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古风耽美)-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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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这等乐器,大多就是用来弹奏幽宛清怨的曲子,因此这首《昭君出塞》,自然也就是极适合用琵琶演练出来的,实属正常,但此时仙仪蓦然听了,就不自禁地心下突地一滞,触动心弦,只觉得不是好兆头,不由得恍惚了一瞬,随即便定一定神,轻斥道:“苓福,莫要再玩儿了,我和大皇兄正有话要说,”
苓福见姐姐面上神情不似往日模样,因此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还是依言停了手里的琵琶,仙仪轻轻缓出一口气,重新与兄长继续说话,淡然道:“古来两国若要交好,最常见的法子,莫过于联姻。。。想来,当年姑祖母唐昌公主嫁于拖罗汗,那冒赤突,怕也是要效法这般的罢。”
旁边苓福虽是天真烂漫,可毕竟是皇室中女子,也不是真正不晓事的,听姐姐这么一说,就不禁一惊,急忙搁下怀里的琵琶,问道:“那个什么元蒙可汗,要,要跟朝廷联姻?”
景帝膝下只有三女,如今酆熙已嫁,宫中就只有两个女儿还未曾出阁,况且年龄也已经都是可以婚配的了,苓福这么一听,哪里还不知道什么,想到自己有可能远嫁元蒙,自此怕是骨肉永隔,再不能看见家人。。。她毕竟年少,顿时便不禁心神大乱,惶然急问道:“。。。是真的吗?二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仙仪见她面上微带惊惶的模样,心下也不禁一酸,轻咳一声,低下头喝茶,来掩饰眸中神色,稳住了情绪,然后才淡淡道:“。。。应该是无错的了。”
漆花窗栊下,一只冻得抖抖索索的白鹤振了一下翅膀,扬起些许雪粒,苓福咬住水红色的唇,戚戚艾艾地嗫嚅着:“他。。。那个冒赤突,非得娶了人去吗。。。”
她忽然扭头埋进身旁的兄长怀里,将脸钻进哥哥宽实的胸膛前,两只雪白的柔荑紧抓了男人的衣袍:“。。。大皇兄。。。我怕!”
叶孤城轻抚着妹妹的后背,温声安慰:“此事尚未作准,孤自会与父亲酌情处置。”
苓福依旧有些惶然不已,只低低问道:“大皇兄。。。要是那个冒赤突真的是要联姻,父皇会把我或者二姐姐,嫁给他吗。。。”
叶孤城还未待回答,旁边仙仪却已正色道:“苓福,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自己瞧瞧,你此时可是还有帝姬应有的气度么?休要倚赖着大皇兄,给本宫坐正了,拿出帝姬的模样来!”
她从未在妹妹面前像此时这样神色严肃,眼下自称‘本宫’,就分明是拿出姐姐严厉的架子了。苓福向来在姐妹中最敬服她,闻言,心中虽还是微惧不安,却也只得慢慢从兄长怀中离开,坐正了身子。
仙仪见状,便缓和了语气,道:“三妹,二姐姐自然知道你是怕的,我自己,又何尝是不怕呢?可你要记得一件事,不仅仅是你和我,历代的公主贵室女子,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我们的身份,公主郡主之类的尊贵身份,所带给我们的。”
她淡淡笑了一笑:“我们的性命是父皇给的,我们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也是父皇给的,如果你和我没有出生在王府当中,那现在我们就不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可能有这如今的一切。。。我们凭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锦衣玉食的日子?凭什么侍女成群,受人服侍,想要什么,就能够被满足?就因为我们是公主,有了公主这个尊号,这个地位,所以我们才能享受别人不能得到的东西,自幼就有呼仆唤婢的资格,身为女子,也可以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等等,都有人专门教导。。。这些东西,如果是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不要说根本一辈子也享受不到,而且还要为生计发愁,终日柴米油盐地苦恼着,甚至受丈夫打骂,公婆白眼。。。这些,你都知道吗?”
