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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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将巨船锁在一起,若是遭到火攻的话,岂不是顷刻间就全军覆没了吗?张枢密究竟有何打算呢?”
文天祥的耳边响起了盛大的铜锣声响。在窗框及格子的限制之下,文天祥之视野随着元之军船移动。
指挥者为张弘正及张珪。不过操纵军船前进之士兵有过半数,原本都隶属于宋朝水军。投降元军之后,现在为了讨伐过去之君主和僚友而成了在阵前突进之尖兵。
眼看着三百艘军船向前突进,宋之水上阵营却完全没有动静,仿佛是在嘲笑着敌人之轻率举动一样。元之船队在距离一里之处停住。超过百艘之小舟开始移动。舟上全都注满了柴油,并且已经点火燃烧。海面上瞬时出现了百余支巨大的火把。这些火把乘着潮流前进冲向水上阵营之样子,呈现出一股异样的美感。
火船群终于抵达水上阵营。接下来,水上阵营应该会立即开始燃烧,并且出现一道火焰之墙才对。然而火势却并没有延烧开来。张世杰早就预期敌人会采取火攻。因此位于水上阵营忙最外侧之军船,早就事先在船体外壁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冷泥。不久之后,船上伸出了数百支又长又粗之棍棒,将火般群——地推开,并且往反方向推进。
元军刹时目瞪口呆。火船现在正乘着变化之潮流?向元军阵营快速地冲了回来。
“不妙。快返、快返!”
就连一向勇猛的张弘正,此刻也不禁惊惶失措地狼狈大叫。兵之铜锣大响,三百余艘之军船慌慌张张地改变方向。幸亏并未出现互相冲撞之丑态,不过要逆着潮流改变方向却得花上一段的时间才做得到。就在尚未完成全体撤退之态势时,火船就已冲撞了上来。好几个地方在同一时间发出碰撞之巨响。密集的元军船队,根本无法闪避火船。
立刻就有数艘军船起火燃烧。而且还是被自己人所放的火点燃。被火苗包围的船帆宛如怪乌般地在空中飞扬,下方的元兵则慌乱地四处逃窜。
“这是何等丑态呀!”
娥愤怒又懊恼的张弘正在甲板上跺步。此时甲板上忽然传来尖锐之声音,并且插上了数支弓箭。张弘正一看。从屹立不摇的水上阵营之阴影处,驶出了五十艘左右被称之为“蒙冲”之小型罕船,正在波浪之间飞驰疾行。船体左右各有五根船桨气势雄伟地拍打水面,船上之弩以每次数十支的弓箭及火箭不断地发出攻击。
随着一声声之哀嚎,邓兵不是倒地就是掉入海里。立于蒙冲之一技巧地进行指挥的宋军将领为梁窕。看着己方节节败退之张珪,拉满弓弦,咻地放出一箭。
箭矢从梁窕的两眼贯穿而入。右手仍握着长枪的染窕刹时全身僵硬。当蒙冲在海浪之上剧烈地摇晃之时,已经死亡的梁窕就这么头朝下地跌落到海面上。
失去指挥官之后,宋军也不再迫击,元军好不容易才得以解救战败的同僚。
Ⅱ
“败得可真彻底呀!”
张弘范苦笑道。元军在射杀梁窕的惟一战果之下,失去了五十艘的军船。宋军方面连一艘船都没有受到损害。浮在海面上的二千余具尸体,九成以上都是元军。只不过是前哨战而已,就已经尝到如此之惨败,宋军大胜之后的下一场战役,不禁令人担忧。
“想从正面攻破水上阵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能够再轻率地采取火攻。在体验到这两点之后,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
张弘范环视着诸将。张弘正与张莲惭愧地不敢抬起头来。刘深、唆都、阿里海牙、阿刺罕……张弘范的视线不断移动,最后停留在李恒之脸上。
“副元帅。”
之所以如此称呼,原因是李恒于前些日子被忽必烈授予“蒙古汉军都副元师”之封号。而蒙古汉军都元帅自然就是张弘范本人。
“去找文丞相协助吧。看他能不能出面说服宋军投降。”
“……也好,确实是良策。”
此话并非出自真心,而是讽刺,这一点从李恒的表情以及口吻就可以清楚明白地感受到。然而他并未提出舁议。
李恒在翻译官的陪同之下,等着文天祥被带到面前。由于并未被套上手铐,因此左右被两名强健之士兵包夹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李恒尽可能以郑重之口吻,传达出张弘范的意思。文天祥并没有就重点回答:
“谨向副元帅致上谢意。”
这句话大出李恒之意料。
李恒在迫击文天祥的过程之中,曾经率领大军经过青州。那个地方是文天祥荏故乡,并为一族代代之墓地所在。有人欲将墓地掘起以此羞辱文天祥。李恒发现之后愤然怒声骂道:
“我等身受救命,迫讨在生之文天祥。过去的死者等等,—概与吾等无干。谁让你们去破坏他人之墓地?”
在后来辗转听到这件事情的文天祥,对李恒相当感激。
“你不必向我道谢。我等武人亦有自己的尊严所在。回到正题吧,关于劝说降服之事,你的回答如何?”
“我乃败军之将,对于仍然持续战斗之同伴,并无半句劝告之言。”
寂寥地笑了一笑,文天祥将一篇诗交给了李恒。他并没有被禁止使用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诗中的最后两行如下——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只要是人就难免一死,因此没有必要过于恐惧。惟有贯彻信义坚持到底,才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不减之名。”
大约是这样的意思。接下来文天祥便始终保持沉默,李恒只好带着他的诗回去向张弘范覆命。
张弘范亦有文藻。一读完文天祥之诗句,他就立刻掌握住作者的真正意思。张弘范“笑而置之”,所有的文献均有记载。
“是什么事情令你如此愉快呢?”
