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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戈勃林禁区 作者:[美] 克利福德·西马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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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俯身向前察看下面延伸的地区,突然看见了林中空地——在深色的树海中有一块小小的清绿色的空隙地。
  他用肘膀推了下邱吉尔,指着林中空地。邱吉尔看了一下,点点头,缓慢而犹豫地拨动驾驶盘,象是在检验机器声响是否会被听到。
  自动飞机微微下倾并转了个弯,机身继续缓慢地但已经按需要的方向下降。刹那间,它象又失去控制,接着就向一侧滑去,比原来更快地猝落,但只是朝着林中可以看见空隙的地方滑去。
  现在树顶急速地扑面而来。马克斯威尔已经能分辨出林木的秋色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观在变成红的、金色的和橙黄的。深红色长矛一般的树尖冲霄耸立,象要戳破他们。金色的螯状树杈则恶狠狠地伸向他们,象要紧紧地钳住他们,与他们连在一起。
  自动飞机掠过一株株树端。一瞬间,又象是踌躇地悬吊在天地之中,接着它忽升忽降地飞向密林深处的绿色革他。
  “到了菲亚的草地,”马克斯威尔暗自说。这是他们的舞池,现在权充飞机降落场啦。
  他斜睨了一眼抓着操纵杆的邱吉尔,又凝神注视急速迎向他们的绿色环抱。它应该是平坦的!没有土壤,没有坎坷,没有坑洼!因为当时建造林中草地时,是根据通常的标准特地搞平坦的。
  自动飞机触碰了一下地面,向上跳了一下就危险地倾斜了,接着它又碰到草,在草地上自然滑行,草地远瑞的树木以可怕的速度向他们迎来。
  “当心!”邱吉尔喊了一声。此时,飞机一转弯,在地上滑行起来。它停稳时,离树墙不超过五步路。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从五彩缤纷的树林和悬崖峭壁移向他们,威逼着他们。
  静默中传来了邱吉尔的声音:“还差一点点就……”
  他打开上舱,费力地跨到外面。马克斯威尔随后出来。
  “真弄不懂出了什么事,”邱吉尔说,“这玩意里边安装了那么多各式安全装置!可不,碰到闪电,闯入山中,掉进龙卷风都不得——引擎从来不会出故障,只要一关就可以停住。”
  他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然后问:“您知道这块草地吗?”
  马克斯威尔摇摇头:“不知道。但我晓得有这样的草地。修建禁区时,全景规划中对这些草地曾有专门规定。您看见吗,菲亚们需要有地方跳舞。刚才发现林中空地时,我就猜,这可能就是那种草地。”
  “您向下指时,”邱吉尔说,“我真就相信了您,反正我们无处可去,于是我就冒险了……”
  马克斯威尔用手势打断对方话头。
  “什么声音?”他边问边听。
  “象马蹄声,”邱吉尔应声答道,“但是谁会想到来这里遛马呢?是从那边传来的声音。”
  蹄声得得,越来越近了。

  马克斯威尔和邱吉尔绕过自动飞机,看见了一条陡峭的小径往上通向狭隘的山脉。山岭上面是半毁坏的中世纪城堡厚实的墙垣。
  小径上有匹马颠簸着奔驰下来。马背上坐着一个小胖子。每当马跳动一下,他就以最令人惊奇的样子往上一跳。笨拙的骑手向前伸出的胳膊抬起又落下,就象鼓动着的翅膀。
  坐骑步态沉重地奔跃着,从斜坡上跑到草地上。它象它的骑手一样难看,——毛发蓬松大比曲格马,它强劲的四蹄以气锤般的力量敲击着土地,刨着草土,将它们远远地甩向后面。马匹直向自动飞机冲来,仿佛打算踢翻它。但是,终于笨拙地转到边上,一动不动地站定在那里。马的两肋象风箱一样扇动着,松软的鼻孔里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骑手笨拙地从马背上滑下来,两腿刚够着地,就恶狠狠地叫唤起来:“这都是他们,没用的讨厌家伙!”他嚎叫着,“这全是他们,可恶的特罗利!我对他们讲过多次:让掸子①飞它的,让它飞,你们别管!可是不行!不听!以为闹闹玩笑。他们还念咒,毫无办法……”
  【① 指自动飞机。】
  “奥屠尔先生!”马克斯威尔叫起来,“您还记得我吗?”
