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不暮楚-第2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杨蒙点点头:“此战你功不可没,朕自然会论功行赏。至于穆安国那边,他为国尽忠,顾全大局代你而死,朕又怎么会因为白璧微瑕而不承认他的功绩?举人的功名朕自然要还给他,另赐进士出身,封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秦节深深拜倒:“臣代安国,谢陛下隆恩!”
秦节没有死,那个在山阴县被西金大汗俘虏并杀害的人,是穆维。
年前,西金大汗的爱子被秦节从俘虏中抓住,并押解到开封,在开封被处死。这让西金大汗牢牢记住了秦节的名字。西北边境原本就打成一锅粥,近日你占了整个县城,明天可能又变成了他人的占领地,同时因为各族混杂,奸细之类的人也非常容易混入。在这样的情况下,当西金大汗听说害了他儿子的秦节正好就在几百里外的山阴县查巡查的时候,当即纠集人马,向山阴县扑去。
骑兵虽快,但打惯仗了的大郑军人的斥候也不是白费的,虽然山区里很不容易隐藏行迹,但西金大汗的主力部队离山阴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还是被山阴县的守军发现了。
山阴县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百姓定居了,这地方现在几乎就是一个空城,没有什么需要死守的必要:再说秦节又不是本地的地方官,只是路过而已,不存在弃城逃跑的罪名。这个时候赶紧逃走是最正确的——可是,真的逃得掉么?山阴县的没什么正经的骑兵做守军,西金人来势汹汹,进城发现秦节他们已经弃城而逃,必然是会追上去的。山阴不过是一座废城,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塞,西金王庭的大军杀过来,其用意很明显,绝对是冲着秦节而来了。秦节逃走的可能,微乎其微。
秦节的也有副硬骨头,估计着自己难以幸免,便命令穆维带着大部分人马从南门撤退,他准备登上城楼当靶子:反正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逃是逃不掉了,他那个破骑术,平地溜达没问题,纵马疾驰根本撑不了多久,反正也跑不了,何必自取其辱呢?与其丧假犬一般的逃走,不如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死也要四个轰轰烈烈!至于其他的人,反正西金大汗是冲他来的,其他人跑了也就跑了,谁会为几个小兵深入大郑腹地?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命令穆维带大队人马撤退。
如同所有狗血的故事一样,秦节不想穆维以及其他人白白丢了性命,穆维又何尝能够忍受让秦节死在他面前。他趁着秦节不备,拎起拿着秦节交给他的官印一下子拍在秦节的脑袋上,力气不算大,但是足够他昏死过去,然后命令秦节的下属们带着秦节逃走:“若是秦大人死在这里,你们就算逃回去,只怕也难辞其咎。只有秦大人活着,你们才有前程,所以你们务必要保护好秦大人,只有他活着,你们才有将来!”
“至于我,我是孤家寡人的一个人,没什么家事拖累,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西金人也不知道秦大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最多也就知道他是个美髯公,我的胡子虽然没他这么长,不过糊弄一下子西金大汗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们这些山阴的守军,跟秦大人的随从不同,他们逃走没有任何问题,可你们逃了,那就是临阵脱逃!先不说能不能逃得过,便是暂时逃过了,家里的妻小怕是也跟着遭殃,保不齐走在路上便被逮回去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拼死一战?明理,你带上你们的名录,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交给秦大人,我不能保证别的,保证秦大人能够厚待你们的妻儿老小,给你们讨个追赏是没问题的!”
穆维的前半生,曾经光华灿烂,曾经轰轰烈烈,然后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隐藏在秦节的影子里。
而这一刻,蛰伏了快二十年的他,终于又一次绽放出灿烂夺目的光华来。
他率领山阴县仅有的三百士兵,以及自愿留下来守城的二百余名秦节的护卫队,五百多名士兵,在不足两章高的山阴县城的城楼上,面对两万西金骑兵的攻击,仅仅坚持了一个时辰,城门就被攻破,四百士兵全部战死,穆维被俘。
其实对于选择了这条路的穆维来说,他本来就没有活的可能,他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轻松的死法,但是他并没有在城破的那一刻自尽,而是宁可束手就擒,在被死了儿子的西金大汗绰罗欢折磨了一天一夜后杀害。自始至终,他都是自称秦节秦仲德,他想尽办法激怒西金大汗,让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折磨眼前这个人,这个害死他独子的仇人,甚至忽视了自己的处境,在大郑境内的山阴县整整呆了一天一夜。绰罗欢在杀掉穆维后终于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处境,发现城外已经有大正军队围来,便匆匆将穆维的人头挂在山阴县城的城楼上之后迅速逃窜。
三天后,一路仓皇逃窜的绰罗欢终于被杜茂春与秦节追上,此时他的两万大军只剩下三千的残兵败将,他试图向大郑投降,但是因为穆维死亡而悲愤到了极点的秦节并不肯接受他的投降,这种情况下,本就习惯以杀制杀的杀人狂杜茂春更是没了约束,带着敢死军将包括西金大汗绰罗欢,绰罗欢的两个弟弟巴兰与褚库巴图鲁在内的三千西金残部全部斩杀。
