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狂飙(伍近先)-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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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乱石嵯峨,形成无数旋窝,俗称竹筒水,可让鹅毛沉底。由于水深流急,历来没有人在这里动过架桥的念头。驾船横渡时,先得把船拉到上游200米处,放船后,要有十几个船工,篙橹齐使,与水流形成一种合力,方能使船斜冲到对岸。对岸有石坎,如临岸不准,撞上岸边石壁,便将船毁人亡。
“所以,你们不要光想到自己是只金丝鸟,山山水水的问题,也许比过去还要严重些。”刘伯承说。
聂荣臻说:“所以,刘司令员强调的,不是一点,而是两点:一是要消灭安顺场的敌人;二是要搞到船。有了船,我们才能说有了办法。”
刘伯承又道:“你们两个听着,是我们把全军都带到这个地方来的!明白吗?”
杨得志和孙继先更加热血沸腾起来,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得志和孙继先立即带队出发,夜袭安顺场。他们边走边找老百姓了解安顺场的情况。安顺场,位于大渡河南岸,百十户人家,守敌两个连,营长是当地恶霸地主、刘文辉24军彝务指挥部的赖执中。渡口北岸是刘文辉的精锐第5旅第7团的韩槐皆营,这个团的另两个营在下游15里处布防。根据蒋介石“确保河防,困厄红军”的通令,这天白天,韩槐皆和赖执中把安顺场的全部粮食和重要物资都运往北岸,还在通街堆满了柴草,准备把安顺场一火烧光。只因安顺场的房屋和财产大半是赖执中的,临放火时,两个人吵了个通街,老百姓都站在赖执中一边,安顺场才没有在红军到来之前被付之一炬,赖执中仍旧带着他的两个连守在小镇上。赖执中认为红军有可能从下游什么地方过河,“即使奔安顺场而来,也决不会有这么快的。”这天晚上,他还留有一只小木船在南岸归他使用。了解敌情以后,杨得志作出部署:他和孙继先率1营夺取安顾场,政委黎林带2营到安顺场下游佯动,3营为后卫。孙继先又将他的1营作了如下分工:1连从安顺场南面进攻;3连从西南面进攻;2连和营部从东南方向沿河边进攻,并负责找船。
午夜,杨得志和孙继先率1营来到河南岸的山头上,忽然夜空中电闪雷鸣,整个河谷一片急风骤雨声和大渡河上轰隆轰隆的波涛声。1营3个连队冒着大雨从不同方向上直插小镇中心,赖执中“守夜”的部队还在打麻将,拉胡琴,唱戏。不到30分钟,两连敌人就被红军的勇士们解决了。赖执中梦中被枪声惊醒,跳墙时跌伤了腿,叫他的护兵背到彝族区躲了起来。整个战斗麻利快捷,又由于风雨声和大渡河的咆哮声,对岸的敌人竟毫无发觉。沿河找船的2连,把赖执中留下的那只小木船也缴获了。这时已是5月25日凌晨3时。
1营成功地抢占了安顺场,夺得了船只,孙继先却没有点着那三堆火。刘伯承、聂荣臻看不到那三堆火,好不焦急!派人下山打探情况,方才得知敌人已经消灭,渡口已经占领,也搞到了一只船。刘、聂下山来到河边,找到孙继先,不由得喜怒参半,叫道:“孙继先呀孙继先,该死!你为什么不发信号?”孙继先惶然,却也听出了首长的话中有几分高兴,便也用高兴的话气着说:“我一发信号,你们几个首长还不得紧忙往山下跑?我得为首长的安全着想哩。”刘伯承似乎还有点恼,说:“你把我和聂政委急死在这大渡河边,就安全了?”孙继先这才“嘿嘿”一笑说:“首长,没点三堆火,原因有三:一是大雨,野地里点不着呀;二是我们在路上听老百姓讲,敌人正要放火烧了这镇子,我们一来就放火,老百姓咋想?第三嘛,嘿,这第三……”刘伯承问:“第三什么?”杨得志走近前来,说:“别听他胡说,他是顾了打仗,找船,把点火的事给忘了,刚才还在说要请求首长处分哩。当然,要处分也有我一份,我也忘了。”刘伯承这才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说:
“当然得处分!明天,把街上能吃的东西多买些,好好地……”聂荣臻接过道:“好好地撑撑他们几个!”杨得志和孙继先都咧着大嘴笑了。刘伯承又道:“部队赶快睡觉去,明天上午过河!”
