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太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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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生气的。鲁刚已经穿戴整齐,递给她一张支票,轻声说:“这点钱你拿去,
把爹妈和爷爷安顿好。”说完他就走了,阿慧震惊地发现,支票上的金额竟然是
10万元!……从那以后,她一直焦灼地等着鲁刚重新出现,10个月后她才见到鲁
刚,那时她立即扑上去,和着泪水吻他。
此后的6 年中,她一直把鲁刚当作自己的丈夫。这会儿她痴痴地看着鲁刚的
眉眼,微嗔地说:“老虎,你什么时候才能娶我?你让我还要盼多久呢。”
鲁刚有些窘迫。没错,他喜欢温柔可人的阿慧,自认识她以后就没有要过别
的女人。这个外表娴静的女人在心里有一团火,一团极为炽热的情火,他被烧得
情思迷乱时也答应过娶她——他也确实打算娶她,如果他能办到的话。可是,他
知道心里有一个深藏着的情结,一个从不示人、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结,所以,
他绝不会让阿慧坐上鲁家主妇的位置。……也许,现在就该设法从阿慧的爱情之
网里脱身?
他没办法回答,便以一阵热吻堵住阿慧的嘴。忽然他感到大厅里反常的安静,
不,大厅本来就很安静,只有似有若无的梦幻般的乐音飘落于地;但这会儿的安
静中又有一层只可意会的停顿,鲁刚抬起头,一个衣裙飘飘的仙子出现在入口。
她披着银狐皮披肩,一件中国真丝白裙,裸背低胸,身体左侧是流畅致密的皱折,
波澜澎湃,右侧则显出逼真的人体曲线。酥胸上挂着一根很细的项链,作工极为
精致,一粒黑钻在坠上拆射着光芒。她的身体颀长,胸围和臂围处很丰满,皮肤
白中透红,这正是近十年最时髦的自然色。她知道自己拥有性别的骄傲、姿色的
骄傲、甚至财富的骄傲,立在入口,似乎有意作一个刹那的亮相,目光傲然从容。
然后,她从众多顾客中找到了哥哥,看见了仍腻在哥哥怀里的阿慧,目光顿时阴
沉下来。
鲁刚很尴尬,他没想到今晚妹妹会来得这么早,便近乎粗暴地把阿慧从怀中
推开。阿慧用受伤的目光看看鲁刚,垂下眉眼,端上托盘飞快地走了。她知道鲁
刚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妹妹,但她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珠光宝气、性感迷人的女人,
他们的相貌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阿慧在洗脸间擦干了泪水,才走出来为客人上
菜。
侍者接过鲁冰的披肩,把她领到鲁刚的餐桌旁。鲁刚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安
顿她坐好,问她:“你要喝点什么?还是冰茶或者可乐吗?”
“不,我今天也要喝威士忌,和你一样。”
鲁刚略带诧异地看看她,笑着为她要了一杯,然后含笑打量着妹妹。妹妹目
光清彻幽邃,但在两潭秋水中常飘过一丝浮云,使她的目光有些迷茫。鲁刚知道
这是她得病后常有的神态。虽然有时也为她的乖戾骄纵生气,但想到横死的父母,
想起妹妹在神智上受到的挫伤,他也就把气愤自己化解了。他愿意永远记着妹妹
小时的模样:胖乎乎的小囡囡,一见他回来,就扎着双手,口齿不清地咕哝着
“可可,可可”,向他扑过来。
但今天他不免在心里责怪妹妹的打扮太出格,不象一个大学生,这身衣服无
形中使妹妹和他疏远了。他喜欢妹妹穿一件清纯飘逸的白色休闲装,或者穿一件
淡绿色的学生裙,那才符合他对妹妹的印象,或者说符合他一直保留在心中的记
忆。他也在心里责怪妹妹,不该坚持到这种肮脏地方来。但他知道任性的妹妹不
会听他的责备,便叹口气,亲切地问:“你从厦门怎么来的?乘飞机吗?”
