上由于淤血而出现的青紫色的肿块
,他知道,轻轻用手指一按这些伤痕,他一定会昏厥过去。但是他不能也不想这样晕倒——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或许除了钟振亚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他和“邱老虎”之间的事情。就像在这风雪之中,在这些士兵兄弟众
目睽睽之下,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他和这个名叫邱步云的中尉宪兵教官。
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每每回想起往事,一提起“邱老虎”这个流氓兵痞,父亲仍怒发冲冠义愤填膺。
皮肉之苦其实并没有吓着父亲,让父亲更愤怒和难过的是毕业时他没有提升到“军官队”。经过一冬一春的训
练,毕业典礼召开了,团长蔡隆仁在大会上还亲自表扬了父亲所在的第三营第八连,同时宣布:“凡在训练中
夺得全营前十名者,将保送到军士学校深造,提拔为军官。”要知道,父亲当时在全营毕业考核中,位居第七
名,按道理,保送已经不成问题。可等待毕业分配那天,父亲却被分到了第九团第三营营部当缮写员,算是个
代理文书。他的名额被位居第四十五名的叫金少祖的人顶替了。为什么?因为父亲没有钱。二百块光洋啊!就
像父亲所说的:“从此看透官场变,既要钱财又靠山。有钱能买军官做,空有名次是枉然。自古仕途多奸险, 亲身经历不虚传。”
在杭州一九四七年的所见所思(1)
一九四七年四月,我所在的宪兵第九团第三营,从无锡调到了沪杭线,接替杭州王公霸宪兵第八团,负责
杭州到上海一线的防务,驻进杭州城湖滨路的宪兵司令部。不久第三营营部又从湖滨路迁至浣纱路,三天后,
也就是一九四七年五月一日,杭州城和全国各地的大城市几乎同时爆发了大规模的“五一示威大游行”,工人
罢工,学生罢课,商人罢市。和老百姓一起参加游行的还有国民党的军官总队——他们大都是国民党裁军裁下
来的从将军到少尉军官,成群结队的,蔚为壮观。他们打着各种标语和旗帜,嘴里高喊:
“我们要吃饭,不要原子弹!”
“美国佬滚出去!”
“打倒贪污官吏!”
“打倒军阀!”
“司徒雷登滚出去!”
……
街上交通瘫痪,道路拥塞,整个杭州城一片沸腾,示威人群如排山倒海。我所在的宪兵营也被包围起来,
营院的墙上架满了机枪,荷枪实弹的士兵严阵以待,从未看过这种场面的我趴在墙头上,看着看着真有些胆战 心惊。
国民党浙江省省长沈鸿烈紧急下令组成“宪军警联合稽查处”,派出大量的宪兵和警察,开着上面架着冲
锋枪的粉红色①的吉普车和装甲车辆,并用高压水龙头向示威的学生、工人和群众扫射,有的被抓上车带走,
有的被打得遍体鳞伤扔在地上。在英士街?熏这是以一个名叫陈英士的烈士命名的街道,一道高压电线被宪兵的
机关枪扫射时给打断了,坠落地面,当场就有十三人触电死亡。而客观公正报道这次示威游行的《东南日报》 报馆也因此被查封。
作为营部缮写员的我本来可以不用参加的,但今天的警力不够,我也接到命令必须参加。坐在大卡车里,
我握枪的手吓得颤抖不已。我弄不明白刚刚赶走日本侵略者,自己的部队怎么跟自己的人民干起来了。我长到
今天已经整整二十岁了,其中八年是在兵荒马乱的军阀混战土匪横行下过的,还有八年就是在日本人统治下过
的。刚刚迎来了胜利,我不明白自己的百姓们,这些城市里的学生、工人甚至还有军人,为什么对政府如此的
不满,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但又觉得不对劲。他们傻吗?一个人两个人一伙人闹起来这可能是他们的事情
,可为什么是整个杭州城呢?作为文书,我比别人知道得要更多一些,许多秘密的电报都是经过我抄写和发送
的。昨天的电报中,就说到北平、上海、南京、重庆、广州、青岛等等全国各大城市都是呀。这是为了啥?我
有些不明白,当初当宪兵时的豪情壮志报效祖国的那份神圣情感,在这人山人海激情燃烧的游行队伍面前,好
像清晨的露珠,见到了太阳,过不了多久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排长叫我开枪时,我没有开;排长就踹了我一脚,我还是没有开。
“俺为什么要开枪打他们呀?俺的脸上头上还有日本鬼子砍的刀疤呢!怎么能这样呢?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说忘就忘了呢?”