黎明前,刘伯承着人找来二十几个船工,亲自同船工们谈了话。同时令杨得志在1团1营组织一支渡河突击队。首船突击队员由1营2连组成,连长熊尚林任队长,下有2排排长罗会明,班长刘长发、郭世苍,副班长张表克、张成球,战士张桂成、肖汉尧、王华亭、廖洪山、赖发秋、曾先吉、肖桂兰、朱祥云、谢良民、丁流民、陈万清。史称“17勇士”。他们每人一把大刀,一支冲锋枪,一支短枪,外加五六枚手榴弹,英气勃勃。火力掩护是军团的机炮连,十几挺轻重机枪和3门迫击炮,炮手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在法国作过战的赵成章。
最大的问题只有一只木船。一只木船也得过,对岸阵地还在敌人手里。
天明后9时,一切准备就绪,刘伯承和聂荣臻在掩蔽阵地前发出命令:“开始!”杨得志立即传令:“火力掩护,强渡开始!”
在猛烈的机枪火力掩护下,以熊尚林为队长的首船8勇士,在当地熟练船工的摆渡下,从上游200米处驶离南岸,斜插对岸而去!船到大河中心,对岸碉堡的守敌突然向渡船开火,说时迟那时快,神炮手赵成章的两发炮弹飞过河去,掀掉了敌人的两个碉堡。敌人的火力沉寂片刻后,当渡船飞近对岸时,敌人的火力又猛烈起来,渡船四周溅起高高的水柱。刘伯承和聂荣臻跳出工事,在机枪火力压制的同时,命令吹冲锋号,故意暴露目标,以分散敌人的火力。中央工作队队长肖华见冲锋号吹得不够响亮,夺过司号员手中的铜号,挺起胸膛吹了起来,其他各连的司号员也都吹响了冲锋号。
激越的号声振奋了突击队员,也振奋了船工。渡船离北岸只五六米了,敌人的火力又一次猛烈起来,对岸村子里的敌人在吆喝声中向渡口反冲击,企图把突击队“堵”回去。赵成章奉命再次射击,他又一次打了两发炮弹,炮弹在敌群中开花,不死不伤的向后溃逃。8勇士登上了对岸的石坎,占领了敌人的渡口工事,取得了立足点。渡船返回后,孙继先率第二船10勇士强渡过去。18勇士在对岸会合,奋起追击溃逃之敌,打得敌人血肉横飞,拼命逃窜,突击队完全控制了渡口阵地。
当面之敌韩槐皆营一崩溃,北岸余味儒团的阵地便全线发生了动摇,纷纷向下游溃逃而去,安顺场东西十几里的南北两岸便都在红军的控制之下。强渡完全成功。
李一氓有《安顺场怀古》赞红军强渡大渡河:
澎湃铜河一百年,红羊遗迹费流涟。
岂有渡来重渡去,翼王遗恨入西川。
检点太平天国事,惊涛幽咽太伤心。
早知末路排安顺,何不南朝共死生!