  戈勃林转过身,眯起近视的红眼睛。
  “好象是教授!”他尖声喊起来,“我们的好朋友!啊,多么难为情,多不好意思!教授,我要剥掉这些特罗利的皮,钉在门上,把他们的耳朵钉到树上去!”
  “念咒?”邱吉尔问,“您说——念咒?”
  “怎么不是?”奥屠尔先生愤愤地说,“还有什么东西能叫掸子从天上掉到地上来呢?”
  他一跛一瘸地走近马克斯威尔,忧心忡忡地盯着他。
  “真的是您吗?”他有点不放心地问,“是真身吗?有人跟我们说,您已经去世了。我们还送了个槲寄生叶和枸骨叶冬青的花圈表示我们深切的哀悼。”
  “真的,这真的是我,是真身,”马克斯威尔习惯地改用丘岗居民的方言说,“您说的那话不过是传闻。”
  “那我们三人都该高兴地喝上一大杯呱呱叫的十月麦酒!”奥屠尔欢叫起来,“正好酿好。我真心奉邀,先生们,与我一起去尝新。”
  从山坡上沿着小径向他们跑来五个戈勃林。奥屠尔先生威严地晃动着身子,一个劲地催促他们。
  “总是迟到!”他抱怨说,“需要的时候从来不在身边。来倒是来的,但总是迟到。好样的,就象挑选出来似的。他们的心倒是正的,但他们缺少象我这样的真正戈勃林的真正灵活性。”
  戈勃林们笨拙地大步跳到草地上,在奥屠尔前站好队听候吩咐。
  “我这里有许多工作要你们做!”他宣布,“你们先到桥那里,对那些特罗利说,让他们别再念咒了,就此永远停止,再也不要试了。对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了。如果他们再要胡来,我们就把那座桥拆成石块,把长着青苔的石块全滚得远远的,让那座桥再也立不起来。叫他们马上从掉下来的掸子上消释咒语,让它象新的一样飞起来。另一些去找菲亚,告诉他们,他们的草地损坏了,别忘了说,全是这些卑鄙的特罗利的过错,你们要向菲亚保证,月圆时他们来这里跳舞前草地会搞平整。还有要关心一下多宾,看管好它,别让它那笨腿把草地再弄出坑洼来。要是找到长得高一点的草,就让它去,这可怜家伙难得遇上这样可以饱餐一顿的牧场。”
  奥屠尔先生转向马克斯威尔和邱吉尔,一边搓着手掌,表示事情正顺利地进行看。
  “现在,先生们,”他说,“敬请随我上山岗,我们品尝一下,十月甜麦酒中不中。但我请你们可怜我走慢一点——我的肚子不知怎么这样大,累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您请头里走,老朋友,”马克斯威尔说,“我们很乐意照您的步子走。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十月麦酒了。”
  “当然,是啊。”邱吉尔惶然地附和。
  他们登上小径。蔚蓝的天幕上清晰地显现出城堡废墟的轮廓。
  “我应该为城堡的状况先向你们表示歉意,”奥屠尔先生说,“那儿穿堂风吹得不停,会叫人感冒,得上颌窦炎和其他各种折磨人的疾病。城堡中冷风乱刮,一股潮湿和霉烂的气味。我就不懂,你们人既然要为我们建造城堡,为什么就不能造得舒适一点,不透风雨?如果说我们从前也曾住在废墟里,这却并非表示我们不想安逸和舒适。事实是,我们住在那里,只是因为贫穷的欧洲不能为我们提供更合适的地方。”
  他不作声了,喘了一阵又继续说:
  “我清楚地记得,两千多年前我们住在崭新的城堡中,当然陈设是简陋的。因为那时人们愚昧无知,造不出更好的了。他们既不懂技术也没有必需的工具,更不用说机器了。总的来说人是病态的。我们必须隐蔽在城堡的角落和偏僻处,那时没有学问的人害怕和畏避我们,由于愚昧无知还试图用魔术和咒语来防备我们,”他不无自傲地补充说,“可是,他们到底不过是人,他们的魔术是不精的,即使他们最奥妙的魔术我们也不伯。”