我不敢动,站在宪兵队伍里,这时不知从哪里扔过来的一块石头砸在了我的头上。鲜血流了下来,从额头
一直流到嘴角,正好与日本人留给父亲的刀疤交叉重叠在一起……我被抬回医院,缝了五针。
在杭州一九四七年的所见所思(2)
此后,我对自己的理想信念开始了动摇。
这次“五一大游行”留在我的记忆中,就像是我的理想好像被蜜蜂给蛰了一下,思想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然而,彻底改变我的思想和行动的,还得回到这个叫钟振亚的漂亮小伙子身上来。
智取“邱老虎”(1)
父亲从宪兵学校毕业后,滁县的一帮老乡一起来到了杭州。钟振亚仍然和父亲在一起,只不过父亲因为能 写会唱,分在了营部当缮写员,他分在了第八连第一排。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宪兵学校的那个教官“邱老虎”邱步云也跟着来了。这个“邱老虎”为了继续
在钟振亚身上满足自己的肉欲,竟然放弃教官的位置,凭着他姐夫蔡隆仁的这层关系,追着来到第三营第八连
第一排当中尉排长。到了杭州,丧心病狂的“邱老虎”凭着自己的权势和背景,继续逼着钟振亚和他睡觉,强
行发生不正当关系。钟振亚的身心遭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和痛苦。
一九四七年六月八日,是个星期天。钟振亚到营部来找父亲,他们在一起打了一会儿羽毛球,打着打着,
父亲感觉到他一点精神也没有,说话做事都心不在焉的。父亲就觉得没劲,放下球拍,把钟振亚拉到球场一边 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振亚,你怎么啦?俺看你蔫不拉几的,不高兴,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问道。
他没有说话,坐在地上,摇了摇头,低着头随手扯了一根青草放在嘴巴里嚼着。
“有什么心思?跟大哥俺说说。”
钟振亚仍然不说话,轻轻地抬起头来,呆呆地仰望着蓝天,眼睛里已经晶莹莹的含着泪水。
“是不是那个‘邱老虎’又欺负你啦?”
父亲这么一问,如同打开了委屈的闸门,钟振亚默默无声地痛哭起来,坐在那里深深地抽泣,泪水鼻涕流 在了一起。
父亲知道,钟振亚的委屈只有找他倾诉。除了父亲,钟振亚在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了。“邱太太”
的黑锅已经把他压得直不起腰来了,在连里他好像是一个肮脏的“魔鬼”,一个多余的人。战友们见了他都退
避三舍,不和他说话,不和他一起站岗,就连吃饭上厕所大家都离他远远的。
“小兄弟,有话你就跟俺说,你要是还相信你这个大哥的话。”
钟振亚说话了:“大哥,俺对不起你呀,在宪兵学校时,你为了俺,已经吃尽了苦头,俺怎么能再给你添 麻烦呀?”
“兄弟,还记得咱们当兵临走的时候吗?”
钟振亚点点头。
“咱们滁县一共十六个人,就算你最小。你的父母亲不放心,紧紧地拉着俺的手,流着眼泪跟俺说,‘成
子兄弟啊,拜托你了,多多照顾振亚呀!’还送给俺一双鞋,你看,俺今天还在穿着呢!”父亲指了指自己脚
上穿的胶鞋,“俺是答应了你父母亲的,俺不能失信啊,兄弟,你有难就是大哥俺有难,俺怎么能不管呢!”
“成哥,俺知道,你的好心,俺心里最清楚呀。可人家是什么人呀?咱们当小兵的……”
“兄弟,没关系,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他不就是个小排长吗?”
“可他背后还有个蔡隆仁呀?”
“这都不是什么,咱们宪兵是有严格军纪的,只要我们有证据就能把他送到军法处。”
“可……成哥,到哪里去找什么证据呢?这丢人现眼的事……”
父亲想了想,说:“有!”
“什么办法?”
智取“邱老虎”(2)
“走!跟我到办公室去。”
说着,父亲拉起钟振亚就走进了办公室。
“振亚,那个‘邱老虎’什么时候找你了?”
“他跟俺说了,明天就要俺去跟他约会。”
“好!”说着,父亲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给钟振亚。
“这是什么?”
“这是红色印泥,盖章用的。”
“这能有什么用场呢?”
“你就答应‘邱老虎’,明天按他约定的时间去,你还一定要把他哄得好好的,让他高高兴兴的,不要露
出什么马脚来。然后乘他不注意的时候,你把这印泥擦在他的身上。然后等他熟睡以后,你就赶快来俺这里, 俺会有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