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古风耽美)-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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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不允谁来伤了自己的孩子。。。”
叶孤城目色沉沉,“儿子明白。”
景帝轻笑,“她怪朕,指责朕心中只有你母亲,视她如同草芥。。。”
叶孤城淡淡道:“父亲对皇后;总有夫妻情分;即便我未求情;父亲亦终会赦她性命。”
景帝顿了顿,然后就慢慢笑道:“是啊,怎么会没有情分。。。相伴二十余载,共同抚育四个儿女,若说没有丝毫情分,那是假的。。。朕虽非心慈柔善之人,可也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
他微微叹笑,团龙金绣的龙袍在并不明亮的大殿中隐约泛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夏日午后的水面上,被太阳耀出的,碎金一般的波澜。“只是朕心里早有了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别的。。。”
叶孤城的神情沉静而详宁,半晌,微微脱开了景帝的手,半撩袍摆,在他的父亲面前,缓缓地跪了下去。
景帝一怔,随即道:“我儿这是做甚?还不快起……”
“儿子今日,亦有一事要与父亲说知。”叶孤城淡然打断了景帝的话,目光犹如止水一般,没有半分波动,面上的神情,亦似千年不变的冰岩。“父亲多年前已知,我有一人,愿与他相携终身。”
景帝静静看着长子,没有出声。叶孤城继续道:“那人便是万梅山庄主人,如今西方魔教教主,西门吹雪。”
景帝怔了一瞬,然后,就是低低仿若叹息般的声音:“难怪。。。”
叶孤城神色仍是一成不变的模样,但说出的言语,却让整个大殿,都沉寂了下来。
“他日若我接登大宝,愿效陈茜与韩子高旧事,与他结心相合。。。”
“。。。终生不负。”
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久到仿佛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才听见景帝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从殿中幽幽响起。
“男后。。。他日朕龙驭宾天,自然再也管不得谁,你又何必今日告诉朕这些。。。就不怕朕由于此事过于荒碍,执意不允?”
叶孤城双袖垂地:“终身之事,自要敬告父母。”
景帝的视线定定落在长子淡泊的峻毅面容上。那一双狭长的深褐色眼睛,眉目间波澜不惊的平和与稳逸,在大殿内并不如何明亮的光线中,让他似乎渐渐地恍惚起来,将那人的影子,一点一滴地与面前他们的儿子重合起来。。。他的神色开始几不可觉地变化,无数熟悉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春水一般潺潺地流淌在眼前,又仿佛惊涛骇浪,狠狠地拍击在心间。。。
殿中的锍金柱上镂着繁密尊雅的花纹,富丽堂皇的模样,有金龙缠绕其中,是至尊至贵的庄严和肃穆,耀花了景帝的眼。
不知是什么时候,满殿寂然无声中,景帝伸出手,缓缓按在了长子的肩上,目光沉静而缈远,细细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凝视着他和她的儿子。
“。。。你比朕做得好。”景帝淡淡道,唇角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挑起一丝弧度,“你很好,比朕好得多。。。朕当初,为什么就不像你现在这样?”
