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人 作者:柳文扬-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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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机会把这支箭射出来了。伯莱拜尔跳过了船舷,身体还在空中的时候,两根手指就刺向猎人的眼睛。猎人用胳膊一挡,只觉拿气弩的手上一轻,他的武器已被夺走。
伯莱拜尔把弩指向猎人的脸,说:“我用起它来比你毫不逊色。试试看?”
猎人嘴唇发青,后悔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教书的!”
气弩直指他的头,他刚刚上好的那支箭跃跃欲出,箭头发着金属的蓝光。他很清楚,箭尖上涂的毒药能在半分钟内致人于死地。所以他尽力克制住下巴的抖动,说:“老兄,是你赢啦。别发火儿。你可以把钱拿走,那玩意儿算我白送!行不行?”
伯莱拜尔不理会他的和解建议,盯住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别冤枉我!”猎人说,“只是想把你射伤,抢回东西来罢了。我后悔卖得太便宜啦。”
“把我射伤?”伯莱拜尔说,“用乌松五号毒药?”
猎人懊丧地说:“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保险柜里肯定还有钱。我想要只新船……”
“没人教你这么干么?”伯莱拜尔说。
“没人指使!”猎人明白,如果是受人指派的话,自己就成了杀手。
伯莱拜尔一摇弩枪:“转身!面对那边。”
猎人忐忑不安地转过身去:“老兄!你想干什么呀?”
“我数十下,数到十就射箭。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想想,把真话告诉我。”
“我说的就是真话呀!”
“一,二……”
猎人全身僵硬,汗水眼看着就湿透了他的背心。他嘴里不停地喃喃说:“我说的是真话!是真话。真话……”
伯莱拜尔数到“九”时,猎人大叫起来:“我没说谎!”
“十。”伯莱拜尔手指一抠,箭射了出去。猎人一头栽倒在甲板上。箭插入他身边的舱壁。
“看来你是个诚实的人。”伯莱拜尔把弩放在猎人手边,舀了点海水浇在他头上,把他弄醒。然后跳上自己的船。猎人摸着头坐起来。他该感谢伯莱拜尔,在没人照管的情况下,只要在这儿昏睡半个时辰,就不会再有命醒来了:他的血肉是这里十几种动物或虫子的美餐。
伯莱拜尔开船出了港汊,阳光一下子倾泻在甲板上、驾驶舱里。他戴上护目镜,铺开海图,在上面寻找下一站的位置。
祖库库,有名的“风城”。
他掉转船头,朝南方全速行驶。
一个时辰后,伯莱拜尔听到船上的风暴预警器发出尖啸声。他同时看见前方远处海平线上那灰白色的茫茫一片。刚刚说想去“风城”,风暴就来了。
(2)
伯莱拜尔知道白昼世界海上风暴的厉害。他决定回那片木兜树林去避避,因为他的小游艇不是全封闭式的,无法躲入海底。
船头倒转,飞快地向远方那一小块绿色投去。
等他把船开进那个清浅的小港汊时,木兜林已被风暴的前锋冲击得哗哗乱响。他驾船进了林中池塘。猎人肯定还在这儿,他们俩要共处一段时间了。
猎人的破船还是停泊在池塘边,伯莱拜尔一眼就看见船主人横卧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他靠好了船,跳过去。的确,猎人是死了。
猎人尸体上已经开始有几种水栖小虫在忙碌地营建巢穴和繁衍后代,一股臭气弥漫在四周。但死者的脸上凝结着憨痴痴的微笑,和飘飘欲仙的失神表情。一望可知,他死前一定很愉快,非常愉快。
伯莱拜尔拖动尸体,检查着脖颈、手臂和其他裸露部位,最后在脚腕上发现了伤口。那是一个乌黑色的、深深的小圆孔,周围的肉肿得翻了起来。猎人果然是被海蝎蛰死的。
无论如何,一个人刚刚被弩箭吓得昏倒在地,醒来后不久就敢于下水招惹蝎子,那他可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除非那只蝎子是自己飞到船上来给同胞报仇的。
伯莱拜尔跳回自己的船。这次,他取出了枪,藏在腰间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又跳过船舷,从猎人傻笑着的尸体上迈过去,进了船舱。
搜过一遍后,伯莱拜尔确认船上没有人。他钻进暗舱,把那块活动的木板撬下来。
五百银币好好地码在里面,猎人在伯莱拜尔走后就把钱藏起来了。
伯莱拜尔感到一阵悲悯,他没动那些钱,毕竟是猎人用真东西换取的。暗格里的毒液瓶也没被动过。伯莱拜尔想了一会儿,取出两小瓶海蝎毒液放进衣袋。他可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正人君子。
自己的船上备有充足的干粮。伯莱拜尔先吃饱了肚子,然后把船开到池塘岸边,用合金锚链在树干上缠了两圈。回头看见猎人的尸体,实在惨不忍睹。他觉得花点力气求得心理上的平衡还是值得的,于是在泥地上挖了个坑。这么软的地,挖个五尺深的坑实在并不费力。他把猎人的尸体从船上拖下来,埋了。那破船被他戳了几个大洞,很快沉到水底。
干完这一切时,风势明显地大起来。从林间穿过的风声由低呼变成了咆哮。成千上万的树叶翻飞着落下,树林在狂舞。阳光炽烈,风更炽烈,树影如同大堆纱絮在水面上涌动。
伯莱拜尔找了一棵粗大坚实的大树,坐在它的背风一面。过了一会儿,整个森林就象被突然击中似的摇撼起来。天空猛地暗了,不知是大雨还是被风卷起的海水,劈头盖脸地往下打着。海上风暴席卷了这片绿洲。
