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大唐双龙传-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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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艳的“美胡姬”玲珑娇,双方都想不到会狭路相逢。寇仲刚受过董淑妮的教训,极力克制
下只点头为礼,便算打过招呼。
反是这异族美女对他展露出一丝罕有的笑意,与他并肩而行道:“昨晚你们在天津桥之
战的确很精采。”
寇仲愕然道:“娇姑娘真厉害,竟能瞒过这麽多人的耳目,潜到近处。”
玲珑娇回复冷漠神色,淡然道:“若没有这点本事,怎替尚书大人当探子?”
此女肯和他有问有答,已代表态度有所改变。
刚要再找话题,虚行之从内厅匆匆走出来,见到寇仲,打了个勿要说话的眼色,然後才
施礼道:“大人在书斋等寇爷。”
言罢擦身去了。
玲珑娇止步道:“尚书大人该有话要和你单独说的,待会见。”
***片晌後寇仲来到书斋,王世充待室门关上後,看他在左旁的太师椅坐下,道:
“幸好你昨晚没有被敌所乘,我曾想过遣人往援,但此举会正中敌人下怀,时间上更难以赶
及,最後只能按兵不动。”
接着冷哼道:“杨侗和独孤峰太可恶了。”
寇仲违心赞道:“尚书大人此才是高明。现在我们务要示敌以弱,才符合上兵伐谋这兵
家要旨。论实力,独孤阀纵使联结外人,仍奈何不了我们。所以只能靠阴谋诡计来施冷箭,
只要我们小心一点,独孤峰绝不能得逞。”
王世充皱眉道:“铁勒人因曲傲的败北,可以撇开不论。但假若阴癸派、突利和杨侗联
成一气,我们是否仍要维持被动捱打的局面呢?一个不好,我们可能要连东都也赔掉。”
寇仲好整以暇的道:“突利也可以不论。皆因吾友跋锋寒刚离洛阳,突利和毕玄的两个
徒弟怎都要追上去热闹一番。阴癸派则因要应付师妃暄这个头号大敌,亦绝不敢公然卷进这
场纷争去。何况在某一程度上,她们都希望你能收拾李密,那时杜伏威取得江都後,便可沿
运河北上。”
王世充讶道:“你怎知杜伏威要攻打江都?”
寇仲当然不会把宋金刚招出来,道:“我和宋家有点交情,待会还约了宋鲁在董家酒楼
儿面。”
王世充释然道:“这确是令人头痛的事,杜伏威和沈法兴的关系一向不大好,现在忽然
联成一气,可见他们北上之心是如何焦急。”
寇仲点头道:“目下局势明显是黄河与运河之争,谁能同时取得关中、洛阳两大重镇,
便等若半壁江山落进他袋子去。我们则先取虎牢、荥阳,再挺军西进,那时圣上你号令天
下,谁敢不从。”
王世充捻髭微笑,眼中射出充满希望和企盼的神色,正容道:“假若我王世充成为新朝
之主,你寇仲就是新朝宰相,你准备好了没有?”
寇仲暗忖信你的才是白痴。表面却装出陶醉之色,欣然道:“尚书大人这麽瞧得起小
子,我自然是万二分感激。不过我想先破李密以立功,那时尚书大人重用我,旁人亦无话可
说。”
王世充呵呵大笑,接着故作神秘的道:“是否能引李密出兵,便要看明晚的安排,让我
先给你见见我的替身。”
***了空身穿灰色僧衣,外加深棕色的肩挂,空广的堂宇寂然无声。
徐子陵负手卓立,像变成这高憎外的另一尊石像,没有半丝不耐烦。
好一会後,了空柔和的声音轻轻道:“洛阳的寺观窟叁大名胜,徐施主不知是否都到过
了?”
徐子陵心中错愕,无论了空说甚麽,甚至佛语禅机,他亦不会奇怪。偏是这麽提及洛阳
的名胜,与眼前的事风马牛不相关,顿使他摸不头脑。
无奈下虚心问道:“请大师详加赐示!”
