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1 基地前奏-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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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阿马瑞尔说,“我不需要那个,你们两人随便哪位用吧。”他以优雅的动作蹲坐到地板上。
铎丝模仿着那个动作,坐到谢顿那个坐垫的旁边。谢顿坐下的姿势十分笨拙,不得不伸手帮忙,而且双腿怎么搁都不对劲。
谢顿说:“好啦,年轻人,你为什么想要见我?”
“因为你是一位数学家,是我见过的第一位数学家——近距离,我甚至能碰到你,你知道我的意思。”
“数学家摸起来跟其他人一样。”
“对我而言可不一样,谢……谢……谢顿博士?”
“那正是我的名字。”
阿马瑞尔看来很高兴:“我终于想起来了。你可知道,谢顿博士,我也想成为一位数学家。”
“很好。是什么阻止了你?”
阿马瑞尔突然皱起眉头:“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的,我很想知道。我猜想一定有什么阻止了你。”
“阻止我的就是我是个达尔人,是个达尔的热闾工。我没钱接受教育,也赚不到足够的信用点受教育——我是指真正的教育。他们教我的只不过是阅读、计算,以及怎样使用计算机,然后我就足以当个热闾工。但是我要学更多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在自修。”
“就某方面而言,那是最好的教育方式。你是怎么做的?”
“我认识一名图书馆员,她乐意帮我。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妇人,教导我如何使用计算机学习数学。她还建了一个软件系统,让我能和其他图书馆联线。我总是在假日以及早晨下工后到那儿去。有时她会把我锁在她私人的房间,这样我就不会被其他人打扰,她也会在图书馆关闭时让我进来。她自己完全不懂数学,但她尽一切力量帮助我。她有些年纪了,是个寡妇。也许她把我当成儿子之类看待,她自己没有子女。”
(也许,谢顿突然想到,这里面还牵涉到其他情感。但他随即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这与他毫无关系。)
“我喜欢数论,”阿马瑞尔说,“我根据自己从计算机,以及它用来教我数学的胶卷书中学到的东西,自己做出一些结果。我得到一些新的东西,是那些胶卷书里没有的。”
谢顿扬起眉毛:“那可真有意思,比如说什么?”
“我带来一些,我从未给任何人看过。我周围那些人……”他耸了耸肩,“他们不是大笑就是嫌烦。有一次,我试着告诉一个女孩我知道的东西,但她只是说我莫名其妙,以后再也不要见我。我拿给你看没关系吗?”
“真的没关系,相信我。”
谢顿伸出一只手。短暂的迟疑之后,阿马瑞尔将带来的袋子交给了他。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谢顿都在翻阅阿马瑞尔的稿件。其中的内容都极其朴素,但他不让脸上掠现任何笑容。他一个一个论证读下去,当然,并没有任何创见,甚至连接近创见的也没有,更找不到任何重要结果。
不过这没有关系。
谢顿抬起头:“这些全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
阿马瑞尔看来有七八分吓呆了,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谢顿抽出几张纸来:“你怎么会想到这点?”他的手指画向一行数学推论。
阿马瑞尔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头来,又想了一想。然后,他开始解释自己的思路。
谢顿听完之后说:“你曾经读过艾南·比格尔写的一本书吗?”
“有关数沦的吗?”
“书名叫做《数学演绎法》,不是专讲数论的。”
阿码瑞尔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人,我很抱歉。”
“三百年以前,他就推出了你这个定理。”
阿马瑞尔似乎受到当头棒喝:“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相信你不知道,不过你的做法比较高明。虽然并不严密,可是……”
“你所谓‘严密’是什么意思?”
“这没有关系。”谢顿将稿件重新扎成一束,放回那个袋子里。“把这些全部复印几份,找个官方计算机将其中一份打上日期,并且加上计算机化封印。我的这位朋友,凡纳比里夫人,能帮你申请到某种奖学金,让你免费进入川陀大学就读。你必须一切从头开始,还要修习数学以外的其他课程,但是……”
不料阿马瑞尔突然倒抽一口气:“进川陀大学?他们不会收我。”
“为什么不会?铎丝,你能帮他安排,对不对?”
“我确定可以。”
“不,你办不到。”阿马瑞尔激动地说,“他们不会收我,我是个达尔人。”
“那又怎么样?”
“他们不会收达尔的同胞。”
谢顿望向铎丝:“他在说些什么?”
铎丝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阿马瑞尔说:“你是一位外星人士,夫人?你在川陀大学待了多久了?”
“两年多一点.阿马瑞尔先生。”
“你曾经在那里见到过达尔人吗——矮个子、黑色卷发、粗大的八字胡?”
“那里各式各样外形的学生都有。”
“可是没有达尔人,你下次再仃细看一看。”
“为什么没有?”谢顿问道。
“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们看来不一样,他们不喜欢我们的八字胡。”
“你可以剃掉你的……”在对方激愤的瞪视下,谢顿的声音陡然中断。
“绝不,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八字胡是我的男性象征。”
“你剃掉了下面的胡须,那也是你的男性象征。”
“对我的同胞而言八字胡才是。”
谢顿再度望向铎丝,喃喃说道:“光头,八字胡……愚昧……”
“什么?”阿马瑞尔气呼呼地说。
“没什么。告诉我,达尔人还有哪些地方是他们不喜欢的。”
“他们捏造出许多不喜欢的事。他们说我们有臭味,他们说我们肮脏,他们说我们偷窃,他们说我们暴戾,说我们愚蠢。”
“他们为何要这样说?”
