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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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太呆然地看着更夜——为什么更夜不明白。不论更夜心中是多么的悲凉,但也不应如此无动于衷。
“六太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但斡由却与六太你对立,我也不愿带给六太或其他人痛苦,也不愿毁灭国家,但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只要斡由说没关系的话,那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更夜!”
“国家灭亡真的那么可怕吗?如果害怕荒废、害怕死亡,那我告诉你一个更轻松的解决方法。”
更夜说着放声大笑。
“——全部让它灭亡不就得了!”
“……即使斡由死了也无所谓。”
面对六太的质问,更夜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
“如果斡由想死的话,那也无所谓。”
“这里可是你的国家啊!”
突然,尚隆的声音插进二人的对话之中。六太及更夜都用着吃惊的表情,看着眼前突然站起身的尚隆。
“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只有斡由不是属于你的!”
六太移开自己的视线乡。
“尚隆……没用的。”
“——别开玩笑了!”
尚隆对着六太大吼后,回头看着更夜。
“国家灭亡也无所谓?也就是说你死了也无所谓!你可是我的人民啊!连人民都说出这种话,那我又为何存在?”
更夜抬头看着尚隆。
“没有人民的国王,那又有何意义可言。我之所以为国王,就是因为人民将国家托付于我!如果人民都认为国家灭亡无所谓的话,那我又何必存在于此!”
尚隆的记忆回到那遥远的过往——不停向残兵败将所射的无情箭矢,居于城中及领地上的领民皆消失于火炎之中。
“我是为何而苟且偷生活至现在!曾交托于我手上的国家灭亡了。难道我是为了再次听见人民为国牺牲,再次感叹国家灭亡而来的吗?”
——你想要个国家吗?这是六太曾问过尚隆的话。
“我是为了给你一个丰裕的国家而存在的……更夜。”
更夜有好一阵子呆然地看着男子。
“我……不会相信世间有如此美好的事。”
更夜站起身子。自己何尝不想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更夜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就有如自己绝对到不了蓬莱一般,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安居之处。不论是国家或是人民——皆是如此。
“我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不知道。”
更夜扭曲着表情转过身。
“……风汉,这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台辅的内官马上就到了,在这之前……台辅就麻烦你照顾了。”
“更夜……”
更夜回过头。
“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有意加害卿伯的话,我一定会叫妖魔袭击你的。这一点你可别忘记。”
第八章
Ⅰ
啪啦!一道银光直射地面。
关弓城的上空雨云密布,低低的雨云却罩不住整个云海底的汹涌波涛。
——雨季已然来到。
“可恶……如果我也能到顽朴去就好了。”
帷湍立于关弓山山腰的府邸阳台上,俯身看着云海底部所密布的雨云。随着秋季的到来,冰冷的云海海水自北方漂流过来,将云海底部冻得有如冰霜般的白浊。起初薄薄的云层渐渐自内部增加厚度,眼看着就要降下雨。
朱衡也同样看向云海。
“雨要开始降下了。”
“同样是相扑,在近观看结果,总比自远处等待结果还来得好……”
“也对——事情要是能像陛下所预测的就好。”
“……气死我了!那没神经的混帐!”
※ ※ ※
时间往后挪了几天,成笙自顽朴对岸向下看着漉水。河中的水嵩(指计量器)的刻度日渐增加,上游已开始降下大量的雨水。往东看向关弓的方向,雨云已渐渐地朝元州飘过来,不久之后……雨季即将降临元州。新易周边的河堤上正堆起一袋袋高堆的土袋,其高度也远超过顽朴城原先所筑的堤防。
“也快来了——”
成笙喃喃自语着。身旁的下士则转过身询问成笙“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千万别太大意,战争随时都会开始。”
新易上游的北围,这里是位于漉水边的芦屋。勇前漫步于夕阳中,看着河岸内侧两岸所堆积起的土袋。
“——太好了,真是托了王师的福。”
勇前的低语,惹得同行的同芦男女的一阵嬉笑。他们这一行人正自耕种的农地,结伴一路走回芦里。
“对啊!奴家之前都还胆战心惊的,但……看来今年可以安心渡过雨季了。”
同行的其中一名女子这么说着。同行的男子也一同看着两岸的堤防。勇前突然一脚踩在堤上,自内侧满是土石的斜面上往上跳,站在河堤上方看着堤防。
“——哇啊~水位涨了不少说,看来上游开始下雨了。”
听到勇前这么说,二、三名好奇心重的男子也跟着跳上河堤。
“看样子,今年是真的不用担心啦!”
“真的能高枕无忧了,真令奴家感到不可思议啊!”
听到女子的话语,河堤上的男子们相视而笑,接着下同往堤防下方走去。就在此时,再一次回头看向堤防的勇前却见到对岸有一骑兵马正躲躲藏藏的朝堤防接近。——不知道这队兵马想做什么……。勇前想起最近曾听人传闻王师打算阻塞漉水下游,企图淹没顽朴。但同时也传出——顽朴城中的官员似乎为了保全,打算出动州师切断堤防。但不论那一方的消息正确,勇前都对直朝着堤防前进的人马抱持着高度警戒。
“——勇前,你怎么啦?”
听到走下堤防的同伴呼唤声,勇前手抵着嘴唇示意众人安静。位于下方的同伴们,似乎也察觉到勇前的异常举动,也一个个伏着身子往河堤上方爬去。
“——哎——呀!”