了空油然道:“寺是白马寺,乃中原第一所佛寺,建於东汉永平十年,由於当年从天竺
迎回两位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时,佛经佛像均是用白马驮来,故以白马为名。此为中土佛教
之始,故该寺又有『释源』和『祖庭』之誉。信佛者,若不到该寺一游,每引为毕生憾
事。”
徐子陵道:“多谢大师指点,但不知白马寺座落何处。”
了空淡淡道:“徐施主若是有心人,自会知道。”
不待徐子陵说话,续道:“观为老君观,位於城北数里外邙山翠云峰之颠,相传乃老子
李耳练丹的圣地,可惜现在为妖魅把持,圣地成了邪窟。”
徐子陵大奇道:“怎会如此?”
了空平静答道:“有很多事,老衲实不方便详言。只不过见徐施主所学来自道家始祖广
成子,故顺带一提。”
他的说话字字暗含玄机,深奥难明。
了空续道:“窟则为龙门石窟,位於我寺南面十多里外伊水之滨,由於该处两山相对,
望之若阙,故又名『伊阙』,两岸峭壁上大小神龛石窟延绵数里,令人叹为观止。”
接着讶然道:“是了!徐施主今次究竟为何事而来,老衲早忘记了。”
徐子陵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道:“我也忘记了,多谢大师指点。”
说罢飘然离殿。
***一名无论外貌体型都与王世充有七、八分相像的人,入斋後拜倒请安。
随之而入的是欧阳希夷、玲珑娇、可风道人、陈长林一众高手,还有王世充的两个儿子
王玄应、王玄恕,与及大将张镇周和杨公卿。
只看这阵势,便知是有要事商讨。
众人分左右坐好後,变得寇仲居於左方首席,与右方第一席的欧阳希夷遥对,下首始是
张镇周等人。
王世充把替身唤起,向寇仲得意地道:“怎样?”
寇仲点头道:“确能鱼目混珠,但在明晚那情况下嘛,嘿!”
王世充知他有话要说,先命替身离开,欣然道:“现在全是自己人,有甚麽话放心说
吧!”
王世充那一副酒色过度样子的大儿子王玄应得意地道:“这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年
许前玄应从管州物色得此人回来,经我亲自指导训练,保证无人能够识破。”
只看他唯恐怕别人不知此功归他的神情,便知此子难成大器。
欧阳希夷皱眉道:“此人不懂武功,内行人只要看他举手投足,又或走多两步,立可看
破非是世充兄本人。”
王世充胸有成竹道:“若有人要来行刺我,最佳时机莫如在赴会途中,又或是返归的路
上,范成他只须在车上作个样儿使成。”
至此谁都知道王世充是绝不肯去冒这个险的。
可风道人皱眉道:“今趟是要教敌人行刺成功,而世充兄则要佯作受伤,才可引得李密
仓卒出兵。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范成轻易就给人宰掉,谁都会生疑的,此计怎
成?”
王世充欣然道:“这正是关键所在,以假作真後我将藏在马车暗格内,若敌人实力真个
强大至可破车杀人,我便暴起发难。最好来的是晃公错又或尤楚红之辈,让我伤得其中一人
後,再诈作力拚受伤,如此将更能令对方入信,当然尚需各位再加配合。”
转向寇仲道:“寇小兄还有甚麽话要说?”
寇仲问道:“为何敌人不会在宴会中下手呢?”
王玄应代答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荣凤祥今回尽邀各地前来洛阳的名人赴宴,到时高
手如云,其中又不乏与我们有交情的,在这种情况下,公开挑战不会有问题,若要行刺暗算
则变数太多,说不定闹个灰头土脸,吃不完兜走。”
寇仲心中暗叹,颓然道:“我没有话说了。”
他本有满腹妙计,但见到王世充摆明不肯以身犯险,还有甚麽话可以说的。
***徐子陵踏出方丈室的大门,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蒙蒙细雨刚开始从天上下来,远近不见人。
净念禅院处处隐含禅机佛意。
像自己本为他们的敌人,但他却丝毫觉察不到敌意。
就像和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见不到师妃暄乃理所当然,可以得见才是出人意表。
不过他为了心之所安,故仍要稍尽人事吧!
