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科幻之路 第四卷-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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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出了什么事?布朗和塞利尼就这样被结果的吗?因为这也会要了卡拉德的命——对此他是肯定的——假如这种情况屡屡发生的话。即使这种情况只再现两次,如果后两次紧接第一次,也会要了他的命。从最好处想,这种状况也会使他沦为一个语无伦次的白痴;况且,虽然电脑可能会把卡拉德和飞船驾回地球,但是要想把他那莫名的恐惧龙卷风告诉工程署是不可能的了。
从日历上可以看出,这种地狱般的永恒只经历了三秒钟。当他怀着学究般的愤懑再瞧日历时,它又扑哧一声,终于以恩赐般的姿态向他说明他已被整整地攫住了四秒钟。
卡拉德坚定意志,再次计数。
他设法使计数成为一个绝对匀称、连续的过程,不管还有什么别的问题需同时解决,或者情感的旋风有可能打扰他的计数,他决不在头脑的深处停止这一过程。说真的,非进行不可的计数决不能被任何事情打断——既不被爱的流淌也不被痛苦的折磨所终止。卡拉德深知蓄意在头脑中建立这样一种机制的危险,但他也明白他多么需要计算日历钟的秒针所行走的时间。他开始认识到他出了什么事——但是在他利用这一认知以前务必先予以精确的测定。
当然,对超速运转可能会对驾驶员的主观时间产生何种影响事先已作了许多种设想,但没有哪一种设想能说明目前发生的一切。就驾驶员而言,以任何低于光速的速度飞航,主观时间和客观时间完全相符。对一个在地球上观察的人来说,如果飞船接近光速,飞船上的时间似乎就会大大地放慢;但对驾驶员本人而言,不会有明显的变化。
根据目前的两种相对论,超过光速飞航是不可能的——没有一种相对论能对超光速飞航的飞船上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提供任何线索,这两种理论认为这样的飞船是不存在的。DFC-3实际上是根据海特尔转化论飞航的,但这一理论不属于相对论:它显示,超光速旅程中明显消逝的时间应该与飞船时间相同,也应与航线两端的观察者们的时间一致。
但是既然飞船和驾驶员都是同一系统的组成部分,二者都概括在海特尔方程式的同一表示方式之中,因而没有哪个人能料想驾驶员和飞船会有两种不同的时问。这一概念荒诞无稽。
一秒七百一,一秒七百二,一秒七百三,一秒七百四……
飞船与飞船时间一致,这与观察者的时间吻合。飞船将于十个月后到达半人马座主星。可是驾驶员的时间却是卡拉德时间,现在看起来似乎他永远抵达不了那个星座。
这是不可能的,然而时间差明明存在着。有什么东西——几乎可以肯定是超速运转场对人体新陈代谢所产生的未曾预料到的生理副作用,在事先由机器人驾驶的超速运转试飞时这是无法察觉的——已经加速了卡拉德对时间的主观理解,而且干得非常彻底。
日历钟的内部装置开始向秒针提供能量,秒针渐渐地抖动,那是秒针跳跃前的预动。七千零四十一,七千零四十二,七千零四十三……
数到七千零五十八,秒针开始跃至下一格。秒针显然是花了几分钟时间才逾越这么小的一段距离,又花了几分钟才完全静止不动。再往后,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朵:
扑哧。
在一阵激烈的思索中,虽然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骚动,他的头脑开始主宰数字了。由于随着数字的增大,他计数每个数字所费的时间也愈益拉长,日历钟两次嘀嗒声之间的时间间隙大致在七千二百秒和七千零五十八秒之间,可能与前者更接近。往回数时他马上就能得出他所要的等式:
飞船时间二秒种等于两小时卡拉德时间。
他真的一直在计数可能是属于他的两小时吗?好像毋庸置疑。前面的旅程看来来日方长呢。
那么还需多久他又会遭受使他呆若木鸡般的力量的打击?对他来说时间已放慢了七千二百倍。他需七万二千个月方能航抵半人马座主星。
哪一个是——
六千年!
