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7-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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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0
却把另一只靴子
久久地 久久地提在手上
我可是个老兵啊 在这寂静的兵营
面对这些寂静的被子和帽子
这些寂静的牙缸和牙刷 寂静的枪
我真想大喊一声——
“大家听好了,下面我宣布命令
同志们,请稍息……”
一只苹果
让我们来想想 一只苹果明亮而鲜艳的
外表
有没有可能躲藏
某种企图 某种罪恶
而当这只苹果与海关构成对峙
忽然成为一个入侵者 一个特殊的案犯
我们该怎样为它辩护……
再打个比方 一只苹果从春天长到秋天
现在它终于成熟了 饱满了
丰盈得仿佛马上要炸开
但按照牛顿定律 当它从高处跌落
砸伤或砸死一个人
那么 这到底是风的罪过
树的罪过
还是栽种这棵树的人的罪过?
再或者 是这只苹果本来就形迹可疑
深怀杀人的动机?
我们要坚持的是 这只苹果是无辜的
它甚至比任何一只苹果都
健康 纯洁 光明磊落
而它小小的错误 只是来源于它的贪睡
来源于它在浓浓的酣睡中
搭乘着那个士兵驾驶的军车
非法越过了边境(这是不允许的)
如果还有一种解释 那便是它
细腻 圆润 纤毫毕露
坐在士兵的驾驶台上
过于显示出一只苹果的恬静与妩媚
这使一个士兵在把手
伸向它的时候
暂时陷入了一种痴迷
和沉醉 并在他此后的芳香之旅中
推迟了那天的早餐
这样的辩护也许入情入理
充满人间的烟火味
但法律的面孔却是用冰冷的铁铸造的
它不相信懊悔和眼泪
不相信栅栏之外的任何存在
因而 也不相信那个始终都低着头的士兵
那个偶然的过失者
就像剖开那只苹果那样
剖开自己的心 让它在国徽下呢喃
这就是说 一只苹果与法律构成的关系
是紧张 尖锐和铁面无私的
它告诉我们世界是圆的
同时也是方的 在它的疆域进出
你必须谨言慎行
万万不可被一种芳香迷惑
三个年轻女兵
是个星期日 三个年轻的女兵换上三身
色彩斑斓的鳞 走上大街
她们要分享做一条鱼的快乐
在小小的香港 哪里不色彩斑斓?
哪里不是一个人的世界
人的海洋?在这片海洋里生存和游动
人们都长出了鳍 长出了鱼的腮
三个年轻的女兵走上香港的大街
她们很快就被街上的人淹没了
被街上翻滚的色彩
淹没了 就像大海淹没了三条鱼
这就是做一条鱼的快乐 做一条鱼的
自由和潇洒 因为海水汹涌
海里的鱼挤挤挨挨 千姿百态
你行进或逗留 都翻不起一朵浪花
三个女兵 三个年轻女兵时而快快地走
时而慢慢地走 但走着走着
她们便横的走成了一行 竖的走成了一列
习惯摆动的手臂 像牵着一根绳子
她们的脸也太黑了啊 是那种被亚热带的太阳
久久晒过的黑 被咸咸海风吹过的黑
油光闪亮 就像三粒黑珍珠,
三颗在同一条河床里滚过的鹅卵石
三个女兵不知道 在她们身上有些枝条
比如勾胸搭背和搔首弄姿
早就被队列的那把剪刀 喀嚓一声剪去了
或者压根就没有长出来
看着这三个姑娘走过来 又走过去
看着她们相互响亮的应答
大街上有人在笑 有人在窃窃私语孩
子们则追着她们喊:快看:啊 女兵女兵……
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是件让人沮丧的事情
三个女兵不明白 同在一个大海
同处一片海水 她们为什么就不像一条鱼?
'责任编辑 陈永春'
。03:29
前往东京的关隘
杨少衡
1
事情起自五年前的春天,其时刘畅还在学校,读研三,准备毕业论文。有一天,导师忽然要她把手头的事放一放,陪他出门到下边走一趟。导师情绪冲动,一边交代事情一边骂人:“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把刘畅弄得紧张不已。
师兄说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就是一些破砖烂瓦。有座城市搞旧城改造,拆及仅存的一段古城墙。导师是研究地方史的,对类似事件很敏感。半年前导师专程去看过那段古城墙,判定是明初建筑遗存,很兴奋,要求当地政府将城墙申报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答应为他们在省里争取。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人家就拆起了墙砖。
他们去了那座城市,在省城北边,有二百公里远。师兄弄来一部面包车,一车去了五个人,都是同门弟子。刘畅是导师最喜欢的女弟子,此行的主要任务是陪导师说话,稳定情绪,导师身体不好,得特别关照,这种事女弟子宜。那天走前因为杂事耽搁,出发晚了点,到地方已是午后。他们没进宾馆,直接上了旧城改造工地,只见工地周围一片狼藉,挖掘机在挖一条深沟,旧城墙已经拆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导师是激动型的,一见其状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城墙边,挡在挖掘机前,说就这样,让他们挖。几个师兄赶紧下车,有的打电话找人,有的拿相机拍照。不一会儿一拨又一拨人员赶到现场,先是施工队的,再是监理部门、建筑公司的头头脑脑,后来来了个政府官员,带着几个随员。官员三十六七模样,理平头,穿T恤,个头瘦小却威风凛凛,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他说谁敢胡闹?找死吗?瞎了还是聋了?统统走开!