伯莱拜尔背靠大树,感到树干在剧烈地颤抖。他镇定地用衣服挡住脸,以便能在风中正常地喘气。他想:跟我的心灵所遇到的风暴比起来,这点风简直是女孩子的呼吸。
(3)
四天后,也即白昼世界的人们按照通用的作息时间,经过了四次睡眠之后,伯莱拜尔出现在祖库库城。
他先把船停进港口里的船坞,让码头工人给游艇发动机充满电。他自己就上岸找了一家餐馆,品尝著名的“风城”的风味。
在本就多风的白昼世界,一座城邦被称为“风城”可是非同小可。那意味着这里的居民把大气的剧烈流动视作家常便饭。伯莱拜尔发现这儿的市民们确实坚忍而粗犷,菜肴的滋味也很配得起民风。
方婷就是在这里逃离了安全局的手掌,消失在一百二十万人当中。她不会很容易地、完全不露痕迹地逃掉。她是个“单身女人”,在白昼世界里,这个词有好几种含义,但没有一种是对她有利的。
局长在快船上的办公室里对伯莱拜尔讲过:她刚刚被安全局的人从木兜树林中带上船时,还不懂白昼世界的语言。她坐在上了锁、装有大玻璃窗和通话机的小舱房里面,很积极地要和船上的人对话。而且明显地在努力适应着供给她的饮食。
她在头一天就已经能完成简单的日常会话了,掌握了几百个词;第二天,她一言不发地独自思索;第三天,她和审问她的探员就海洋生态问题展开讨论,那位探员老实地承认,自己在舌战方面已不是她的对手。
她还在学习,什么都要问。她也说了些关于自己的情况,但那些话太离奇,所以没人相信。就在船刚刚靠上祖库库城的码头时,她打倒一个看守逃跑了。看守是个彪形大汉,但没能受得起她一拳。
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伯莱拜尔想。头脑和体力似乎都能超出一般的男子汉,这与他在照片上看到的纤秀形象不太合拍。
现在,这位方婷肯定早已离开了祖库库,她不会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的,尤其是一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如果伯莱拜尔是她的话,就会尽快逃到人口稀少的处所去。
当你要捕一条鱼的时候,首先要把自己想象成那条鱼。这是伯莱拜尔一直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秘密。
她当然不了解白昼世界的风俗法。但从她学习语言的速度来看,这层阻碍在她是不值一提的。方婷很快就能明白:自己在这个男、女严格分界的社会里很难独自、不引人注目地行动。她会想出什么对策呢?
最好的办法似乎是混进女界,起码在她离开祖库库城之前。
一个女人在男界的码头逃跑,穿过半个城邦,肯定会有人看见的;虽然安全局的行动一向是尽可能地隐秘,方婷逃跑时,他们也许没有声张。
伯莱拜尔付了账,出餐馆坐上公用电车,半个时辰后在分界街下了车。
分界街——一条十二里长的宽而直的大街——把整个城邦分割为大体相等的两部分。街道两边全是连成一片的城墙般高的建筑,每边只有大约十个通道口可以进入建筑物后面的世界。每个通道口都有警察,使得任何私自闯过分界街的企图成为妄想。
一些在男、女界的联系方面作用较为突出的机构,比如对话大楼、警察局、婚姻管理局和新闻单位,都设立在分界街的两侧。不过它们的正门都不在街面上。
伯莱拜尔走进男界的一家报馆,坐在门厅内的接待员抬眼看着他。
“登一条寻人广告要多少钱?”伯莱拜尔问。
“那要看你用多少版面、登在什么位置。还有,如果登照片的话就多收点。这是我们的价目表。”
伯莱拜尔把接待员递过来的价目表推开,说:“四分之一版,最醒目的位置。不登照片。”
“五个半银币。”
伯莱拜尔又问:“城里有没有干净的旅馆?”
接待员愣了一下,说:“西风旅馆很不错。”
伯莱拜尔给了他六个银币:“不用找钱。我马上把寻人启事的内容写给你。”
他坐下来,用桌上的蘸水笔在纸上写着:“本人受某‘浮岛’雇佣,寻找一名从该岛逃跑之女侍。该女年龄二十左右,肤色苍白,体形苗条,发色纯黑。大约十五天前由男界码头登上祖库库城。有线索者请与西风旅馆的伯莱拜尔先生联系,必当重谢。”
接待员拿了伯莱拜尔推过去的纸条,说:“马上刊出。”
伯莱拜尔走出报社,招来一辆单人电车,对司机说:“去西风旅馆。”
睡了一大觉,伯莱拜尔认为那家报纸应该已经把广告刊出了。但还没有人来领他的赏金。他决定多等一天。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人来找他。伯莱拜尔乘车又到了分界街。
他横穿街道,一个男警察跟了过来。伯莱拜尔说:“正好。先生,您能为我指一家女界的报社吗?我想登条广告。”
“什么广告?”警察严肃地问。
“寻人。”
警察皱了皱眉,手往左边的一座大房子一指:“那是个报社。有铁栏杆的窗口是接待处。”
伯莱拜尔走过去趴在铁栏杆上,轻轻敲了一下窗户。
里面一个中年女人把脸转过来。虽然是张严厉的脸,但看来她对被分派干这份工作感到高兴。
她绷着脸,问:“什么事?”
“大姐,我想登条广告。”
这称呼一下软化了该严厉女子的脸。广告顺利递了进去,内容和在男界报纸上登的不一样了:“本人的婚配女伴因突发癔症而逃走。大约十五天前进入女界。她黑头发,身材秀美,皮肤白晰。症状消失后她会忘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她非常需要我的帮助。有线索的女士请通知男界‘西风旅馆’的伯莱拜尔先生,定当重谢。”
大姐看着这则启事,同情地摇着头。她似乎还想和伯莱拜尔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