“因为说说很容易,而且会让他们感到舒服。如果我们存热闾里工作,我们当然会变脏变臭。如果我们贫穷又不得翻身,有些人就会行窃,并且染上暴戾之气,不过我们大家并非都是那样。那些居住在皇区,认为他们拥有整个银河——不,的确拥有整个银河的黄发高个子又怎么样?他们绝不会有暴戾之气吗?他们从来不偷窃吗?如果让他们做我的工作,他们会和我一样发出臭味;如果他们必须过着像我一样的生活,他们也会变得肮脏。”
“谁能否认各处住有各种不同的人?”谢顿说。
“没人议论这一点!他们只是视为理所当然。谢顿老爷,我一定得离开川陀。我在川陀没有任何机会,无法嫌到信用点,无法接受教育,无法成为一位数学家,无法成为任何人物,只能是他们所谓的……一个没用的废物。”最后半句是在挫折与绝望中说出来的。
谢顿试图跟他说理:“租给我这个房间的就是个达尔人,他有个干净的工作,而且受过教育。”
“噢,当然啦。”阿马瑞尔以情绪化的口吻说,“是有些这种人。他们让少数人那样,这样他们就能说那是办得到的。那些少数人只要不出达尔,他们就能活得很好。要是让他们到外面去,他们就会晓得将受到何等待遇。当他们待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把我们其他人视同粪土,这样他们就会觉得舒服。因此在他们自己眼中,他们就成了黄发阶级。租给你这个房间的好好先生,当你告诉他你要带一个热闾工进来时,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他说我像个什么?他们现在都走了……不愿意和我待在同一个地方。”
谢顿舔了舔嘴唇:“我不会忘记你。我保证会让你离开川陀,进入赫利肯我的那所大学——一旦我自己回到那里之后。”
“你答应这件事吗?你以名誉担保?虽然我是个达尔人?”
“你是达尔人的事实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是一位数学家!但是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我仍然无法完全理解。对于无害的族群竞有如此非理性的情绪,我觉得实在难以置信。”
阿马瑞尔以挖苦的口气说:“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任何机会,让自己对这种事发生兴趣。它可以从你的鼻端大摇大摆通过,你却什么也闻不到,因为它对你毫无影响。”
铎丝说:“阿马瑞尔先生,谢顿博士和你一样是数学家,他的脑袋有时会在九霄云外,你必须了解这点。然而,我是一位历史学家。一群人瞧不起另一群人,我知道它并非不寻常的事。有些特殊的、几乎是仪式化的仇恨,根本没有任何理性依据,而且会产生严重的历史影响。这实在太糟了。”
阿马瑞尔说:“‘太糟了’这句话嘴巴说说倒很容易。你说你不敢苟同,这样你就能成为一个好人,然后你就可以管你自己的事,再也不用关心这个问题。这要比‘太糟了’还要糟许多倍,它抵触了所有高尚、自然的事物。我们大家都一样,不论是黄发或黑发,高或矮,东方人、西方人、南方人或外星人士。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我,甚至皇上,全部是地球人的后裔,不是吗?”
“什么的后裔?”谢顿问道。他转身望向铎丝,眼睛睁得老大。
“地球人的后裔!”阿马瑞尔喊道,“人类发源的那颗行星。”
“一颗行星?只有一颗行星?”
“唯一的行星,这还用说,就是地球。”
“你所谓的地球,指的是奥罗拉,对不对?”
“奥罗拉?那是什么?我指的就是地球。你从来没听说过地球吗?”
谢顿说:“其实不能算有。”
“它是个神话世界……”铎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那不是神活,它是一颗真实的行星。”
谢顿叹了一口气:“我以前也听过这一套。好吧,让我们从头再来一遍。达尔是不是有一本书,里面提到了地球?”
“什么?”
“那么,某种计算机软件?”
“我不知道你到底任说些什么。”
“年轻人,你是从哪里听说地球的?”
“我爸爸告诉我的,每个人都知道它。”
“有没有什么人对它特别了解?他们在学校里教过你这些吗?”
“那里根本不提这种事。”
“那么人们是怎么知道的?”
阿马瑞尔耸了耸肩,仿佛听列一个无中生有的烦人问题。“就是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你想听这方面的故事,可以去找瑞塔嬷嬷,我还没听说她去世了。”
“你妈妈?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是我妈妈,只是他们都这样叫她,瑞塔嬷嬷。她是个老妇人,住在脐眼,至少以前住在那里。’’
“那地方在哪里?”
“朝那个方向一直走。”阿马瑞尔一面说,一面做了一个含糊的手势。
“我如何到那里去?”
“到那里去?你不该想到那里去,否则你将有去无回。”
“为什么?”
“相信我,你不该想到那里去。”
“可是我希望见见瑞塔嬷嬷。”
阿马瑞尔摇了摇头:“你会用刀吗?”
“做什么用途?什么样的刀?”
“切东西的刀,像这一把。”阿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