“不是飞机,是那种飞机轮渡。”
“噢,你说的是地效飞机,每天一个班次,下午2 点从厦门出发,半个小时
就能到达高雄,对吧。”
“对,我又从高雄租了一辆快艇开到这儿。”
“冰儿,你约我见面,有什么事吗?”
“没有。”
“真的?”
鲁冰稍带不耐烦地说:“真的没有,很长时间没见你了,我只是想见见你。”
“学校里功课紧不紧?”
“还是那个样子,反正我不打算当钢琴演奏家。”
“上月六日是爸爸的忌日,你回家乡扫墓了吗?”
“去了。”
“代我献花了吗?”
“嗯。”
上月六日,鲁刚还在小行星轨道上。那天鲁斯式飞船上出了点小小的故障,
氢氧电池的一根输氧管密封破裂,引起一场小火灾,幸而很快被扑灭了。当然,
这个小小的事故也完全可能让“挪亚方舟号”永远葬身在寒冷的外太空。他从不
把这些告诉妹妹,不愿让她为自己担心。
近几年,他常盼着同妹妹见面,见面之后的谈话却有些困难,实际两人的生
活都互相向对方封闭,除了对过去的回忆,似乎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而回忆
过去又是很危险的,极可能牵涉到父母的横死。鲁刚仓促中又找了一个话题:
“姚云其好吗?这个年轻人心眼还是很厚道的。”
鲁冰烦倦地说:“不要提那个可怜虫。”
鲁刚又在心中暗叹一声。姚云其是一个性格软弱的青年,对鲁冰百依百顺。
以鲁刚的性格,当然不会喜欢这种没有男人味的男人。妹妹与姚云其同居两年多
了,更是一直把他当成可以呼来唤去的奴隶。这使鲁刚对他的鄙夷中夹着同情。
不过姚对鲁冰的爱倒是十分真诚十分狂热的。只要鲁冰一句话,他可以毫不犹豫
地跳入火山口,或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爱情可以使一个最软弱的男人有几份阳刚
之气,鲁刚对他的看法也多少有些改观。他问:“钱够花吗?这几个月资金周转
不开,上个月的生意赚得不多,飞船上又出了点小事故,花了一笔维修费用。”
鲁冰仍烦倦地说:“勉强够吧。”
鲁刚暗自摇头。太空运输业已是强弩之末,运转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以他的
财力,每月拿出十万元供妹妹花销已是力不从心了,但妹妹从没有满足的时候。
这些年来,鲁刚一直咬牙紧缩自己的开支,不愿减少妹妹的花销。他不能辜负父
母临死的嘱托,也想以此弥补自己的愧悔。
鲁冰斜靠在座位上,神情慵倦地打量着大厅里各色人物。她的鼻梁挺秀,睫
毛很长,裸露的肩背润泽如玉。鲁刚看着她,目光无意中滑到了她白腴的胸前,
滑到那道深深的乳沟,不禁浑身一震,急忙把目光挪走。这个动作当然没有逃脱
鲁冰锋利的眼睛。她早就发现,在哥哥对自己的亲情中,偶而会冒出一丝超出兄
妹之情的东西,她因此十分厌恶和鄙夷这个粗野的汉子。自从父母横死后,她患
了严重的失忆症,那个凶日之前的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一切都坠入一个幽深
恐怖的地狱。她对过去已经没有任何具体的记忆,但她仍能感受到浮在记忆之上
的父母的亲情,感受到鲁刚哥哥的亲昵——可是为什么在这些虚浮的记忆中,鲁
刚又常常与一种模糊的恐怖相连?
夜深人静,她常常强迫自己回忆,可是,每当回忆到父母死亡时,她的意识
便尖叫着四散逃走,坠入一片黑暗。医生说这是大脑的自卫性反应,也就是说,
在这道记忆的断层之前,一定有什么十分恐怖的灾祸。回忆的结果使她内心充满
绝望的愤怒。
她的回忆之河是从母亲去世那天接续上的,她清楚记得瞎了一只眼的母亲喘
息着,拉着她的手放到鲁刚手里:“孩子,冰儿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好好活下去,让你爸和我瞑目。”
26岁的鲁刚红着眼答应了。平心而论,他在此后的9 年中确实履行了他的承
诺,但鲁冰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把那次托付与一段模糊的恐怖回忆联在一起。妈
妈为什么瞎了眼?爸爸为什么恰在那时去世?哥哥和所有人为什么对此讳莫如深?