他倒不是骂刘畅他们,是骂他辖下各路豪杰。当时场面上很乱,施工队人员责怪闯入者妨碍生产,影响操作,威胁要把导师他们拖出去,把面包车推到深沟里。小个子官员一阵骂,给导师解了围。这人言辞犀利,却不粗鲁,声调不高,威力很足,几句话一说,现场鸦雀无声!
他说他是本市建设局局长秦石山,有什么问题尽管跟他说,他来解决。
当时导师没把这小个子官员看在眼里。他说他要见市长,让市长到这里来。秦石山说分管市长此刻开会去了北京,恐怕一时还回不来,其他的官还多,没必要找。在这里他就是市长,市长能干什么,他也能。
“找了市长,最后还得找我。”他说。
导师没辙了,只能指着地上破碎的墙砖生气:“看你们都干了什么事!”该官员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小块青灰色的古墙砖块,在手上掂了掂。“你们怎么搞的!”他对身边那些人骂,“有没有脑子!”
小个子官员的动作很奇特:他把碎墙砖块紧紧攥在手心,握拳头使劲,像是捏一团泥。然后他放开手,把砖块丢回地上。
“老祖宗会烧砖啊。”他说,“这有几百年了吧?依然坚硬。”
导师说再怎么也不能把它毁了!
官员说:“老先生别着急。我来处理。”
十分钟后全部施工机械和人员撤出了工地,秦石山领着导师一行住进了宾馆。
当天晚上,这位官员带着当地一批人到宾馆与导师一行座谈,“认真听取专家意见”。说话间,这小个子一招手,一个人被从门外带了进来,刘畅抬头一瞧不禁发笑,来的竟是熟人,她大学里的老同学周水沐。
秦石山介绍说,这位周水沐读历史的,本市方志办干部,对地方风物很有研究,关于这段城墙有些见解,让他说一说。大家一起看周水沐,那一刻周水沐居然失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咳嗽,再咳嗽,张着嘴巴,眼神茫然。
秦石山:“给他杯茶,兑点凉的。”
他让周水沐喝凉茶。周水沐喝一口放下杯子,秦石山说不行,要周水沐再喝。周水沐端起杯子又放下,秦石山不依不饶,非要他再端起来。
“急什么。”他说,“喝。一整杯,统统喝下去再说。”
周水沐乖乖的,真就那么喝。也怪,只一杯水,他的语言能力奇迹般得以恢复。放下杯子后他从公文包拿出张纸,这时骨旨说了。
周水沐说那段城墙是否明城墙尚可斟酌。根据他的研究,本地明朝建造的古城墙在清代已经基本不存。方志记载,民国初年本城重修过城墙,这段城墙墙体应当是那时修成的,采用了一些明初古墙的墙砖。
没容他说完,刘畅一句话就把他打趴下了。
“周同学你脑袋进水了?”她笑,“老师在这儿,你还敢当众作假?”
周水沐一张脸顿时红透,而后再次失声。秦石山还让人喂他茶水,这回不管用了,周水沐一开口只有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石山便接着说。他不慌不忙,说城墙年代是学术问题,允许各执己见,彼此争鸣,他不搞历史,不敢断言。但是他清楚,不管明代的民国的,城墙就是城墙,久了就成古迹,毁掉总是不好。旧城要改造,新区要建设,有些事实不得已。难得专家学者今天专程前来,有什么既能改造旧城,又保护古迹的好办法,尽管说,一定照办。
导师就一句话,说这段城墙是文物,绝对不能如此拆毁。秦石山说旧城墙周边旧城改造已经列为本市为民办实事项目之首,领导高度重视,限期完成。城墙问题可能得另行考虑,专家学者帮助想想办法,他保证认真听取意见。
秦石山让人搬来大堆资料,规划图立项书施工许可证什么都有,古城墙在那些纸上毫无位置,根本就不存在了。导师说如此旧城改造是掠夺加破坏,对前人后人都无异于犯罪。秦石山便笑,说老师要是成了大法官,全国的建设局长一多半都该砍头。
“但是我得争取在那一多半之外。”他说。
当晚讨论没有结果,秦石山答应马上向主管领导汇报,认真研究专家意见。会后秦石山把刘畅的师兄拉住,说有事商量。刘畅刚走到门边,也让秦石山喊住了。
“请两位一起走一走。”他说。
刘畅不解,说什么事跟她相干啦?
秦石山说刘小姐知道什么叫当众作假吗?看看去。
他把刘畅说周水沐的话记住了,看来还印象深刻。当时也有些好奇,刘畅跟师兄一起下了楼,上了停在楼下的一辆吉普车。秦石山一摆手下令:“走,到工地。”十分钟到了,就是下午到过的古城墙工地。刘畅在那儿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下午撤出工地的施工队已经全军杀回,现场灯火通明,马达声惊天动地,推土机钩机铲车翻斗车有如蚁群,下午还清晰可辨的古城墙残余墙体早被彻底扒光。
秦石山说扒墙令是他亲自下达的。施工单位被他臭骂了一顿,怪他们磨磨蹭蹭,几小时的事情拖成几天,弄个一地破砖,连省城的教授都惊动了。都这样拖,建设还搞不搞?市领导下的命令还算不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只能抓住重要的,放弃次要的,破城墙扒光了事,长痛不如短痛。他只管修路盖楼,历史不归他管。
“不忍心告诉老先生,”他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