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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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希望进取。同样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为此斗志昂扬地全力以赴。”
说完,畅快地一笑。
爱丽想,从气质上说,凯茨是冷酷无情的,但他绝对不傻。如果他表现出那么冷酷和孤独,就没有人愿意和他往来。于是,偶尔也需要装出一副礼貌周到和蔼可亲的样子。可是在爱丽看来,这层伪装的厚度只不过是一个分子那么薄薄的一层。
“现在,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凯茨继续说,“你注意到巴儒达讲话里有关某些数据有所保留的说法了吗?是不是目前接收到的这些资料里,还缺少什么数据?”
“只有最开始的那一部分,”爱丽说,“只是最初的几周,可能有些缺失,我猜想,最多也就是这样。在那段之后,紧接着,可能在中国覆盖区有一些空白。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这些数据在各个方面之间还没有进行全面地交换。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有什么严重的隐藏保留、不愿公开的迹象。再者说,我们还有机会,在大消息循环播放的期间,把缺失的部分补充完备。”
“你能保证大消息循环播放?”庄慕林吼叫起来。
德·黑尔主持讨论了一系列应急预案:当收到素数时如何处理;可能开发的有关主要工程项目需要明确地通知美国、德国和日本的哪些工业部门;如果决定制造机器,如何确定制造机器关键岗位的科学家和工程师;还简单地议论了一下,必须唤起国会对这个建设项目的积极性,以及公众对这个项目的热情。
德·黑尔赶紧附加了一个说明,这些仅仅是未雨绸缪的预案,绝对不是最后的决定,而且毫无疑问,苏联人所考虑到的特洛伊木马,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凯茨提出有关“机组人员”的构成问题。
“如果他们问起,其中五套座椅,是不是需要安排人员?安排哪些人员?如何确定人选的来源?这些成员必然是国际性的。应当有几个美国人?有几个俄罗斯人?还应当有谁呢?我们无法预料,当这五个人坐到那些椅子上,会出现什么后果?但是毫无疑问,必须是最优秀的人员承担这项任务。”
爱丽知道他这是放出一个诱饵,没有搭理凯茨。
凯茨继续说:“还有一个十分重大的问题,由谁承担这笔费用,由谁来建造,谁建造哪一部分,整个系统的总体装配整合由谁负责。对于这样一件事,我们真的要好好谈判谈判,交换条件就是要让有重要作用的美国代表成为机组成员。”
“我们还要想办法把最优秀的人员送到那上面。”德·黑尔提醒注意,其实这是不言而喻的。
“那当然。”凯茨接上话茬,“不过我们所说的。最优秀的。究竟指的什么意思?科学家?具有军事情报背景的人员?身体强壮,具有耐受能力?具有爱国心?(这一条是很重要的,不是挖苦谁,是真的。)还有……”——他为了讨好,抬起头来,直接看了爱丽一眼——“还有一个性的问题,不要误会,我是指性别问题。是不是送出的机组人员只有男人?如果,有男有女,男人多一点,还是女人多一点?只有五个位置,是奇数。所有的机组人员在一起工作,是不是能够相互协作得很好?如果这项工程继续推进的话,将会遇到很多艰难的谈判。”
“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头呢,”爱丽说,“这又不是让你用竞选运动的献金买一个外交大使的资格。这是一项严肃认真的业务工作。还有,你想把一个肌肉结实头脑简单的家伙弄上去?你想找一个,对人世和自然一无所知,只知道如何百米冲刺,如何服从命令,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再不找一个只会逢迎上司的小政客?所有这些,都跟此项任务毫不相干。”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得对,”凯茨笑着说,“我想,我们应当找到满足各方面标准的人员。”
德·黑尔眼袋下垂,疲劳不堪,他宣布休会。他勉强对爱丽个人淡淡一笑,算是一种礼貌的安抚,可是只是嘴唇微微一动,连牙齿都含而不露。使馆的大轿车已经等在外面,准备把他们送到爱丽舍宫。
“我跟你说,为什么送俄罗斯人去更好,”唯慨正在加以说明。
“当你们美国人开发你们国家的时候——前无古人,最多遇到的不过就是陷阱,再不就是印第安人的小分队,没有别的——你们找不到对手,至少找不到技术水平旗鼓相当的对手。你们骑上快马,横跨美洲大陆,从大西洋沿岸跑到太平洋沿岸。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你们把一切事情看得都很容易。我们的境遇和状况,与此不同。最早,我们的地盘被蒙古人占领了。他们驾驭和使用马匹的技术水平远远超出我们。当我们向东方扩张的时候,我们只能小心翼翼。我们从来也不敢把跨越荒原野地视为轻而易举的事。我们比你们更能适应在逆境中遭遇的困难。还有,美国人一直习惯于技术领先的地位,而我们一直习惯于赶超的状况。面对地外文明,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成了俄罗斯人——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指我们的历史地位。这项使命需要苏联人比需要美国人更加迫切。”
仅仅唯慨一个人单独与爱丽会面,要冒一定的风险——对于爱丽来说,也是这样,特别是凯茨异乎寻常地多次提醒。
