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审判的女医生 作者:亨利·丹克尔-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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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叮嘱护士的话音刚落,接待病人的前台便有人在叫她:“福莱斯特大夫!福莱斯特大夫!”
她朝门口冲去,却与来找她的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打了个照面儿。
“大夫,我女儿越来越烦躁不安。我要求你立即去看看她!”
“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化验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对你女儿暂时无法治疗,”凯特答道。
“化验需要多长时间?”女子悻悻地问。
“大夫!”前台又传来急迫的呼唤声。
“我得马上过去,”凯特·福莱斯特说着,试图从拦在她眼前的女人身旁挤过去。
“我女儿同别人一样,也需要你的治疗,而且眼下就需要!”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口气强硬地说。
但凯特还是朝前迈出一步,轻轻将对方推向一边,说了声“对不起”,便径直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瞪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喃喃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对待施托伊弗桑特家的人,医生也不行!”
凯特·福莱斯特赶到前台后,遇到一个呼吸急促、浑身显得疼痛不堪的老头,他的症状与她刚刚离开的心脏有毛病的病人极为相似。老头看上去七十来岁,凹陷的两颊上布满灰白的胡子茬儿,说明至少已三天没有刮胡子了。他脸色红润,青筋暴突,一看就知常暴露在烈日之下。
他水汪汪的褐色眼睛不停地眨动着,额头潮湿,嘴唇薄而干枯,下嘴唇有两处龟裂。他衣衫褴褛,衬衣领口肮脏而且已经被磨破了。凯特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发现他的粗花呢上衣袖口已破损的不可救药。
他心跳缓慢而稳定,但却不停地说:“疼,大夫。我疼才来这的。给我治治疼痛。”
凯特开始解他的外罩和衬衫,检查他的胸部和腹部,想找出他疼痛的具体部位。他的衣服又脏又破,凯特只得强忍着去解。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外罩,又解开他衬衫上惟一剩下的两个钮扣,接着把听诊器贴放到他身上。听诊时,老头仍兀自嘟哝着:“疼,我疼。”
“哪儿疼?”凯特问。
“哪儿都疼。而且疼得厉害,好厉害。”
在医学院最初上基础诊断课时,凯特学会了一个深深植根在她心中的信条,哪儿都疼就是哪儿都不疼。据她观察,这个信条完全适用于这个老头。可老师们也曾劝告过,万万不能以最初的印象遽下结论,以免铸成误诊的大错。
于是她又检查了一遍老头的胸和背部,没有发现积水迹象。尔后再检查心脏,心跳规则而缓慢。她用手指压迫他的腹腔,听腹部的声响。除了近期没有进食外,她未发现任何异常症状。检查即将完毕时,凯特看见离检查台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名叫克拉拉·比萨德的老护士。比萨德稍微摆了一下头,又给凯特递了个眼色,分明在说:大夫,我有话跟你说。
凯特于是离开了检查台。
“大夫,你在白费时间,”比萨德悄声说。“我以前见过他,好几次了。永远是一样的症状,永远在下雨的晚上来。”
“下雨了吗?”凯特问,恍然大悟外面下雨她却不知道。比萨德说:
“你已经值了好半天班了,所以没留意。早上就开始下了。每次大雨下个不停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就溜进来假装称病。别耽误功夫了,大夫,把他打发走。”
“我已怀疑他在装病。”
“没有别的大夫值班,”护士说,“你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还是让我替你把他打发走吧。”
“可以,”凯特说。护士正要朝老头的方向走,凯特说:“等等。”她示意让比萨德回来,然后低声说:“打发他离开之前,想办法给他弄杯热咖啡和一个三明治吃。”
“那样不是鼓励他下次再来吗?”比萨德说。
“这事由我担着,”凯特说,“不管怎么说,外面在下雨,而且很冷。”
说完她又朝刚才丢下的那个病人走去。
第三章
在心脏病检查室里,凯特·福莱斯特发现病人已比不久前放松了许多。吗啡已解除了他的痛楚,他对死亡的恐惧似乎也已经消失,但却意识不到死亡对他仍是个威胁。
凯特浏览了一遍几分钟前打出的心电图分析,病人患的是冠状动脉梗塞已是确凿无疑的了。
于是她吩咐护士说:“化验报告和大便中的血样化验出来后,立即把他送往心脏监护室。如果化验结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给他服用抗血栓药。”
她走到病人身边。“你没事了,要放宽心,”她说。尽管他听不懂她的话,凯特希冀以自己的面部表情给予他安慰。
凯特踅出心脏病治疗室,忽听住院登记处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利的叫声。
“来人啊!我的孩子!”女人喊道。
凯特·福莱斯特朝呼喊的方向转过身,却见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太太伫立在三号检查室的门口,正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她。显而易见,这个女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即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对她女儿采取任何治疗都是无用的,而且还很有可能造成危险的后果。
住院入口处的呼喊表明事态紧急,于是凯特没有理会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沿走道直奔前台而去。在那里她见到一个显然是西班牙血统的年轻妇女,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婴儿,孩子好像没睡觉,但两眼却微微闭着。
凯特轻轻掀开婴儿的眼睑,检查他眼睛对手电光是否有条件反射。结果幼儿的反应不很正常。
“大夫?大夫?”母亲祈求道,手指还神经质地揉搓着一串念珠。“求求你,大夫,她怎么了?”