可以说,穆维用他的命,换来了秦节的命,又用他一天一夜的痛苦,为大郑军队争取到了一举端掉西金王庭的机会。当然,比起三百年前那个强大的金国,如今的这个西金王庭远远称不上强大,西金王手下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万人,所谓的王庭也就是那么三两个王爷罢了,但就是这些人,像跗骨之蛆虫一般,在大郑的北疆,时而与西蛮人沆瀣一气,时而又与蒙古人称兄道弟。有时候又跟东北那边的高丽人混到一处……大郑建国百年来,西金人给大郑带来的麻烦甚至不比拥有数十万铁骑的西蛮人少。
这一切,终于终止在了戊子年的二月,戊子年二月十八日,西金大汗突袭山阴,戊子年十九日,西金大汗带兵从山阴向北逃窜,杜茂春帅十万大军一路猛追,终于在三天后将包括绰罗欢在内的西金王庭一网打尽。从此,“金”这个国号彻底消失在华夏的历史长河中。
如果穆维后半生碌碌无为的度过的话,或许他曾经状告父亲为母亲伸冤的行为只会成为野史中的一个小故事供后人嗟叹。然而立下了这样赫赫功劳之后,让人们对于“孝”的坚持在某个方面产生了一点点松动,比如父亲杀了母亲,这种情况下,儿子告官,是不是还要像穆维这样受到惩罚?一个国之栋梁因为为母亲伸冤而失去为国效力的机会对国家是不是一种损失?当然,这种讨论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那时候,连瑜已经身为首辅,他力排众议,以穆维的经历为例子,将“子告父”的合法性进一步扩大……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对于此事的皇帝来说,一方面为北疆双喜临门而雀跃,另一方面,对功臣们的封赏问题也摆在了眼前。
对于穆维的封赏不算难,不管他过去做过什么,在这样天大的功绩面前,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了,更不要说,他过去所犯下的“不孝”的罪,其起因却又是为了“孝”,这当口没人会去追究过去那点事儿:毕竟曾经的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对于死去的人,人们都是宽容的。
可是活着的人却让杨蒙头疼极了。
秦节没有死,不但没有死,他还在立了天大的功劳之后强势归来:秦节在离开山阴不远后就醒了过来,然后当机立断带人去找到驻扎在附近的杜茂春,让杜茂春能够及时带兵追击西金人,并将西金王庭一举端掉。这个功劳不可谓不大,但也不至于大到没法封赏的地步:可是皇帝现在却真的不知道怎么封赏才好——在他把人家的女儿逼去当了道姑之后。
269 第 269 章
杨蒙英明一世,老了老了;急匆匆地想要把事情全都安排好;赐婚的事儿确实办的有点急了;但除了秦昭,换谁家姑娘,明知道做不成太子妃;得到这种程度的补偿也得乐呵呵的了。偏偏皇帝运气不好,遇到了秦昭这么个百年一遇的硬骨头;更倒霉的事这边才传旨那边人家爹爹殉国的消息传过来,他的补偿方案顿时彻底成了个笑话:一个忠臣为国尽忠而死,你这边却逼着人家女儿嫁人;幸好秦昭够会做人,直接承认是自己抗旨在先;又打了守孝跟为国祈福的理由主动出家,皇帝顺手推舟封了个郡君,在黄金地段赐了个道观,好吧,总算把这事情抹平了……
本以为到这个地步就够尴尬了,谁知道还有更尴尬的!人家爹没死!这事儿真的是太巧!战报这个东西的时效性很重要,所以军中有军官专门负责把重要的消息实时传到开封,金人把穆维的头颅挂出来的时候,是四外宣扬的。而最先赶到山阴县的并不是秦节求援的那支部队,而是另一支人数不多的邻县守军,隔了那么远,谁能看清楚挂的是谁的头颅?一听说秦节殉国,只惊得两个驰援的小军官胆儿都要裂了,两人一商量,这种事儿瞒不得,与其因为秦节死在他们周围而被追究,还是赶紧先往上头说明情况,自己说总比别人说强,于是赶紧写了加急文书,快马加鞭把秦节殉国的消息传出去。紧接着,这两个军官就在下面的战役里一死一伤,受伤的在床上躺了七八天,醒过来才知道秦节没死的消息,顿时泪了:妈蛋,我这不算谎报军情吧?不算吧?
前些天西北打成一锅粥,无论是秦节还是杜茂春都不知道有人把秦节殉国的消息传到开封去,而秦节又是文官,在战争中的作用有限,所以在战斗期间的发出去的简短战报上,杜茂春并没有提到秦节。等到大获全胜之后,偏偏西北又倒春寒,下起了大雪,消息传送更是十分成问题,仅有的几次战报钱都比较简单。大战过后,秦节又病了几日,杜茂春一看这个情况,跟卢元达一商量,卢元达正好刚俘虏了西蛮皇帝,他觉得反正必须要找个人将西蛮皇帝押解进京,干脆就请秦大人走一趟吧!西北打成一锅粥,武官们都忙死了,押解西蛮皇帝这种事儿也不能随便派个小校尉啊!于是卢元达匆匆写了好了战报,汇报大胜以及秦节要押解西回开封的喜讯,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开封。结果偏偏送信的人过黄河的时候遇到凌汛,整条船被突然而来的大水给卷到了河底,以至于秦节都到了开封跟前儿,杨蒙才知道他没有死的消息。
当然,这些巧合都是后来才查出来的事儿,这会儿的杨蒙只有一个感觉:焦头烂额。
秦节风尘仆仆地来到开封,到了开封来不及回家,赶紧先把西蛮皇帝以及其他几个战俘,然后就跑去觐见皇帝:他的情况跟普通的外任官员述职不一样,并没有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而是直接就进了宫。当然,在见到皇帝之前,秦节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知道又能如何?他首先要做的是把工作的事情处理好。
秦节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杨蒙却没办法装下去,秦家的事情他必须处理好,他又不是那等昏君,便是偶尔出了晕招,也一定会想办法补救……他或许老了,有时候会犯糊涂,但绝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清醒的。
他叹了口气,对秦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