十七人飞十七桨,一船烽火浪滔滔。
输他大渡称天堑,又见红军过铁桥。
且说毛泽东、周恩来、未德等是5月26日傍晚到达安顺场的。他们来到安顺场,心情都很愉快。先遣队如期夺取了渡口,杨得志团已全部渡过河去,1军团1师的其他几个团和军委干部团正在紧张有序地渡河。先遣司令刘伯承见中央负责人都平安到达安顺场,心里也很高兴,他搞来几缸米酒,请大家的客。他们有好些天不见面了,也还有些奇闻趣事,于是,乘着酒兴,席间便都说闹起来。毛泽东说:“昔者曹操煮酒论英雄,论来论去,论的是自己。伯承呐,你今天是论的谁呀?”刘伯承说:“各位别误会,酒是煮了,可不是要来论英雄,更不是自己煮酒论自己,我是慰问大家的,先到者为主喽。”毛泽东说:“你不敢论?那我就来论一论喽。曹操说,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在座诸公,谁能当之?”席间都是熟知“三国”的,一个个都不想扮刘备,便只顾喝酒,不曾作答。毛泽东说:“我看啦,刘伯承就够。君不见诸葛亮7擒7纵才使孟获心悦诚服,而我们的伯承同志,一下子就把小叶丹说通了,比诸葛亮强了7倍了嘛,还不够英雄么?”席间都嚷了起来:“够,够,太够了!”刘伯承说:“这样说,我这筷子真要掉地下了。”毛泽东说:“听到没有?伯承自比刘备,认了。曹操就说嘛,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大伙都乐了乐。刘伯承说:“说我个人,那是过了。我们,主要是靠我们党的民族政策,这个东西比诸葛亮的一套本来就要高明一些的。”
席间有混嘴而来的陈赓,全军有名的活跃分子,说起话来没上没下。他说:“什么政策不政策啊,我看,我们刘司令员有一手的确是很厉害的,我敢肯定,诸葛亮没有这一手。”毛泽东问:“怎样厉害的一手呀?”陈赓说:“脱裤子!”在座都喷酒而乐!大家都已知道王耀南的工兵连被彝民脱个精光的事。毛泽东乐完说:“伯承呐,王耀南当‘脱派’那会儿,你没脱吧?”刘伯承说:“我当时稍微靠后了一点。要是走在一起,还不得也脱。”一圈人又都哈哈乐了起来。朱德说:“刘伯承也脱,那真叫是我川中一枝花了。”笑声更加响了起来。毛泽东笑完又问刘伯承:“伯承呐,你跟小叶丹结拜的时候,是先跪的左腿还是先跪的右腿呀?”刘伯承一愣说:“这,我可没注意。不过,嘿,赌咒发誓,我的诚意是决没有问题的。”毛泽东接着讲起了一段掌故,说某朝某代,某大臣朝见新主,因下跪时跪错了一条腿,结果被贬黜琼州……故事正在进行,总政代主任李富春走了来:“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喽。”刘伯承连忙招呼警卫员:“倒酒来!”李富春喝了一口米酒,连赞“好香,好香!”接着在毛泽东的耳边说:“小镇上有个老秀才,有兴趣一见吗?”毛泽东说:“哦,这地方还出了个秀才?走,摆摆龙门阵去。”
毛泽东起身要走,见刘伯承走近身边,说:“伯承,还得想办法搞船,实在搞不到,就做木排!”
刘伯承点头道:“木排一会儿就可试渡。”
夜色降临时刻,毛泽东和李富春钻进小镇的一家小店,见到了李富春已与之见了一面的老先生。老先生一身青素对襟长褂,气色很好,精神矍铄,看上去古稀之年。他起身为来客挪动椅凳:“有请。”毛泽东坐定后,问道:“老先生,高寿啊?”饱经世事的老先生,神情泰然,似乎这里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一般,也不为来客的生疏所忌,他嗓音平静而响亮:“虚度90春秋矣。”毛泽东不禁为之一怔:“噢,高寿,高寿了。请问。祖籍本地人士吗?”老先生答道:“先祖汉丞相的部下,历数10代之繁衍,自然也算得上祖籍本地了。”老先生文绉绉的,毛泽东更来了兴趣,笑问道:“这么说,老先生定是见过太平军了?”老先生说:“不才有幸,不只是见过太平军,翼王石达开本人也是见过的。”毛泽东又“啊”了一声,说:“老先生,我们两个是从政于红军的。红军中姓石的有,可没有叫石达开的。可现在呐,都被人叫作石达开了,只是加了‘第二’两个字。请问老先生果如是么?”老先生听来客的口气,料定他们是红军中领头的;又见他们问及前程大事,神情便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