夕阳已随着阳光的消逝而渐渐散去,对岸已开始飘散着微微的黑暗。由于视线不良的因素,所以无法断定来者何人,但可以看得出来,朝着河堤前来的人马约有二百人左右。
“那些家伙想干什么?”
“可能是想过河,所以才来下游来找浅滩吧!”
“但……他们好像不是要渡河的,或许是想逆流到上游去吧!”
“有必要现在逆流到上游去吗?”
带头领队的一人,领着人马毫不迟疑地自对岸踏入河中。
“……过来了!”
“是想袭击王师吗?”
勇前握紧双拳。看来眼前这队人马是想偷袭正在下游扎营的王师。
“就算要偷袭的话,也没必要挑在夕阳下山前吧!现在王师所有士兵及役夫都回营了,再加上天色也不算晚……”
这时……原本在河堤下方站着的女子们也跟着爬上河堤。
“……奴家们把铁锹带上来了。”
在所有人惶惶不安的视线中,士兵们凭着马儿开始涉水过河。穿越急湍而广大的河面,士兵们在距离勇前他们所在不远之处上岸。这极为接近的距离,使得勇前将来人看得一清二楚。对方一共有二百人,而且全员都未带有长枪,手上则是各拿着一把状似铁锹的物器。
“——你们这群混帐!难不成是想破坏堤防?”
当兵士们闻声回头看时,勇前身旁的女子也跟着大叫。
“快回去跟里民们报信!就说州师要来破坏堤防!”
见到朝自己跑来的士兵,站于勇前侧边的男子抓起地上的石头扔向冲来的士兵。
“——你们做什么!”
“别开玩笑了!快给俺滚回去!”
※ ※ ※
成笙得知消息时,正是勇前一行人与州师起冲突不久后的事。这时天空仍残留着些许黄昏色彩。
“元州师出现在北围!目前正与州民打成一团!”
成笙大惊失色的叫着“什么!”,接着朝自己的座骑跑去。
“派一旅的人跟在我后头!”
说着成笙手脚俐落的跳上骑乘。成笙所骑乘的是枭王所下赐的妖兽,名为吉量。虽然成笙憎恨下赐吉量的枭王,却不憎恨赐与自己的骑兽。他对着同样骑乘妖兽、天马的部下传达命令。
“你们先赶过去!记得先驱散人民!”
命令其他部下先行前往后,成笙带着一旅五百人的士兵往东侧前行,没多久就抵达双方对峙的现场。
不久后,成笙事前所派于北围附近的一师二千五百人也跟着到达,并在北围排开布起兵阵。
“可恶的斡由!还真的这么做了!”
成笙低声咒骂,一一指示着随后而来的士兵。
“守住堤防!”
勇前用力拂开即将砍到自己身上的太刀,转身躲过对方一击,伸手抓起石头。——即使会失去性命,也绝不能让漉水好不容易筑起的堤防被破坏。
河堤边有着州师二百人,以及与其对峙的里民数十人,二方正相互乱斗扭打成一团。虽然普通里民并不是正规士兵的对手,但每当士兵打倒三人时,马上就有三人再次爬起来往前冲上来。
慌乱中,勇前听到有人正高声喊着“撤退!”。勇前不禁暗想着——州师想趁机撤退吗?
勇前抓紧石头,将石头往上朝着眼前的士兵打去。当太刀再次来袭时,勇前再次躲过擦身而过的砍击,再次抓起地上的石头。当勇前正想再次扔出石头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哄闹的声音。
有人正大叫着“王师!”
“王师来了——!”
成笙面露嘲笑,将手中的长枪收进鞘里。
——只要在漉水筑堤,就可以试出斡由。
这是尚隆委托毛旋所写的文书中的内容。如果斡由派兵破坏堤防的话,则王师就有战胜的转机。
“虽是个漫不经心的家伙,但也不是个笨蛋!”
成笙骑着吉量,一边低语一边看向对岸的顽朴山。
Ⅱ
“——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听到斡由的问候,六太仅摇头回应。
“还不算太好。”
“那么、还是不要任意走动比较好。您这么特意来这里,是有事想拜托微臣吗?”
“……我……想回关弓去。”
斡由顿时双眼圆睁。
“真是对不起,请恕微臣无法替您办到这件事。”
“这城内有太多的血腥味,让我无好好休息。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的话,至少让我出城。”
“办不到!”
斡由斩钉截铁的回答六太,接着以眼神向更夜示意,命令更夜将六太带回牢中。
“斡由、我有事想问你……”
“——台辅想问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幽禁自己的父亲?”
斡由闻言不禁瞪大双眼,在下的元州诸官也都一脸惊讶。
“虽然我目前身体不适,但我的头脑还清醒的很。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元魁是因病引退,而将政权全部交予你的。应该不是因为被你幽禁,所以政权才会落入你的手中吧?”
斡由站起身,轻皱起眉头后,接着笑了起来。
“父亲真的是身体欠安,如果您所看到的并非如此,那请告诉微臣那个人目前正在何处,微臣想亲自询问,他为何要冒充微臣的父亲。”
“那么……那名被关禁于内宫之中的老者又是谁?”
斡由的表情瞬间转为阴森。
“内宫——。那正是微臣的父亲。”
“你将自己的父亲锁上脚拷,并把他囚禁于内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