他要的是能面对面与师妃暄解决和氏璧的问题。直到此刻,他仍不认为盗宝是坏事或错
事,而只是有关争霸天下的手段。
像和氏璧这种神物,惟有缘者居之。
他缓步走下台阶,正要朝佛道的方向走去,心中忽生感应。
就像有某种事物在等待着他的样子。
环目四顾,方丈院左端有一片竹林。徐子陵想了想,便放步走去。
来到近处,另一条石道在竹林间蜿蜒伸展,曲径通幽,在雨丝绵绵中,特别引人入胜。
徐子陵沿道而行,拐了个弯後,整个空间倏地扩阔至无限,原来路尽处是山崖边沿,不
但可俯瞰远近山野田畴,还可远眺座落东方地平尽处的洛阳城。
漫天细雨下,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里,一身儒服男装的师妃暄正盈盈俏立崖沿,悠然神
往的俯瞰着崖下伸展无尽的大地。
徐子陵恭敬地朝她玉背施礼,诚恳地道:“小姐肯破例赐见,徐子陵感激不尽。”
师妃暄轻轻叹一口气,伸出纤美的玉指,遥指远方的洛阳城,以充满悲国伤时的语调
道:“自魏晋南北朝以还,洛阳屡成兵家争战之地,多次被毁倾颓,累得百姓流亡,中原萧
条,千里无烟,寒流陨,相填沟壑。除此之外,徐兄可知我们尚损失了甚麽呢?”
徐子陵虽自负聪明才智,此刻只能茫然摇头。
师妃暄像脑後长有眼睛,可看到他摇头的动作,淡然道:“洛阳之称,始见於战国文献
《战国策》,内有『苏秦过洛阳』之语。自此屡被选为郡城,为我国文化经济的中心,北魏
时只是佛寺便有一千叁百六十七所。”
徐子陵咋舌道:“竟有这麽多?”
师妃暄续道:“洛阳向为我国文化荟萃之处,只藏书便达七千车之多。且人杰地灵,历
代名家辈出,蔡伦於此试制『蔡侯纸』;张衡创制『浑天仪』、『候风仪』和『地动仪』;
马钧发明『指南车』;王充作《论衡》;班固兄妹着《汉书》;陈寿撰《叁国志》;《洛阳
伽蓝记》和《水经注》均成书於此,洛阳城对我国的贡献,有何处可能比拟。”
徐子陵听得肃然起敬。若非他有翻阅鲁妙子传给他的笔记卷,这时定要听得一脑子茫
然。现下虽仍未能完全谙识,但至少亦知道师妃暄确是学究天人,博古通今。
换了他和寇仲,无论对着洛阳城看多少遍,也不曾有师妃暄的感触和联想。
她正为洛阳过去百多年的历史而伤怀。
师妃暄悠然神往的道:“徐兄到过北市的新潭吗?”
徐子陵暗忖自己来来去去都是洛河、天街和天津桥,或间中因事到过南城的里坊,却从
未到过北市去。苦笑道:“尚未去过!”
师妃暄道:“那麽徐兄定要去见识一下这被称为天下舟船所集的地方,全盛时期大小船
只可达万艘之数。”
接着低吟道:“古今兴废事,还看洛阳城。”
听着她若如天籁仙音的声线细诉洛阳的兴替盛衰,徐子陵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洛阳的图
画,似乎千多年的历史,倏忽间闪过脑海,那感觉既悲怆又感人。
雨点温柔地飘在他们身上。
像师妃暄这种悲天悯人,有着菩萨大慈大悲心肠的超卓人物,他尚是首次遇上。
忽然间,他彻底明白了师妃暄要找寻真命天子,以拯救万民於水深火热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