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译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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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势待时,事半功倍
【原文】
公孙丑①问曰:“夫子当路②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③乎?”
盂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问乎曾西(4)曰:‘吾子⑤与于路孰贤?’曾西蹵(6)然曰:‘吾先子(7)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曾西艴然(8)不悦,曰:‘尔何曾(9)比予其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单也,尔何曾比予于是?’”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10)我愿之乎?”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
曰:“以齐王,由(11)反手也。”
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12);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13)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
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14),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候,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15)辅相(16)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鎡基,不如待时(17)’。,今时则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也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这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18)而传命。’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
【注释】
①公孙丑:孟子的学生,齐国人。②当路:当权,当政。③许:兴盛、复兴。(4)曾西:名曾申,字子西,鲁国人,孔子学生曾参的儿子。(5)吾子:对友人的花色品种称,相当于“吾兄”、“老兄”之类。(6)蹵然:不安的样子。(7)先子:指已逝世的长辈。这里指曾西的父亲曾参。(8)艴然:恼怒的样子。(9)曾:副词,竟然、居然。(10)为:同“谓”,认为。(11)由:同“犹”,好像。(12)百年而后崩:相传周文王活了九十七岁。百年是泛指寿命很长。(13)周公:名姬旦,周文王的儿子,武王的弟弟,辅助武王伐纣,统一天下,又辅助成王定乱,安定天下成为鲁国的始祖。(14作:在这里为量词,相当于现代口语“起”。(15)相与:双音副词,“共同”的意思。(16)辅相:双音动词,辅助。(17)鎡基:农具,相当于今天的锄头之类。(18)置邮:置和邮都是名词,相当于后代的驿站。
【译文】
公孙丑问道:“先生如果在齐国当权,管仲、晏子的功业可以再度兴起来吗?”
孟子说:“你可真是个齐国人啊,只知道管仲、晏子。曾经有人间曾西:‘您和子路相比,哪个更有才能?”曾西不安他说:‘子路可是我父亲所敬畏的人啊,我怎么能和他相比呢?,那人又问:‘那么您和管仲相比,哪个更有才能呢?’曾西马上不高兴起来,说:‘你怎么竟拿管仲来和我相比呢?管仲受到齐桓公那样信任不疑,行使国家政权那样长久,而功绩却是那样少,你怎么竟拿他来和我相比呢?’”孟子接着说:“管仲是曾西都不愿跟他相比的人,你以为我愿意跟他相比吗?”
公孙丑说:“管仲辅佐桓公称霸天下,晏子辅佐景公名扬诸侯。难道管仲、晏子还不值得相比吗?“
孟子说:“以齐国的实力用王道来统一天下,易如反掌。”
公孙丑说:“您这样一说,弟子我就更力口疑惑不解了。以周文王那样的仁德,活了将近一百岁才死,还没有能够统一天下。直到周武王、周公继承他的事业,然后才统一天下。现在您说用王道统一天下易如反掌,那么,连周文王都不值得学习了吗?”
孟子说:“我们怎么可以比得上周文王呢?由商汤到武丁,贤明的君主有六七个,天下人归服殷朝已经很久了,久就难以变动,武丁使诸侯们来朝,统治天下就像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运转一样容易。纣王离武丁并不久远,武丁的勋臣世家、良好习俗、传统风尚、慈善政治都还有遗存,又有微于、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等一批贤臣共同辅佐,所以能统治很久以后才失去政权。当时没有一尺土地不属于纣王所有,没有一个百姓不属于纣王统治,在那种情况下,文王还只能从方圆百里的小地方兴起,所以是是非常困难的。齐国人有句话说:‘虽然有智慧,不如趁形势;虽然有锄头,不如等农时。’现在的时势就很利于用王道统一天下:夏、商、周三代兴盛的时候,没有哪一国的国土有超过方圆千里的,而现在的齐国却超过了;鸡鸣狗叫的声音处处都听得见,一直到四方边境,这说明齐国人口众多。国土不需要新开辟,老百姓不需要新团聚,如果施行仁政来统一天下,没有谁能够阻挡。何况,统一天下的贤君没有出现,从来没有隔过这么久的;老百姓受暴政的压榨,从来没有这么厉害过的。饥饿的人不择食物,口渴的人不择饮料。孔子说:‘道德的流行,比驿站传递政令还要迅速。’现在这个时候,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大国施行仁政,老百姓的高兴,就像被吊着的人得到解救一样。所以,做古人一半的事,就可以成就古人双倍的功绩。只有这个时候才做得到吧。”
