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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2006[1].04-第31部分

小说: 2006[1].04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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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加元摆摆手:“我既已说过,不再多讲。送客。” 
  张小秋万万没有想到庞加元会是这样一个坚决的态度。她十分尴尬地走出了街门。庞加元站在台阶上,看着张小秋走出门去。此情此景,他心中正是难挨。张小秋突然在街门口转过身来,她两眼含泪,望着庞加元,喊了一声:“先生……”就朝庞加元跪了下来。庞加元心下倏地一痛,目光便涩了,他却并不搭言,急转身回了。吩咐家人关了街汀。 
  此时冬风紧迫,漫天大雪,粲粲地飘白了世界,张小秋顶风冒雪,就在街门外跪着。 
  屋内,庞加元泪流满面,他吞声道:“小秋啊,你这是何必呢。这是何必呢。” 
  漫漫无边际的大雪松松紧紧地落了一夜。 
  张小秋也硬硬地在庞加元家的街门口直直跪了一夜。 
  庞加元也哀哀地在屋里落了一夜的悲泪。 
  写到此处,谈歌感慨万千,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通,这人与人的际会,如何就会这样不可理喻呢?是人为?是天定? 
  悲悲地挨到了天亮,门人轻轻地走进了庞加元的房间,庞加元倚着书桌苦坐着。一夜之间,庞加元似乎老了许多。门人低声道:“先生,张老板已经走了。” 
  庞加元哦了一声,起身走出门去。 
  门前的雪已经下了三尺多厚,那门口有两个深深的大坑。庞加元惊骇地哦了一声,张张嘴,似乎要喊出什么来。他却什么也没喊出,他举目望去,只见张小秋只身远远地去了。 
  大风扬起了雪雾,张小秋模糊在漫天的雪雾之中。 
  庞加元或许知道,或许也不知道,此时的张小秋,心中直直地生出了怨恨。 
  这人间的怨恨容易得来,却是不容易去的啊。 
  又是三年战争。 
  庞加元再见到张小秋的时候,是在北京。 
  1951年夏天,庞加元经徒弟举荐,来北京参加了工作,他在北京第二梆子剧院当演员,次年又被提拔为副院长。还被选为北京市的政协委员。此时的张小秋已经是北京第一梆子剧院的副院长了。张小秋已经是很走红的青年河北梆子演员了。她曾经在北京大剧院连连演出了一个月的全本《杨家将》。她也曾多次邀请了在京与外埠的河北梆子界的许多老演员,联袂演出,几番轰动了北京城。使人奇怪的是,她从来都没有邀请过庞加元。而戏曲界都知道张小秋唱的是庞派,而且知道他们俩人应该是师徒传承的关系。可是庞加元从来没有认过这个徒弟,张小秋也从来没有认过庞加元这个师傅。俩人从不走动。俩人若在公众场合偶然相遇,也必是互相躲闪。 
  如此几年过去了。 
  这真是一个尴尬万端的关系啊。 
  戏曲界许多人非常想替他们俩人化解开这层尴尬的关系。他们想到了一位中央首长(谈歌暂且隐去这位首长的名字)。首长在文艺界德高望重,亲和力极强。业内同仁相信,首长若能出面调停,一定能够说和庞张俩人之间化解矛盾。于是,便有人出头,把这件事向首长汇报了。首长用心听了之后,粲然笑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一点,却不晓得竟是这样严重了。庞先生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啊,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张小秋同志也是一个很开朗的性格嘛,闹到这般地步,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隐情?我一定邀个时间,先找庞先生谈谈。了解一下情况。毛主席说过,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嘛。文艺界的同志要团结嘛。团结就是力量嘛。” 
  在一次政协会上,首长遇到了庞加元,问候之后,首长笑道:“庞先生啊,您是人民群众非常喜欢的艺术家,可一花独放不是春嘛。您还要多收徒弟啊。这是为新中国多培养一些新一代的艺术家嘛。比如张小秋同志,就是一个很好的苗子啊。她唱的也是您的庞派艺术嘛,您为什么不收她做徒弟呢?您是不是有门户之见啊?” 
  庞加元听出了首长的意思,庞加元苦笑道:“首长啊,这件事情挺复杂的。我和小秋同志有些历史上的陈年旧账,张小秋同志对我有了意见了?” 
  首长细心地问道:“你俩人这样的关系,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庞加元叹了口气,就对首长讲了他与张力之的那次一面之交。 
  首长听罢微微笑了:“庞先生,旧账就不要再提了嘛。现在是新中国了,张小秋同志没有当成科学家,可她当了艺术家嘛。她是人民的艺术家,同样也是为人民服务嘛,也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嘛。现在如果让张小秋同志去钻研理科,当一名科学家,也不大现实了嘛。张小秋同志现在已经是人民喜爱的艺术家了。我想,如果张力之先生在天之灵得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庞加元点头:“首长说得是啊。或许是我愚钝了。此事在我和张小秋同志之间已经结了多年的疙瘩,我也不知道如何解开。” 
  首长笑道:“这件事情由我来给你们牵线。” 
  过了些日子,首长陪外宾观看张小秋的戏。开演之前,首长先到后台看望了张小秋。 
  首长对张小秋笑道:“小秋同志啊,我今天来,第一是陪外宾看你的演出,再一个,是要告诉你一件喜事。你听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张小秋看着首长,笑问:“首长,有什么喜事?” 
  首长笑道:“庞加元先生答应收你当徒弟了。” 
  张小秋愣住:“您说什么?” 
  首长又说了一遍,张小秋怔怔地看着首长:“这是真的?” 
  首长笑道:“当然是真的了。小秋同志啊,你心里不要怪庞先生,他虽然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艺人,脑子里还免不了有些旧传统,旧习惯,但是他是一个讲艺德的人。他对我讲了,当年你父亲与他一见如故,成了至交。起初是你父亲不同意你学戏嘛。如此,他便是不教你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重承诺啊。这也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嘛。现在是新中国了,艺术家们要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我给他讲了,当科学家或者是当艺术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他想通了。现在庞先生在国外巡回演出,等他回来,我参加你们的拜师仪式。” 
  张小秋高兴地拍手道:“太好了。” 
  首长看看表,笑道:“小秋同志,先演戏吧。我今天陪外宾看你的戏。” 
  那一天,张小秋唱得极好,台下一片喝彩声。 
  可谁也没有想到,庞加元和张小秋这一场拜师会,竟会化成泡影呢。 
  庞加元在国外巡回演出了两个月后回国了,他在国外演出的时候,剧院已经把首长与张小秋谈话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他了。他很是高兴,刚下飞机,他就先去找张小秋,是啊,他与张小秋已经结怨十多年了。今天就是化解开的日子了。他的心情很激动。他走进河北梆子第一剧院的门口,却惊得呆住了。剧团门口竟有一幅巨大的标语横在了他的眼前: 
   
