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 只需一个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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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来,林明梅已经和管理员建立了一种和平而冷淡的相互信任关系。管理员瞧了她几眼,说:“想看看我们沃冈人的脸吗?”
林明梅不知所云。管理员说:“不想看我们的脸?”
林明梅说:“想……想看,可是,我早已经看过了……”
管理员双手放在胸前,手指突然插入几丁质甲壳的缝里,往两边一掰。林明梅惊呼了一声,她看见那两片厚实坚韧的胸甲被掰开了,胸甲里面是一个空腔,里面蜷伏着全身苍白滑腻的小魔鬼。
沃冈人的真面目原来是这样的。
那些被士兵们塞进大车带走的,不是沃冈人,只是他们饲养的牲畜,一种社会结构类似蚂蚁的人形生物。无数世纪以来沃冈人与这种牲畜之间形成了寄生者和宿主的关系,连沃冈人的社会形态都是模仿后者构筑的。
林明梅目瞪口呆地盯着甲壳里面那个白东西,看了好久。沃冈管理员把胸甲又关闭了。此时,林明梅已经清楚,自己原来面对的只是沃冈人的盔甲和面具。
管理员说:“我们的技术非常高超。”
“这个东西是死的还是活着的?”林明梅指着黑色的盔甲问。
“既是死的又是活的。”管理员说,“我们替它思想,它替我们战斗。”
“怎么呼吸?怎么吃饭呢?”
管理员说:“女地球人和我们在一起很久了,还没见过我们吃饭。”他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根细细的软管,插入骷髅头的嘴巴里,深深地插进去。一种红色液体从管子里流进了盔甲内部。
林明梅头脑中突然一亮,她有点明白沃冈语言的独特之处了。她问:“现在,这个房间里有几个人?”
管理员看看她说:“女地球人和我们,两个人。怎么样?”
完全清楚了!沃冈语言里面没有第一人称的单数形式。
沃冈人从来不说“我”字。
林明梅想,这种语言造就了一种蚂蚁的逻辑,只有团体,没有个体。沃冈人不知“我”是何物,那么,私有财产是不存在的,个人的生命也是不存在的。创造这种语言的一定是魔鬼。
“男地球人来了,要见女地球人。”管理员看着桌上的监视器说。
“让他进来陪我们说话好吗?”
管理员说:“我们很愿意。”他打开了遥控门。
走私贩子探头探脑地进来了。林明梅对他说:“我刚刚弄明白:咱们到这儿的第一天,那个军官为什么说我的话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走私贩说,“我可不明白。”
管理员从翻译器里听着他俩谈话,说:“地球语言真奇怪。”
“你看,他也觉得我们说话很古怪。”林明梅说,“只有一个字,其实他只是听不懂其中的一个字。”
“什么字?”
“‘我’。”林明梅转向管理员,“你们从不说‘我’,对吗?”
“那个字是什么意思?”管理员问。
林明梅想了想,她作过七年的小学语文教师,她教过各个种族的孩子,包括外星人。她要给这个管理员上一课。
她说:“‘我’就是一个个体称呼自己。”
“就是‘我们’。”管理员接道。
“不。‘我’和‘我们’不太一样。”林明梅说,“比如,男地球人和女地球人在一起是‘我们’,女地球人是‘我’。”
“这有什么不同呢?”管理员说。
这可不大好解释了。林明梅灵机一动,从衣服里拿出了暗藏已久的裁纸刀,对走私贩说:“得罪一下。”她用刀在走私贩胳膊上轻轻一划,走私贩子怪叫一声:“你干吗?”
管理员笑了起来。沃冈人对侵略性的行为总是很欣赏。
林明梅问他:“男地球人痛吗?”
管理员笑得更凶了,他说:“我们认为,男地球人很痛,男地球人生气了。”
林明梅说:“女地球人痛吗?”
管理员这时才开始认真地理解她的话。他说:“不,女地球人不痛。”
“这就是‘我’和‘我们’的区别。”林明梅说,“‘我’痛了,但‘我们’不一定都痛。”
管理员低头琢磨:“我,我们,我,我们……”
大约一小时后,林明梅完成了对这个特殊学生的语法教育。她说:“沃冈人的语言很落后。”
“我们是最先进的!”管理员说。
“你们还不会说‘我’呢。”林明梅奚落着。
“我,我!我们已经会说了!”管理员急切地表现着,“我们很快就全部会说了!”
故事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以后的事情在历史书里很容易查到。沃冈人迅速衰落,稳固如钢铁般的帝国在一年之内就分崩离析了。而林明梅被十几个沃冈小王国中的一个带走,他们让她给小沃冈人们详细地讲“我”。不久,地球舰队把她和走私贩子一起救了出来,因为沃冈人已经不再是所向无敌的战士了。
最后要解释的是走私贩子为什么要和林明梅在一起:他说他胳膊上被划的那道伤口经常隐隐作痛,只有在看见林明梅时才能稍微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