他微微笑着,放开了按在男人肩上的手,双目轻阖,身体向后,缓缓靠在了椅背上。“。。。朕当初,为什么就不像你现在这样。。。你母亲,当初为什么就没有遇见像你这样的人。。。”
景帝仿佛是累了,有些疲倦地抬了抬手:“回去罢,朕乏了。。。”
叶孤城缓缓起身,静静看着闭目而憩的帝王,片刻之后,双袖垂拢,一揖及地。“。。。谢父亲。”
殿门慢慢关上了。
景帝合目靠在椅背上,神色安详而沉默,殿外雨声潺潺,衬得空阔的大殿中,格外寂静。
“惜阁,我们的儿子,很好。。。”
八十四。 恨嗔痴 。。。
雨打芭蕉。
茶香袅袅,氤氲蒸升的水气当中,男人的面容看得不甚清楚,唯一双修斜的墨染长眉与乌沉沉的发丝,才在灯光下泛着黑金也似的光。
一连几日断断续续的雨,时而大,时而小,有如注的雨水从飞檐琉瓦上滑落,已经发黄的芭蕉叶子被雨水滴打着,下面偶尔有一两只禽鸟在蜷伏着避雨。
楚凇扬手里捧着一叠单子,坐在男人下首的一张太师椅上,细细汇报着堂中各项事体。除此之外,四周并无任何其他的响动,唯闻外面一点淅沥有序的湿润雨声。
墙角放着几盏约有一人高的罩灯,将阁里映得通亮,罩纱上的图案被灯火投出,水墨云海,千山纵横,就都统统化做了墙上一丝模糊至极的薄影。
楚凇扬放下手中的单子,揣进袖中,然后拿出一小叠章折,递与男人阅看。
茶香馨涩,楚凇扬垂目静静品茗,不期然,目光就无意中落到了一角雪白的袍摆下,一点珠晕生辉的所在之间。
那人常服下的翘头踏云履被暗色的银线拥着,聚出简洁的图案,一圈细碎的珍珠围绕在鞋帮上,然后在鞋尖翘拔的顶端处,缀着一颗明珠,灯光下,熠熠辉然。
良久,男人将已看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几上,既而就说了这些需要他定夺的事务的各自处办方法,楚凇扬一面听,一面一一应着,在心中清楚记下。
外面的雨声似是小了些许,又过了一时,叶孤城用右手将已经温下来的茶水拿起,慢慢喝着,另一只手,则搭在膝头一只懒洋洋蜷睡着的白貂身上,微微抚摩着那丝缎一般水滑的毛皮,袖摆内隐约露出的冰白手掌间,一枚通体雪白的玉指环,莹润似水。
黑色的长发如泼墨般垂在身后,叶孤城面上一如既往地仿佛蒙了薄薄一层轻霜般地端峻,再开口时,声音也是低厚而醇冽的。
“你将皇后亲笔信交与父亲一事,莫让酆熙知晓。”
这一句情绪平淡的话语在阁内环绕不去,楚凇扬执着茶盏的手顿了一瞬,再起身时,已拢了双手,端袖告罪的模样。“凇扬擅自而行,请爷责罚。”
茶香将散的轻雾间,叶孤城玉冠下长发流泻沉沉,面上冰也似的肌理仿佛在烛火下被静静消溶其中,眼内一点寂然的光润冥冥渲漫,寒若星垂。
“皇后毕竟是酆熙生母,她若知晓此事,必然伤心。”叶孤城缓缓轻抚着白貂头顶,淡然道。楚凇扬双袖垂地,声音沉沉:“凇扬随同爷身边几载,朝廷之上份属君臣,天一堂中又为主从。。。自古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凇扬虽不才,亦知若有人危及主君,则断不能容。”
眸中划过一丝歉然,“天地君亲师,‘君’毕竟尚在‘亲’前。。。只是凇扬此行,虽无愧旁人,却。。。终究愧对公主。”
叶孤城放下茶盏,“知此事与你有关者,唯父亲及你与孤三人,你切不可向酆熙提起。”
窗外雨声又急。
“姻缘牵系,实属难得。。。你二人夫妇和睦,方是正理。”
几名内监撑着伞,雨水打在伞面上,又顺着伞沿往下滴成一线水柱。
瑞王的靴面已染上水渍,几株古树栽在西面的殿外,在往日的夏季时,总是叶荫繁密,引得鸟雀啁啾不已。而此时,却早已在深秋的凄雨中零落凋敝了枝叶,再不剩半分风致。
雨声沙沙地响着,整个荣和宫都仿佛浸在一片阴冷和潮湿当中,瑞王进了殿内,靴底的水渍留在地上,呈现出一路残缺的脚印。
殿内暗色沉沉,半透明的软烟纱帷铺天垂地,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各色的摆设陈列皆是已往的贵器珍物,大多为无价之宝,因此殿中虽只是点了一两盏宫灯,却在珠光宝辉的映照下,还不算显得太过暗沉。