她见妹妹的情绪似乎是渐渐稳了下来,便轻拍了拍少女的手,继续说道:“你年纪还小,这样怕,也是难免的,但你必须清楚,这世上你得到了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身为皇室公主,既然平日里享受着别人永远也得不到的荣华富贵,那么,在有些时候,你就应该承担起一定的义务和责任。。。一个女子,能够做些什么呢,除了我们自己的婚事,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来报答父皇。”
殿中隐隐散发着蜜合香的味道,午后的阳光洒泻在殿内的地面上,将凿刻的大朵牡丹纹样映得光华灿烂,耀眼非常。仙仪轻轻抿了一口茶,“父皇是皇帝,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他也要处置政事,操劳国务;大皇兄身为一国储君,亦需办理应有的差事。。。父兄尚要如此,在其位,则谋其政,何况是我们呢?”
到底是皇室的女子,有多年受教引调导的底蕴,并不会如同普通少女那样,一味地只知忧慌,听姐姐这样将道理细细地讲给自己听来,苓福渐渐地,也就稳定下了心神,不再像刚听到消息时那慌张,情绪也差不多平和了下来。仙仪见状,点一点头,道:“这样才是我天家公主的气度。你要记得,这不是什么委曲求全,而是我们应有的责任。”她忽然笑了笑,拍了拍妹妹的手,道:“好啦,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冒赤突,咱们以后不也是要嫁一个不认识的什么人么?你看大姐姐和姐夫,不就是过得很好?相比起来,顶多是嫁得远了些,可也未必没有回来看一眼的机会。。。况且怕什么呢,莫非那冒赤突有三头六臂,能吃人不成?说起来,他还是咱们的远房堂兄,就算是嫁了去,应该也不会难挨。。。当年姑祖母唐昌公主嫁于拖罗汗,在元蒙不也是寿及七十有五,过得颇是不错么,莫非你我就比不得?”
她一件件事情说着,慢慢地,苓福也开始有些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也略宽舒了几分,仙仪握了握妹妹的手,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事儿,今天请大皇兄过来,你当是来瞧你这畏畏缩缩,活像个让猫吓丢了魂儿的鼠子模样么?”
苓福听了姐姐打趣,也禁不住破颜‘哧’地一声笑了,在仙仪的手背上打了一下,道:“二姐姐向来只会欺负人家。”
仙仪安抚了妹妹之后,眉眼间似是淡淡聚起一抹薄烟,一面为叶孤城续上茶,一面道:“仙仪今日请大皇兄过来,也只是未雨绸缪一番,皇家女子向来都是遵父兄之命,指与他人,终归是要嫁了的,尽管咱们不知道要配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起码也要弄清楚那人大概是怎么样的,日后如何能让自己过得尽量好些。。。深宫女子,没办法知道这些,而这一番话其实也是很不应该由咱们女子打听的,可大皇兄向来疼我们,因此仙仪才不觉得难为情,向大皇兄问个清楚。”
叶孤城见她极为明事,且又深晓大义,一言一行,皆是颇具气度,不禁心下愈发怜惜,道:“孤自有思量,况且此事,父亲亦尚未作准。”
仙仪淡淡一笑,知道哥哥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心中温暖,柔声道:“大皇兄不必如此,那冒赤突能够继承汗位,想必自然是个出众的,哪个女子配与他,都算不得委屈,天朝强盛,在元蒙,谁又敢小看了嫁过去的公主?况且去了也是正室可敦,正正当当的皇后,日后有了子息继承汗位,与我天朝骨肉相连,双方自然更容易平平稳稳地相处,那冒赤突身上,不就有咱们皇家的血脉么?”