二
自那以后,卡拉德静静地坐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上温暖的汗水犹同赫拉克勒司误穿的毒衣,始终紧裹着他的身躯,更无冷却的意向。毕竟没有匆忙的必要。
六千年。有足够供那段时间用的食物、水和空气,或许可用六万乃至六十万年;只要飞船的燃料不竭,况且燃料能自我补充,飞船就能自动地合成他所需要的东西。即便卡拉德每隔三秒客观时间或飞船时间进一次餐(他忽然想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飞船一旦得到指令,得花几秒客观时间将一顿饭菜准备就绪,端到他面前;如果他按卡拉德时间每天只吃一顿,他已够幸运的了),也不必担忧供应会枯竭。那就是这一工程项目的工程师们设计DFC-3时考虑到发生灾难的可能性时最早被排除的可能性之一。
可惜无人想到提供一个机制,这个机制将源源不断地替卡拉德补充精力。六千年以后,他早已不再活着,唯有留在DFC-3的单调、闪光的水平舱板上的一层薄薄的尘埃。他的遗体可能比他的生命延续更长一段时间,因为飞船本身无菌——但是他终将被他自身的消化道所携带的细菌吞噬掉。在他活着时,他需要这些细菌替他合成他所需要的部分维他命B,但是一旦他不再像是一个结构复杂、身体微妙地平衡的驾驶员那样的东西——或任何其它形式的生命时——这些细菌就会满不在乎地将他吞食干净。
总之,卡拉德将在DFC-3离开太阳相当远之前死去;过了一万二千年以后,DFC-3返回地球时,飞船上连他的僵尸也会无踪无影。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透过全身,这股寒意与他想到他正在探求答案时的那种感觉几乎无关;这股寒意延续了很久很久,就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作出的判断来看,好像是一种焦急和兴奋交织在一起的寒意——跟那种假如他真的被判处死刑时全身掠过的那阵寒意有天壤之别。还算幸运,这股寒意不如刚才那种情感抽搐剧烈得无法忍受;日历钟嘀嗒了两遍以后,寒意退尽,留给他的是一丝疑惑。
假如这种时间延伸效应仅局限于心态,他身体的其余进程可能仍与飞船时间保持一致;卡拉德无法即刻找到原因相信还有别的可能。假定确实如此,他也只能按飞船时间在飞船上挪动;很明显,完成每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也要花去几个月时间。
不过,假如事情的确如此,他的心灵抵达半人马座主星时将比他的身体老六千年,也许比他的身体更狂烈,但他仍将活下去。
换言之,假如他的身体动作将与他的心智活动进展同样迅捷,他就非万分小心不可。他将不得不缓慢地移动,尽量少使劲。诸如提起一枝铅笔那样的正常人的手的运动,将一枝铅笔从一种静止状态转移至另一种静止状态时,只要给它施加每秒钟大约二英尺的加速度即可——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力量使其减速。倘若卡拉德想要以他的时间给一件两磅重的、与飞船时间同步的东西14,000英尺/秒平方的加速度,他就得为此使出九百磅的力。
问题不在于那办不到——而在于那将花费与推动一辆静止的吉普车同样的力量。他将永远不可能仅用前臂肌肉的力量提起那枝铅笔;他还得使用背部的力量来协同完成这一动作。
况且人体的结构并不是为了无限期地承受那么大的负荷。就算是力气最大的专业举重运动员,也不必在每一天的每一秒钟里展现他的刚勇。
扑哧。
又是日历钟在响;又过了一秒钟。或者说又经历了两个小时。时间看起来当然比一秒钟长,但也要比两小时短。显然,主观时间已成了被再次搅得非常复杂的衡量标准。即使在这一微观时间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至少卡拉德的心智好像是在活动——他可以通过使自己专注于这个或那个问题而让日历钟的两次嘀嗒声之间消逝的时间显得短暂一些。在醒着时,那顶用,但是只有在他身体的其余部分与头脑不保持同一时间时,那才顶用。假如不这样的话,那么在他许多个醒着的世纪中,他的头脑将会难以置信地活跃,但是或许并不那么无法忍耐,他也会睡上几乎同样多的世纪而毫不吝啬。
这两个问题——他的身体将能使出多大的劲以及他能希望在大脑中睡多久——在他依然呆滞地坐在坐榻上、它们的界线仍然相当模糊不清时同时闪现在他意识的最前方。
日历钟嘀嗒一声过后,飞船——或者说卡拉德从这里可看到的那一部分——重又陷入一片完全僵化之中。引擎声的频率和振幅似乎也一成不变,至少他的耳朵听起来如此。他仍不在呼吸。没有东西在动弹,没有东西在变动。
他没有感到胸膈或胸腔有丝毫的起伏这一事实最终使他作出决定。他的身体必须与毪船时间同步,不然他早就因为缺氧而昏厥过去。那一假定也说明了他遭受的那两次长得无法置信、似乎无缘无故的情绪风暴:它们正是内分泌腺对他早先经历的纯粹是心态的反应的反响。他发觉他没有吸气,曾掠过一股恐惧感,也曾试图坐起来。在他的头脑早已忘却那两个冲动之后,这两个冲动已逐渐从他的头脑挪移至神经,又从神经挪移至相关的分泌腺和肌肉,切实的、肉体上的恐惧随之而生。那阵恐惧过去以后,他确实正坐在那儿,虽然大量分泌出来的肾上腺素使他无法注意到他自己已完成的动作。后来的那阵寒意——不如恐惧感那般强烈,显然与他发觉他可能会早在航行结束前死去有关——其实是他的身体对一个更早些时候头脑作出的命令的反应;他在计算时间差时感到一种强烈的抽象兴趣是这股寒意的根源。
很明显,他将不得不谨慎小心地处理任何一种寒冷的或智能方面的冲动——不然,以后长期的和痛苦的肉体反应就是他将要偿付的代价。诚然,这一发现使他颇感欣慰,卡拉德便听凭其去自由地发挥;他可以有几个小时感到高兴,这对他当然有益无害,而肉体上的快意可能证明对他更有裨益,假如这发生在他正处于心态沮丧的那一时刻。六千年中毕竟会有很多很多令他垂头丧气的时刻;所以最好还是尽量促使欢乐时刻的到来,让其到达后的反应延伸得越长越好。那些恐惧、骇怕和抑郁的瞬息一旦闯入他的大脑,他将不得不振作精神,严加调控;倘使不严加调控,这些瞬息时刻就会使他陷入情感旋风达四、五、六、甚至十个卡拉德小时之久。
扑哧。
又响了,那不挺好:又过了两个卡拉德钟点,他度过这两个钟点实际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对时间的流逝他也无特别的感觉。如果他真的能平静如镜,习惯于这种时间安排,这次飞航未必会像他最初惊恐的那么糟。睡眠会耗去无数片断时间;醒着时,他尽可以海阔天空地进行创造性的思考。在飞船时间的一天之中,卡拉德能思考的东西比地球上任何一位哲学家一辈子所能思考的东西还要多。假如卡拉德能较好地控制自己,他能花上一个世纪的时间探究一个问题的几种可能结果,并且将所有细枝末节全都考虑在内,即使如此,还余数千年,足以思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