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人 作者:柳文扬-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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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说:“你想知道的,关于我的上司的事,我也都说了。我不管谁输谁赢,只不过他在暗处,你在明处,这不是公平竞赛。所以……我才说了。并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血缘……血缘关系!你别想错了!”
“我知道,我明白。”伯莱拜尔说。
二号看看远处的方婷,说;“你怎么打算?对她?她也是个找不到归宿的人。最好送她回家去吧。”
“好。”伯莱拜尔答应。
“我恨你。”二号坦率地说,“现在仍然恨你。多幸运啊,你这个冷酷自私的家伙!你还能活好久呢。还能看着那个女孩坐上她的‘空间船’飞上星空,还能去钓鱼,还能一年一年地休假,你还能去向那个生养你的女人、向你的‘妈妈’索要更多的爱。我也是她生的呀……”
“我要带你一起去见她。”伯莱拜尔抱着他说。
“骗子。我已经活不成了。”二号微微一笑。
“我要告诉她,她不仅生了我一个。我还有一个兄弟,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强健勇猛。”
“强健?”二号说,“真的?我很强健?”
伯莱拜尔点点头。
二号忽然把衣服一层层地扯开,直到露出胸膛。伯莱拜尔猛地呆住了,几乎不敢正视二号裸露出来的肌肤。
“看见了?我并不强健。”二号说,“那个人,我现在的上司,虽然把我养活了,但他治不好我的这种绝症,这种附骨之疽。我从小就这样,全身溃烂,生满恶疮,经常痛得睡不着。必须用很多浓烈的香水才能掩盖我身上发出的臭气。我是个半死半活的人,一块从生下来就开始腐烂的肉。你说,这种生物、这块肉能叫做一个人么?你曾经问我:‘你为什么要活着?’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活着的。”
伯莱拜尔抱着他,眼泪流了下来。他把二号胸前的衣服掩好,说:“你过着我永远无法想象的生活。这不公平……”
“我觉得真可怕。”二号说,“知道为什么我上司让我跟踪你吗?因为我能感知到你在哪里,甚至能感觉到你的情绪和思想。很多个日子里,我都会从恶梦中惊醒,我在梦里还听到你的心跳声。”他抓着伯莱拜尔的衣襟说,“你能体会那种恐怖感觉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的巨大的心跳声在我耳边轰鸣!我能回想起被你吞在胸腔里的那些年月。真的,真真切切地回想起来……你的骨肉,从四面八方象黑而热的软墙那样挤压着我,你的滚热的血流熨烫着我,你的硕大的心脏……发出震响声,回荡在我的宇宙里……”
伯莱拜尔毛骨悚然,他看着二号憔悴的脸,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一个半人半鬼的兄弟。而这一切竟发生在这个世界里,发生在自己身边。如果二号当时没有被养活的话,也许会更好一些……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叫什么?你的名字?我怎么称呼自己的兄弟呢?”
二号说:“我没名字。他一直就叫我‘二号’。对他来说,我同样不能算是一个人。只是个工具,我也当了十几年的好工具。所以我并不欠他什么。”
“你想要什么吗?我能给你什么吗?”伯莱拜尔歉疚地说。
“我能要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能给我,我没有过任何乐趣,不过如果你肯牺牲自己,成全我的话,也许我会有短暂的一点乐趣。”
“什么?我能做什么?”
“让我杀了你吧!”二号急切地说,“你知道我一生最大的期望就是杀掉你,那能带给我一点点乐趣。”
伯莱拜尔愣住了。二号格格地笑起来,边笑边咳血。
“开个玩笑!”他说,“我不过是想看你惊慌失措的蠢相!再慷慨的人也不会为这么一点无聊的要求而献身的。是不是?”
伯莱拜尔说:“如果能把我的命给你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替你死的。”他深深地盯住二号的眼睛,二号却把目光移开了。
“你的就是你的,别人凭什么要呢?”他说,“现在一了百了,我倒可以轻松了。不用再费心怎么去报复你,怎么解恨。这事儿也折磨得我够啦。”
伯莱拜尔说:“我开枪的时候,不知道你是……”
“算了。反正我活不长。如果被那些烂疮弄死的话还会更惨。你帮我解脱啦。”二号说,“如果我信太阳教,现在可能会舒服一些,我会想自己要去乐园了。”
“你说过,你是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怕的。”伯莱拜尔抱着他说。
“我怕。现在有点怕……”二号说,“你叫我一声吧,该叫什么?”
伯莱拜尔眼睛里突然一酸,他把嘴凑到二号耳边,悄声叫:“弟弟!”
“狗屎。”二号歪着脸,哈哈笑起来。
* * * *
方婷和穆哈穆坐在石头上,远远看着伯莱拜尔跟他兄弟的决别。寒风呼号,刮得小石块满地乱滚。他们俩的心境很坏。
伯莱拜尔从那边走过来,神情萧索,轻声说:“他死了。帮我埋了他吧。”
穆哈穆从马背上取下扎帐篷用的大钢钉和铁锤,三个人一起在路旁的山壁上凿出一个洞,把二号放进去,用石头盖好。方婷问:“是不是立一块碑呢?”