“本宫虽日后再不得出荣和殿一步,但你父皇总还念及一点情分,这宫中的一应东西,并不曾命人收回。”
长阑帷窗下,皇后坐在一张软藤榻间,身上没有穿戴着素日里雍容华贵的凤服,只有一袭柔青色的锦缎长裙曳在冰冷的地面上,配着蜜色夹衫。头发梳成简单的式样,一两根玉质发簪插在髻中,额间,贴一枚梨瓣形的花钿。
皇后看着儿子,淡然一笑,用手扶一扶头上的玉簪:“只是这般将本宫终生禁于此处,日后不得再见儿女,那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瑞王心中酸楚,不由得几步上前,就想要握住母亲的手,却终究还是停了停,半晌,才一字一字地慢慢道:“母后。。。如何这般糊涂。。。”
一阵沉默后,皇后拿起膝上的绣屏,从上面执了穿着大红丝线的银针,继续绣着一幅鸳鸯戏水的图案。“前天酆熙来见过本宫。。。今日你父皇又允你来探望一回,以后,你兄妹四个,本宫就再见不得了。”
瑞王最终还是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母后好糊涂。。。且不说谋刺皇子,乃大不赦之罪。。。大哥毕竟是我四人的长兄,虽非一母所生,却也是与孩儿们一样,皆为父皇骨血,平日爱护照拂,便有如严父一般,事事顾惜,母后行此事,至亲相残,岂不让勖膺和妹妹们伤心难过!”
皇后裙下微微露出青纱鞋的一角,略垂着眼,看手上的针线,一点雪白的脖颈从乌发中显现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勖儿,即便是再重新来过,母后也仍会这样做。”皇后轻抚着瑞王的面庞,眼中,亦是温柔而慈和的神色:“为了你,母后有什么不能做呢。。。只是母后没有想到你哥哥的武功居然会那样厉害,那么多人,都杀不了他。。。甚至,连重伤都没有。”
她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儿子的脸颊,轻轻而笑:“你说得对,你哥哥他确实对你们兄妹四个爱护照拂,事事顾惜。。。他那样的男人,居然却对家中人这般心软,就连本宫接连两番欲置他于死地,他也照样向你父皇求情。。。因此,母后不担心,以后你们都会过得很好,即便有了错处,他也一定会饶恕。”
瑞王握紧了他母亲冰冷的手,皇后微微地笑:“那些杀手误伤了我儿,勖儿可会恨母后?”
“他们只知刺杀皇兄,自然亦要将皇兄身边之人一并除了。。。事出巧合,孩儿又怎会怨恨母后。”瑞王静了静心,在皇后身旁坐下。
皇后素手微抬,大红的丝线灵巧地在绣布间穿梭,不施胭脂的朱唇上,盈盈浮出一点淡笑。
“其实,本宫是故意的。”
大雨滂沱不止。
“第一次暗杀之后,本宫便知事不可为,因此再一回的刺杀,根本并无必要。”
皇后低着头,细细绣着一双鸳鸯,“可是当朝皇子遇刺,何等大事,一旦你哥哥真的死了,谁受益最大?。。。你父皇不会不疑到咱们母子身上。因此,本宫便第二次派心腹前往无音楼。。。那第二回前去的刺客,其实都是死士,他们受了令,要将你皇兄身边的一名年轻贵人重伤。。。”
瑞王的脸色变了。皇后继续在绣布上飞针走线,淡淡道:“还记得你为何去国寺祈福么?那日你来探望本宫,本宫说身子不好,你便要去为母祈福。。。那几日南康出痘既毕,你皇兄按例是要在那天去还福的,自然会遇见你。。。既是如此,你兄弟二人,又怎会不一同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儿子面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你不会有事,那种毒虽是剧烈,好象会索人性命一般,但也只会令人痛苦,仿佛随时要失了命的模样,而两日后,就会逐渐自行一点一点地散去,即便你们在外过了一夜,但等到回府后,也有很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