【读解】
作为儒家“王道”政治的推行者,孟子不屑于与“霸道”政治寡管仲、晏婴相比,这正如齐宣王问“齐桓、晋文之事”他不予回答一样。
他所热衷的,是在齐国推行“王道”政治,靠实施“仁政”来统一天下。而且,他认为无论从土地、人口,还是从时机来看,目前都是实施王道的最好时候,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姑且撇开孟子关于王道的种种论述不谈,只看他关于乘势待时,事半功倍的思想,我们也可以得到较为深刻的启示。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算得精不如运气好。”这其实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不外乎是强调抓住时机,捕捉机遇的重要性罢了。
在某种意义上说,个人智慧的确不如时势造英雄,工具优良也的确不如时机重要。所以,很多人怨天尤人,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实际上是自己没有抓住时机。居里夫人曾经说过:“弱者坐待良机,强者制造时机。”就是强调主动出击,抓住时机。
当然,这里所说的“乘势待时”,主要是说要分析情况,抓准时机,而不是说在政治上赶形势,窥风向,搞投机。这里的区别,可以以田径赛中的起跑为例。如果你错过了起跑的口令,老是慢半拍才回过神来,这是没有抓住时机,自然要影响你的成绩,被别人甩在后面。但是,如果你投机取巧,抢在口令发出之前起跑,那你就不仅没有抓住时机,反而还犯了规,有被逐出赛场的危险了。
所以,反过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真正要乘势待进,其实也离不开智慧。有智慧才能正确分析各方面错综复杂的情况,作出决断,抓准时机,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相反,则很难做到这一点,往往让时机从自己的身旁悄悄溜走而不自知。就像有人所说:“许多人对于时机就如小孩子们在岸边所做的一样,他们的小手盛满砂粒,又让那些砂粒漏下去,一粒粒地,以至于尽。”
身处市场经济体制的时代,无论是做生意,炒股票,还是选择自己的职业,机遇的问题都越来越突出地摆在大家面前。如何乘势待时,抓住机遇,也就越来越引起人们的重视。盂子关于“王道”、“霸道”的论述也许不会引起你的多大兴趣,但他关于“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鎡基,不如待时”的看法,关于如何做到“事半功倍”的讨论,也许就不会不引起你的一些思考了罢。
浩然之气,至大至刚
【原文】
“敢问夫子恶乎长?”①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②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元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③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4)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⑤,心勿忘,勿助长也。元若宋人然:宋人有闵(6)其苗之不长而揠(7)之者,芒芒然(8)归,谓其人(9)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注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11)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何谓知言?”
曰:“诐辞(12)知其所蔽,淫辞(13)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14)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
【注释】
①这一段系节选公孙丑与孟子的对话。问这句话的是公孙丑。②浩然:盛大而流动的样子。③慊:快,痛快。(4)告于:名不详,可能曾受教于墨子。⑤正:止。“而勿正”即”“而勿止”。(6)闵:担心,忧愁。(7)揠:拨。(8)芒芒然,疲倦的样子。(9)其人,指他家里的人,(10)病,疲倦,劳累,(11)耘,除草。(12)诐(bi)辞:偏颇的言辞。(13)淫辞:夸张、过分的言辞。(14)遁辞:躲闪的言辞。
【译文】
公孙丑说:“请问老师您长于哪一方面呢?”
孟子说:“我善于分析别人的言语,我善于培养自己的浩然之气。”
公孙丑说:“清问什么叫浩然之气呢?”
孟子说:“这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这种气,极端浩大,极端有力量,用正直去培养它而不加以伤害,就会充满天地之间。不过,这种气必须与仁义道德相配,否则就会缺乏力量。而且,必须要有经常性的仁义道德蓄养才能生成,而不是靠偶尔的正义行为就能获取的。一旦你的行为问心有愧,这种气就会缺乏力量了。所以我说,告子不懂得义,因为他:把义看成心外的东西。我们一定要不断地培养义,心中不要忘记,但也不要一厢情愿地去帮助它生长。不要像宋人一样:宋国有个人嫌他种的禾苗老是长不高,于是到地里去用手把它们一株一株地拔高,累得气喘吁吁地回家,对他家里人说:‘今天可真把我累坏啦!不过,我总算让禾苗一下子就长高了!’他的儿子跑到地里去一看,禾苗已全部于死了。天下人不犯这种拔苗助长错误的是很少的。认为养护庄稼没有用处而不去管它们的,是只种庄稼不除草的懒汉;一厢情愿地去帮助庄稼生长的,就是这种拔苗助长的人--不仅没有益处,反而害死了庄稼。”
公孙丑问:“怎样才算善于分析别人的言语呢?”
孟子回答说:“偏颇的言语知道它片面在哪里;夸张的言语知道它过分在哪里;怪僻的言语知道它离奇在哪里;躲闪的言语知道它理穷在哪里。--从心里产生,必然会对政治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