凯特揭开孩子的衣服,一边检查一边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发生……”母亲说。“玛丽亚睡觉时,我瞧见她呼吸不正常,我就听了一阵儿。后来琢磨应瞧瞧医生,就把她抱了来。”
此时凯特已匆匆检查完孩子的胳膊、腿和身子。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疑心得到了证明,孩子身上呈现各种各样的青黑色血肿,还有两处是烫伤,已经愈合。凯特还怀疑幼儿的一条腿曾骨折过,但已自愈,另一条腿则呈现肿胀。
“你打过玛丽亚吗?”凯特问。
“没,没有!从不打她!”母亲矢口否认。
“别人打过她吗?”
“没有,没人,”女人说。“可玛丽亚摔跟头,她总磕着自己。”
凯特又做了几个一般性的神经检查,感到十分担忧,她决定在把孩子送往小儿神经科进行彻底检查前,必须给孩子做个全身X光片。如果她的怀疑得到证实,神经科大夫也应做个脑电图并对孩子的头颅进行扫描检查。
“你今晚必须把孩子留在这里。”
“不,不!不能留下她!”母亲抗议说。
“你要是不想让她死,最好将她留下!”凯特·福莱斯特俨然在下命令。
一听这话,女人失声哭了起来,她想伸手去抱孩子,却被凯特拦住。“别抱!到前台去,办理一切手续。我来照顾玛丽亚。”
“不……不……我不能撇下……”女人抗争着,哭得更加厉害,也显得愈发恐惧和心神不安。
倏地,急诊科入口处传来一个男人愤怒沙哑的声音:“费利西亚!你在哪儿?我知道你跑到这儿来了!费利西亚!”
女人对这喊声立即做出反应,她全身突然间的战栗告诉凯特,福莱斯特,气势汹汹的男人若不是女人凶神恶煞的丈夫,就是和她同居的姘头。
“求求你了,我得把玛丽亚抱走……我必须这样做。要不他饶不了我……”
此刻那个男人已发现了她们,便朝她们的方向扑了过去。他个头不高,熊腰虎背;黑色的眼眸犀利而充满敌意,仿佛被谁出卖了似的。
“费利西亚!”他喝道,“把玛丽亚抱走!”
凯特·福莱斯特神色坚决地冲费利西亚摇摇头,于是费利西亚不知该服从谁,陷入痛苦的两难之中。
“听见没有?把她抱起来,我们回家!”母亲踌躇着。男子厉声喝道:“快点儿!”
女人被吓得呆若木鸡。可那男人目光的瞪视比他的话更可怕,它所传递出的威胁凯特完全能猜透。女人顶不住了,冲上一步去抱孩子,然而凯特·福莱斯特用身体挡在了母亲和躺在担架车上的婴儿之间。
男人打着手势,让她闪开。“医生!医生,闪开!”
“玛丽亚不能走。她病得很严重,”凯特说。
“我是她爸爸,”男人说,“她病没病我心里清楚!”他抢到担架车旁,指望医生会自动让开。但凯特岿然不动。于是他将她搡到一旁,凯特则与他搏斗起来。
“你要是抱她走,她会死的,”凯特警告他。
男人用他粗壮有力的大手抓住凯特的肩膀,用力往一旁推。
“当爸爸的有权处理自己的孩子,永远有权,”他边推凯特边说。
“我才不稀罕你的什么狗权利,我关心的是孩子的权利!”凯特·福莱斯特反抗道。“保安!”她竟叫了起来。
“住口!别喊!”
“保安!”凯特喊的更凶了。
男人怒火中烧,狠劲将凯特向前一推,凯特背撞到墙上,头被墙撞得生疼。通常情况下遭到这样的打击,她也许早就瘫倒在地上,但这次她决心决不让孩子落入男人的魔爪,断送年幼的生命。于是她又扑向男人,迫使后者从孩子前掉转身来对付她的反击。他再度将凯特推向一边,接着把孩子从担架车上抱进怀里。这时身穿制服的保安乔治·托尔森已看到凯特遭到袭击,朝他们的方向疾奔过来。
“你!把孩子放下!”他喝令那个男人。
“她是我的孩子!我有权抱她!”男人固执地说。
“大夫?”保安询问凯特的意见。
“这个孩子受到了虐待,今晚必须留在医院。什么时候出院由我们视情况而定。必要的话你可使用武力,”她命令道。
“好吧。先生,把孩子放下!”托尔森命令道。“听见没有?把她——放——下!”他说着把手移向身上的枪套。这个姿势并非儿戏,对此孩子的爸爸很清楚,于是他只得慢慢地将孩子放回到担架上。“离开担架车,站到一边去!”
肤色黝黑的男子退后一步,瞪视着他老婆。
凯特·福莱斯特医生走到玛丽亚跟前,又对她检查了一番。其间那个男人咕哝道:“她摔跟头,老爱摔跟头。站不稳的孩子肯定有毛病……”
“我们要给她拍片子,全身X光片,尤其针对骨骼。骨骼最能显示出孩子是不是老挨打。然后还要做脑部扫描。”
“那是什么?”孩子母亲骇然地问。
“可能她头部也有创伤,”凯特指指幼儿的头部。
女人在胸口上画了个十字,默念出几句西班牙语,然后竟看向她丈夫。
他对她怒目而视,想以此阻止她开口说话,但由于有医生和保安在场的缘故,她显然比在家里时勇敢了许多。
凯特将女人拽到一边。“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对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女子半晌没开口,凯特警告她说:“早晚你也得对有关当局说明真相。”
听见这话,女人啜泣起来。凯特觉得她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