李恒不怎么高兴地问道。而且是故意这么问道。对他而言,文天祥之心意是再明显不过了,而张世杰也根本不会投降。事到如今还用劝降之计,实在是太过迂腐。
李恒心中之种种想法,张弘范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只是想在最终决战之前再度确认罢了。
“宋之守城名将极多。扬州的李庭芝是,钓鱼城之张珏也是。”
钓角城是长江上游四川地区的要冲,地处嘉陵江与涪江两大河流之交会点,三方为绝壁所环绕之山上。人称“四川虎将”张珏据守此城,不断地防守着如怒涛般涌到之蒙古军队。蒙古第四代皇帝蒙哥汗,也即忽必烈汗之兄,就是在围攻钓鱼城之阵中摔死的。也有传说指称,蒙哥是为张珏所放之弓箭射杀。
忽必烈汗即位,改国号为元之后,张珏仍持续固守着钓鱼城。尽管没有援军,甚至连杭州临安府也已经开城投降,然而地处偏远四川之地的张珏,仍旧持续地孤独奋战。蒙古对于钓鱼城之包围攻击开始于公元一二五九年。宋景炎三年,元至元十五年,公元一二七八年二月,因为迫不得已之要件而离开钓鱼城的张珏,在元军的包围之下被擒自杀。前前后后抵挡元军之围攻,一共有十九年之久。李恒愤恨地说道。
“和张世杰之纠缠也不止十九年了。”
“连孙子都生得出来了呢!”
张弘范一脸正经地如此回答,诸将起先感到困惑,不久之后才有数人苦笑地回应了主将之戏言。
“在今日的胜利之下,宋军会重新展开作战吗?”
对于张连之询问,张弘范如此回答。
“那样的阵形令张世杰获得今日之成功。既然是成功之阵形就没有改变之必要。换句话说,除非突破这个阵形,否则绝无胜利之法。”
“话说回来,光是从正面攻击的话,再攻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这句话是李恒所说。
“既然如此,不如将我军四方分散同时攻击,让敌人毫无喘息机会。敌军虽然号称十八万,但却包含了文官及其家人,还有宫女、宦官在内。能够从事作战的人数顶多只有一半而已。而我方有三十万。光是数量就足够压倒对方了。”
对于李恒之意见,张弘范无言地点头认同。此时下属忽然慌慌张张地前来通传。虽然已经入夜,但是水上阵营方面似乎有人乘着小舟而来。
诸将全都走出船舱查看。
海面上激起了一道白色浪涛。小舟在不意之下整个翻覆。被抛入海中的那名男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善于游泳。虽然死命地抓着木板不放,但是在波浪的拍打之下还是渐渐地下沉。站在船边的张弘范穿透黑暗隐约地看到之时,那名男子的头部已没入水面,于是他吩咐左右。
“把那名男子救上来吧!”
在张弘范的命令之下,善于游泳之旧南宋军出身士兵四人,立刻脱下胄甲跃身纵入海面。不久之后那名男子就被带到了张弘范面前。虽说是南方之地,但是泡在冬天的海水之中,还是让他的嘴唇冻成了铅色。准备热酒让他饮下之后,经翻译官一问,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之人物。甚至根本没有翻译之必要。
“我叫做孙安甫,是唆都元帅麾下之人。”
孙安甫立刻将事情原由道来。去年夏天他在唆都的命令之下,以使者之身份出发向张世杰招降。孙安甫与张世杰原本就是旧识,并且相当了解他的为人。如果从正面劝降的话,张世杰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而且若是太执意劝服的话,说不定反而会令他在一怒之下杀了孙安甫。
在旅途之中,孙安甫不断思考,终于想出一个计策。与张世杰再会之时,孙安甫对他说了以下这一番话。
“过去我虽然投效元军,拜在唆都麾下,但是前一阵子看到唆都在兴化军城之虐杀行为之后实在非常反感。那些人果真是蛮夷之辈,不值得信赖。我愿拜于张将军麾下为宋朝效力。”
张世杰相当欣喜地同意了,然而苏刘义却主张道:
“这个人有蹊跷。应该将他斩了。”
尽管如此,张世杰却与以反驳。
“像你这样子说斩就斩,从此之后谁还敢来投靠我们呢!”
于是孙安甫就这么在阵中被安置下来。然而这一次,苏刘义的看法是正确的。
“结果终于让我查到了宋军之水源所在。只要我们突袭水源并且将它占领,宋军就无水可饮了。不必经过战争就能够获得胜利。”
张弘范和李恒之眼中,同时闪耀出锐利之光芒。两人之视线相交。先开口的是李恒。
“你能在晚上带我们到那个地方去吗?”
“当然。”
“太好了,快带路。”
“倘若所言属实则赏万金、封将军。若有虚假我保证你当场人头落地。”李恒说完之后立刻率领二千精兵,由孙安甫的带路出发。
李恒上陆之后,在崖出内部采取迂回之形态在黑暗的路上行军。看守水源之宋军数量很少,想必是完全没预料到水源竟会被敌人发现吧。李恒将水源团团包围,杀死了五十名左右之宋兵,占领水源!李恒之速断速决,在一夜之间便决定了宋军之命运。
“这下子蠃定了。”
接到占领水源之捷报后,张弘范冷静而充满自信地断言道。
“不论宋军将兵有多么勇武,没有水绝对是无法战斗的。我军只要静静等待,他们自会被干渴逼到极限。接下来,只要选择一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