谁能告诉她回忆的断层后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往事?
这会儿,她被浮上来的片断回忆压得喘不过气,心中的戾气渐渐加浓。那个
衣着暴露的女侍还在痴痴地盯着哥哥,这使她更为厌烦。她故意向哥哥俯下身,
使那道乳沟更为清晰,撒娇地问:“哥哥,我今天特意穿了最漂亮的晚礼服,等
着你的夸奖呢。哥哥,我漂亮吗?”
鲁刚惶惑地看着她,目光十分痛苦,他移开视线,十分勉强地说:“我去洗
手间。”
鲁冰看着他僵硬的背影,残忍地笑了。她认定那个可憎的男人在努力压制自
己的卑鄙欲念。老实说,鲁冰坚持这个会面地点,故意穿这一身既雍容又性感的
衣服,在潜意识中,就是希望有这样一个结局。这使她有一种猫儿戏弄老鼠的快
感。
“当然漂亮,你太漂亮了!”
身后一个男人接过话头。鲁冰恶狠狠地扭过头,刻毒的话已涌到唇边。她尽
可以折磨自己的哥哥,挑起他心中卑鄙的欲念,再让他陷入理智的自戕。但她决
不会喜欢外人插进来。她横他一眼,把唇边的话刹住了。这是个华人青年,大约
35岁,也就是与鲁刚同岁,头发微黄,似乎有一些白人血统。穿着随便,T恤、
牛仔裤、拷花皮鞋,显然都是名家制作。手上戴着一个沉甸甸的方形戒指,是美
国常青藤大学的毕业留念。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正用锐利的目光一遍一
遍剥下鲁冰的衣服。这种目光与鲁冰很相似,是那种傲然的、意识到自己优越的、
睥睨众生的目光。
总的说,这是一个英俊的、很有男人味的年轻人。鲁冰在最后一刻把怒容换
成小猫一样温顺的微笑,轻声说:“谢谢你的夸奖。”
男人再次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刷过她的全身,惊叹道:“你确实漂亮!深潭秋
水般的双瞳,湿润的嘴唇,秀挺的鼻子,丰满的乳胸和性感的臀部……你的美是
很独特的,在你身上,把东方美女的典雅和西方美女的性感奔放不可思议地揉和
在一起,太难得了!告诉你,对于女人美貌而言,我是一个世界级的鉴赏家,我
马上向‘花花公子’杂志的巴特利先生推荐,希望下一期的封面裸照中就有你的
倩影。这个封面一定会使‘花花公子’多卖十万份的!”
他放声大笑,餐厅中有不少客人扭过头冷漠地看着他。鲁冰微嘲地说:“我
似乎没有委托你当我的经纪人吧。”
“这样美的胴体不向世人展示,不是太吝啬了么?”他笑着伸出手:“唐世
龙,英文名字汉克。唐。很荣幸能认识你。”
鲁冰略为犹豫,还是伸出手去,让他碰了一下指尖。但她没有报自己的名字,
只是展颜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
唐世龙抬头看见鲁刚已从洗手间返回,便回到自己的餐桌。鲁刚坐下后,看
到刚从这张桌旁走开的那个青年正漫不经心地玩着酒杯,嘴角挂着浅笑,一双眼
睛火辣辣地、毫无顾忌地盯着冰儿。
鲁刚目光阴沉地投过去一瞥,他从本能上讨厌这个家伙。可能是他太漂亮,
带着三份色相的漂亮,这种花花公子是最靠不住的。也可能他太有钱,他身上有
无影无形却分明存在的富贵之气。鲁刚算不上穷人,但他的财富是用生命和辛劳
换来的,所以他对一切养尊处优者,对一切“戴白手套”的绅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