  彻底揭发大右派张小秋的罪行 
   
  庞加元惊得呆了。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匆忙找人打听,才得知张小秋刚刚被定性为右派分子,已经被隔离审查了。 
  第二天,第二剧院的党委书记找到了庞加元,先是问了一下庞加元出国演出的情况,然后很严肃地告诉庞加元:“庞加元同志,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张小秋因为反党反社会主义,已经被划定为右派分子。组织上希望你与她划清界限。拜师的事情,组织上紧急研究后,决定取消了。” 
  庞加元疑惑地看着书记:“这拜师的事情也要通过组织吗?” 
  书记有些尴尬:“庞加元同志,这是组织决定的。” 
  庞加元木木地盯着党委书记看了一下,起身走了。 
  过了一个月,庞加元听说张小秋的审查已经结束,右派分子的帽子是戴定了。那天夜里,庞加元去张小秋家探望,张小秋的家门口的墙上张贴了许多大字报。庞加元敲开房门时,张小秋怔住了,她没有想到庞加元会来。她把庞加元让进屋子,俩人相对坐着,一时找不到话由儿。枯坐良久,庞加元问了一句:“小马呢?” 
  张小秋苦涩地笑笑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庞加元心头一颤,哦了一声,看着张小秋:“你们怎么能……” 
  张小秋摇摇头:“庞叔叔,我不想再提他了。” 
  庞加元点点头:“好,不提他了。小秋啊,我今天找你只谈一件事情,你还是当我的徒弟吧。” 
  张小秋怔了一下,她低下头,无力地摆摆手:“庞叔叔,我成了右派分子,已经不能再登台演戏了。也就不用再拜师了。”说到这里,她抬头看着庞加元说:“庞叔叔,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您走吧。我现在的身份,您不方便来的。”说罢,站起身来。 
  庞加元盯着张小秋十分苦涩的目光,似乎被霜冻过一般,灰灰地无力。庞加元心里长叹一声,知道再谈也是无用。便起身走了。 
  第二天,庞加元去找小马,小马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单位的宿舍里。小马发如乱草,一脸的落魄颜色。小马说:“庞先生,我已经跟张小秋离婚了。” 
  庞加元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怎么会这样呢?小秋现在正在难处,你不应该这样子的。我不是党员,不懂得你们党的纪律。可你这样做,至少不是君子所为啊。” 
  小马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如何愿意如此结果呢?我劝过她多少次,可她就是不听,她脾气太倔,总是跟领导吵架。这一次打右派,她是被领导盯上了。她怎么能逃得脱呢。” 
  庞加元盯着小马问:“就是这样的情况,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她离婚啊。”他突然想到了一句戏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真是人生如戏,戏也如人生啊。庞加元一时感慨万端。 
  小马捂住脸,呜咽起来:“庞先生,我也没有办法啊,领导总找我谈话,要我与她划清界限。您让我怎么办呢?”小马哭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时,发现庞加元已经走了。 
  张小秋当右派的事情也牵扯到了庞加元,组织上找庞加元谈了几回,让他揭发张小秋反党的罪行。庞加元只有三个字,不知道。找他谈话的人生气了,与庞加元吵了起来,庞加元几乎动手与工作组的人打起来。这一下,问题升级了。庞加元被隔离审查了。剧院的领导着急了,找了上边,上边有重要的领导人说话了,说庞先生是拥护党的艺术家。要保护。这样,庞加元才被放出来。 
  庞加元解除审查之后,才知道张小秋已经被下放到北大荒去劳动改造了。庞加元给张小秋写过几封信,都是一些鼓励的话,可是总没有回信。最后几封信被退了回来,说是查无此人。庞加元也曾动过去寻找张小秋的念头,可是他此时并不知道张小秋到底在什么地方。北大荒,北大荒太大了。张小秋啊,你在哪儿呢? 
  张小秋的名字从此在河北梆子的舞台上消失了。庞加元也不再被重视,一些重要的演出,也不让他参加了。短短几年时间,庞派艺术也不再被人提起了。剧院排演过几出现代戏,庞加元只是在里边先后饰演过两个配角。这个时候,“文革”开始了。庞加元作为反动权威被揪了出来,被戴着高帽子游了几回街之后,便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去了。而他的老伴却没有经住运动的考验,先是疯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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