她轻笑道:“大皇兄行事向来决肃,这些事情中的利弊得失,明明知道得比谁都多,偏生在自家人身上,就软了心肠。。。”
她低头微笑,纤细的手指轻轻牵上了兄长的衣袖:“但仙仪,却很喜欢这样的太子哥哥。。。”
一时间气氛便渐渐恢复起来,叶孤城依着妹妹的意思,将关于那冒赤突的一应之事,包括元蒙中许多事项,例如风土人情,惯常的习俗之类,都细细说了,两名少女认真早旁边听着,时而淡蹙蛾眉,时而暗自思忖,等到叶孤城将自己所知之事都详细道尽了之后,就见苓福点一点头,说道:“原来元蒙和咱们也不算差得太大,我还以为他们都是住着帐篷的呢。”
仙仪笑她道:“从前他们倒也确实是如此,但自那普于可汗起,听说他们就渐渐学了咱们中原,到现在七十多年,有不少东西都已经和咱们差得不算大了。”
兄妹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来仙仪见时间过去了已不算短,便道:“大皇兄整日政事繁忙,想必还要回府料理公务,仙仪就不再耽误大皇兄了。”
叶孤城虽为太子,但也不好在没有景帝在场的情况下,独自在妃嫔充斥的后宫停留太久,于名声毕竟有些干碍,因此见仙仪这样说,就知她细心,于是起身拿起一旁的狐裘,道:“时辰不早,孤亦应回府。”
苓福抬起手臂给他系好裘衣的带子,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大皇兄要常来看我。。。”
叶孤城颔首应了,仙仪笑道:“好啦,瞧你方才一睡醒就这么钗松衣乱的样子,还不去整一整呢,我去送送大皇兄。” 苓福听她这样一说,顿时红了脸,急忙快步走向梳妆的镜台前,整理头发衣饰。
两人出了殿门,叶孤城神情隽然,忽然淡淡道:“。。。你又何必。”
哥哥知道她的打算了。。。仙仪心中一酸,知道自己什么都是瞒不过眼前的兄长的,却还是笑着道:“苓福年纪还小,性子又天真无垢,没有心计,我。。。我总是她姐姐,又如何能让她远嫁,离了家人身边。。。那冒赤突若真是来求亲的,我去也就是了,反正早晚也要嫁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今日请兄长过来,一是要从哥哥这里了解那冒赤突与元蒙的情况,以便于将来应付,二来就是要借此开解小妹,让苓福觉得其实嫁到元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来,日后自己即便真是要嫁与那冒赤突,苓福也不至于太过难受,认为姐姐是去受苦,三来,就是要让妹妹知道,身为公主意味着什么,以便将来嫁人,甚至远嫁时,能够将心态放得平和。。。
她知道自己在想的这些事情,都没有一样能够瞒得过兄长的眼睛的。。。仙仪忽然俏皮地一笑,脆声道:“大皇兄是在怕仙仪吃亏吗?这岂非是瞧不起妹子了,仙仪自问还是有几分聪明的,样样事情大概也应付得来,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少女柳眉轻舒,笑浮两靥,容色之美,已绝胜春花:“刚才大皇兄说,那冒赤突才二十九岁,仙仪嫁一个这样年轻的大汗,又有什么不好?以后他若欺负我,我定然让大皇兄教训他就是。。。好不好呢?”
叶孤城看着她年轻的容颜,没有开口,只轻轻抚了抚妹妹的头顶,仙仪笑着推他向前走,道:“好啦好啦,人家为了等你过来,都没有睡午觉,现在还要回去补眠才好。。。大皇兄刚才说明日叫人送一些锁雾蓉山来,那样的好茶,你若忘了,我可是不依的。。。嗯,明天冒赤突正好也会入京,我便瞧瞧是什么样的人,他若不好,大皇兄只管打了他回元蒙去。”
眼看着男人渐渐走远,仙仪这才回过身,往殿中返回。才一转身,那脸上的笑容尚在,眼圈却忽然一红,登时就落下一滴泪来。
一百一。 利者;杀人于无形也 。。。
殿外冷风萧萧,吹得枝头仅余的几片残叶簌簌抖颤着,冬日里寒意侵身,然而室内却是十分温暖,许多珍奇的花卉被移进殿中,乍一进殿,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