在美国或欧洲参加科学会议期间,有的时候,会允许唯慨与爱丽消磨一个下午。可是通常都有一个同事陪伴着;或者是有一个克格勃派来的专门监视的娃娃——名义上说是来当翻译,其实他的英语程度还远远不如唯慨;或者说是哪个什么科学委员会秘书处的科学家,可是真要是一较真儿,他所说的那个行业的科学知识,其水平之肤浅,能让人笑掉大牙。当问起这些情况,唯慨只能摇摇头。可是总的来说,唯慨把这个娃娃监视人作为逢场作戏的一部分,你想得到访问西方的机会,就不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而且,不止一次,爱丽心想,她发现从唯慨谈论到这些娃娃监视人士的口吻里,听得出来他对这些人的想法:跑到外国,假充自己并不懂得的课题的专家,心里一定也感到惴惴不安。也许,在这些娃娃监视人心灵最为隐匿的深处,也厌恶这样的安排,就像唯慨的心情一样。
他们还是坐在待客丝宫里,靠窗的那张餐桌上。空气显得特别冷,就像是预先发出一个警告,说是,冬天就要到了。窗户外面,一个小伙子轻巧快速地走过一盆一盆冰冷的牡蛎,他围着一条长大的蓝色围巾,作为对付劲吹的冷风仅有的对策。
卢那恰尔斯基谨慎警惕没完没了地叙说,可是并没有以前赋予的那种个性,爱丽可以推断出来,苏联代表团中间产生了分歧。苏联考虑,这套机器,不管怎么说,终将使得美国在历时五十年之久的全球竞争中,获得更强的战略优势。
实际上,唯慨对于大会上巴儒达的发言感到震惊,什么烧毁数据,什么毁掉射电天文望远镜,令他非常意外。他事先丝毫也不知道巴儒达的态度。苏联在收集大消息数据方面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唯慨强调,它比任何国家覆盖的经度范围都要大很多,而且还有海上流动的射电天文望远镜。无论下一步如何进行,预期,苏联都会承担重要的角色。
就目前所能考虑到的情况,爱丽让他放心,他们理所当然要承担这样的角色。
“唯慨,你看,他们从我们的电视转播中得知地球在转动,他们自然也会知道地球上有很多不同的国家。仅凭奥林匹克运动会对外广播这样一件事,他们就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随后还有其它国家传输信息,就使得存在多个国家这件事,板上钉钉。所以,如果他们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有能力的话,他们就可以根据地球的转动,按照相位关系进行发送,这样就使得只有某一个国家能够接收到大消息。可是他们没有选择这样的做法。他们希望这个行星上所有的人一起接收到大消息。他们期待着这架机器由整个行星一起共同建造。这不是一项美国人自己独揽的工程,也不是俄罗斯人自己独揽的工程。它并不像我们的那些……客户们所要求的那样。”
爱丽跟他说,她自己也没有充分的把握,自己究竟在建造机器决策方面,在机组人选方面,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第二天,爱丽就要回美国了,主要是为了整理最近几周新接收到的数据。
协作联盟全体大会最近没有结束的意思,会议闭幕日期尚未确定。
苏联代表团的成员都向唯慨提出要求,能不能在此地多待一些时间。苏联外交部长刚刚到达,现在由他领导苏联代表团。
“我担心这一切,最后会弄得一塌糊涂,”唯慨说,“这个过程中会有太多的事情出娄子。技术上失败。政治上失败。人员失败。即使是所有这一切都顺利通过,会不会因为这台机器发生战争呢?就算是,我们把它建造得非常好,而且也没有发生爆炸,我仍然感到担心。”
“担心什么?你怎么会这样考虑问题?”
“最好的结果,也许就是我们受到愚弄。”
“谁会愚弄我们?”
“阿洛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一根粗粗的血管,在卢那恰尔斯基的脖子上剧烈地跳动。
“我简直太奇怪了,你竟然会看不出来。这个地球就是一个……一个穷山沟,一个贫民窟。没错,就是一个贫民窟。所有活着的人都被局限在贫民窟这个陷阱里。我们影影绰绰地听说,在这个贫民窟之外,还有一个什么大城市,那里有宽阔的大街,满街都是敞篷四轮马车和穿着毛皮大衣、浑身珠光宝气、散发着香水气味的漂亮女人。可是这个城市太遥远了,我们这些人中间,就算是最富有的,也显得太贫穷了,根本没有财力去到那里。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知道,他们并不需要我们。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我们遗留在这个可怜的小村子里。
“等来等去,不知怎么回事,来了一封邀请函。正像习乔木说的,又奇妙、又精致、又高雅。他们已经送给我们一份精心雕刻的问候卡,还有一辆空的四轮马车。我们准备送五个村民去,就乘坐这辆四轮马车去——去哪里?谁知道?——去华沙。再不就是莫斯科。也许还可能是巴黎。当然了,有的人跃跃欲试,想去看看。这是那些被邀请函说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人,或者还有一些人,他们琢磨着,这可能是逃离这个穷困荒凉小山沟的一条出路。
“你想过没有?我们要是真的到达那里,会发生一些什么事?你认为有一位伟大的公爵会邀请我们参加晚宴?那里科学院的院长将会问我们一些有趣的问题,问我们在那样一个充满钱币铜臭的犹太人聚居的小村庄里,日常的生活怎么样?你能想象得到吗?俄罗斯东正教大主教教区,将会强迫我们学习讲道,论述各种相互并存相互竞争的各种宗教的状况?
“不,不会的,阿洛维,我们到了那个大城市,只能呆头呆脑地瞪眼看着,他们会笑话我们,用手捂着嘴耻笑我们。他们将会拿我们像怪物一样地展览,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们越是落后,他们越是感到有趣,越发证实了他们以前的判断。
“那是一套定额分配系统。每隔几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