伯莱拜尔摇摇头:“他不愿意。他只想无声无息地长睡在这里。”
他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身跨上马背,顺着风向往黎明世界走去。
伯莱拜尔突然说:“方婷,我知道你的的救生船在哪里了。我要去为你取回来。”
方婷觉得很奇怪:他在这几分钟里就从悲伤中解脱出来,变得如此斗志昂扬。伯莱拜尔说:“我弟弟告诉了我,他上司在你这件事里面所做的一切。我就要去找他算帐了。”
“你一个人去?”方婷担心地问。
“你们都去反而不安全,”伯莱拜尔眼望前方,“这也是我的一件私事。就算没有你的救生船,为了他对我弟弟做的事,我也要去找他。”
另两个人都不敢问他那个“上司”是什么人,做了些什么。
“去找他之前,”伯莱拜尔又对方婷说,“我要借用你的一样东西。”他两眼炯炯闪光。
九 风暴已经来临
(1)
每年都是这样。当“地狱风”在白昼世界某处咆哮肆虐时,它未曾光顾的海面倒仿佛平静了。只不过,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平静的大海会突然沸腾起来,被狂风翻搅成一锅混浊的泥汤。
伯莱拜尔已把二号的香水喷在身上。他从码头里面出来,不坐车,而是步行着往“布拉廷克营”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利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思考问题。这也是他的行动前放松法之一。他想到了方婷:她在穆哈穆那里暂住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因为“最高长老会”至少有两个长老还在穆哈穆的家里盘桓。
二号的上司,安全委员先生,他也是伯莱拜尔的局长的最高领导者。他住在“布拉廷克营”。每年“地狱风”刮起来时,大人物们是不会轻易离家的。据说他接见二号时从不让人在一旁保护。
伯莱拜尔最后把计划回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漏洞。当然会有点危险,不冒险怎么能做成事呢?
这时,他看见了布拉廷克营的漂亮的白石墙。他沿着墙走到大门口,向穿着男式短裙的守卫亮亮出入证。这个动作是多余的,守卫已经认出他那张脸,把门打开了。
他按二号的描述寻找着路径,尽量从容不迫象个经常在这里出入的常客。穿过树林就是花圃,然后是主建筑,二号没骗他,三三两两的守卫身着便服,象度假的年轻学生似地在小路上漫步。伯莱拜尔没有进入高大的主建筑,而是绕过去,又穿过一片骑马的草坪。安全委员的私人书楼就在前面。
他突然间觉得心乱如麻,手心出汗。这并不是因为他现在深入了龙潭虎穴,也不是因为他将要去做的事;伯莱拜尔只觉许多事情一起闯进自己的脑海,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他想到几分钟后自己的举动将牵扯多少方面的多少人,就不由得心往下沉。不过,他很高兴这种情绪在这个时候出现,如果再晚一会儿,或许就会坏事。现在要调整,放松。他照旧用散漫的步子走向书楼。
门口没有守卫。他随随便便地推开本色木质门,跨入阴凉的客厅。有个年老的管家捧着茶具正要往里面走,回头看着他说:“您回来了?要见阁下吗?”
伯莱拜尔点点头,说:“告诉他我要见他。”
管家惊奇地说:“阁下正在书房里。您从来不用通报的呀。”
第一个败笔,伯莱拜尔想,幸亏这管家已经老糊涂了,没有看出破绽。他笑笑问:“你是去给他送茶么?”
“对,您跟我一起进来吧。”管家慢慢地转身上楼。伯莱拜尔想,这下倒省了事。他随管家一起登上楼梯。
书房里除了安全委员本人外,还有两个人,他们都是又高又壮,倚门站着。伯莱拜尔想,是保镖,虽然他们努力穿得象文雅人,但气质是很难改变的。
“二号。”委员说,“你这次可去了好久啊。”
“嘿,你好。”两个保镖对他说。
伯莱拜尔说:“你们好。”
“你怎么了?”委员扬着眉毛问,“不跟你的朋友托依德和列别克聊几句吗?以前你很喜欢他俩的呀。”
“我心情不好。”伯莱拜尔简单地说。第二个败笔,他想,二号不可能在死前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他想进屋,保镖们用宽大的身躯挡在门口。
“例行公事罢了,二号。”安全委员说,“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怀疑你的。”
伯莱拜尔晃晃身子,顺从地转过来转过去,让两个保镖搜查。他没带任何武器。
最后,他终于坐在了委员对面的椅子上。委员皱皱眉头:“你病又重了吗?怎么香水洒得这么浓?”
“是,所以我心情很坏。”伯莱拜尔说。
“明天送你去疗养。”委员关心地问,“事情怎么样?”
“什么事情?”
“行啦,别赌气。那个女孩子的事,嗯?她在哪儿?你追踪的那个傻瓜怎么样了?”
开门见山吧,伯莱拜尔心想,别浪费时间了。委员的眼睛里已露出贪婪的光,两个保镖虎视眈眈。他看看书桌上面,委员把一串修指甲的小工具丢在那里。他拿起来慢慢锉着自己的指甲,说:“事情很不好办。”
“怎么?我给你的命令不够清楚吗?把女孩子带回来,仅此而已。其他的由你作主。那女孩不合作吗?”
“合作。”伯莱拜尔说,“她愿意跟我回来,但又讲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说她想要回那只摔坏的船。只要能看见船,她就来这里。”
“她可不知道船在我们这儿呀。是你告诉她的?”委员和蔼地问,伸手把指甲刀从伯莱拜尔那里拿走,放进抽屉。
伯莱拜尔说:“我可不愿意骗人。告诉她有什么坏处呢?坦诚相待才能使合作更加愉快。”
“别多费唇舌了。”委员说,“你有什么想法?”
“我为你干了不少事,但从没有对那些事动过好奇心。”伯莱拜尔说,“这次却不一样,我想知道:那女孩子有什么特别?你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你们不是坦诚相待了么?”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