  “两千年?您是想说……”邱吉尔刚想说,又不作声了,因为他发现马克斯威尔在摇头。
  奥屠尔先生停住了脚,朝邱吉尔投去不屑一顾的眼光。
  “我记得,”他声称,“从你们现在称作中欧的那片多沼泽的松林里冒出了许多放肆的野人。他们用粗糙的铁剑把手敲罗马的大门。我们当时居住在密林里,曾听到了这声响,那时候,我们中间现在已经死去的一些人还健在。他们在列昂尼德和他的军士阵亡后几星期就知道费尔莫皮雷①了。”
  【① 这是从北希腊到中希腊的山的通道。公元前480年发生过希腊人和波斯人的战役。】
  “请原谅,”马克斯威尔说,“不是大家都很了解侏儒的……”
  “这是良心话,”奥屠尔屈嘴狐,“只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才会认识侏儒。
  “确实如此,”马克斯威尔对邱吉尔说,“或者说,完全可能确实如此,他们不是永生的,终究要死的,但他们长寿,我们很难想象。他们生育很少,否则地球上也不够他们住。他们的寿命长得简直难以置信。”
  “这是因为,”奥屠尔先生说,“我们生活在大自然的心脏部位。不把宝贵的精神力量耗费在小事上。人们的生命和希望往往分散到这些事上去。可是这个话题要浪费这样壮丽的秋日,真太令人惋惜了!我们还是把心思都放到烈性麦酒上吧,它在山路上等我们呢!”
  他沉默下来,又沿着小径向上走——比刚才走得快多了。

  一个小戈勃林慌忙地迎面跑来。他穿着色彩鲜艳的衬衫。衬衫大了一些,迎风飘拂着。
  “麦酒!”他尖尖叫着,“麦酒!”
  他停在他们面前,好不容易收住脚。
  “嘿,麦酒——怎么啦?”奥屠尔先生喘着气说,“也许你是想招认,竟敢尝了它。”
  “它变酸了!”小戈勃林呻吟着,“可怜,一整桶都变酸了!”
  “麦酒是下会变酸的呀!”马克斯威尔说。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意外。
  奥屠尔先生怒气勃发,在小径上气得跳起来。他的脸从棕色涨成红色,马上又转成雪青色。他喘着气,哑声哑气地说:
  “不,有可能的!也许是毒眼把它看坏了!该死啊,该死!”
  他转过身急匆匆向下面走去。小戈勃林跟随着。
  “让我到这些可恶的特罗利那里去!”奥屠尔先生嚎叫着,“我来管管他们那贪婪的喉头!我要用这双手把他们从地底下刨出来,把他们挖到太阳下面晒干!我要从他们身上把皮全都剥下来!我要教训得他们一辈子也忘不掉!——”
  他的威吓越来越成为不清晰的吼叫,直到他很快沿小径向下远去,急匆匆走向桥头。桥下住着特罗利。
  两人感叹地望着他的背影,对这种不可一世的怒气感到惊讶。
  “好了,”邱吉尔说,“我们这就失去了喝甜美的十月麦酒的机会了。”




第四章

  马克斯威尔从市外慢速公路带抵达大学城郊时,音乐学院的时钟敲了六下。邱吉尔上了另一条路,教授对此很满意——不仅因为教授对律师有些看不顺眼,而且也因为教授很需要单独待着。抛开了碍事人之后,他想乘自动公路带慢悠悠地回去,在寂静中跟谁也不交谈,只是呼吸那些建筑物和林荫的道上散发出的气息,来感受一下自己已经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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