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三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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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我一辈子已然修习不了,偏偏贪多勿得,到处去学旁人的绝招,到头来……唉……”
李傀儡横卧地下,叫道:“孤王乃李存勖是也,不爱江山爱做戏,嗳,好耍啊好耍!”
包不同道:“孤王乃李嗣源是也,抢了你的江山,砍了你的脑袋。”
书呆苟读插口道:“李存勖为手下伶人郭从谦所弑,并非死于李嗣源之手。”
包不同不熟事,料知掉书包决计掉不过苟读,叫道:“呀呀呸!吾乃郭从谦是也!啊
哈,吾乃秦始皇是也,焚书坑儒,专坑小人之儒。”
薛慕华道:“我师兄弟八人虽给逐出师门,却不敢忘了师父教诲的恩德,自己合称‘函
谷八友’,以纪念当年师父在函谷关边授艺之恩。旁人只道我们是臭味相投……”包不同鼻
子吸几下,说道:“好臭,好臭!”苟读道:“易经系辞曰:‘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臭
即是香,老兄毫无学问。”包不同道:“老兄之言,其香如屁!”
薛华微笑道:“谁也不知我们原是同门的师兄弟。我们为提防那星宿老怪重来中原,给
他一网打尽,是以每两年聚会一次,来时却散居各处。”
玄难、邓百川等听薛神医罢他师兄弟八人的来历,心中疑团去了大半。
公冶乾问道:“如此说来,薛先生假装逝世,在棺木中布下毒药,那是专为对付星宿老
怪的了。薛先生又怎知他要来到此处?”
薛慕华道:“两天之前,我正家中闲坐,突然有四个人上门求医,其中一个是胖大和
尚,胸前背后的肋骨折断了八根,那是少林派掌力所伤,早已接好了断骨,日后自愈,并无
凶险。但他脏腑中隐伏寒毒,却跟外伤无关,若不医治,不久便毒发身亡。”
玄难道:“惭愧,惭愧!这是我少林门下的慧净和尚。这僧人不守清规,逃出寺去,胡
作非为,敝寺派人拿回按戒律惩处,他反而先生出手伤人,给老衲的师侄们打伤了。原来他
身上尚中寒毒,却跟我们无关。不知是谁送他来求治的?”
薛神医道:“与同来的另外一个病人,那可奇怪得很,头上戴了一个铁套……”
包不同和风波同时跳了起来,叫道:“打伤我们的便是这铁头小子。”薛神医奇道:
“这少年竟有如此功力?可惜当时他来去匆匆,我竟没为他搭一搭脉,否则于他内力的情状
必可知道一些端倪。”包不同问道:“这小子又生了什么怪病?”薛神医道:“他是想病请
我除去头上这个铁套,可是一加检视,这铁套竟是生牢在他头上的,除不下来”包不同道:
“奇哉,奇哉!难道这铁套是他从娘胎中带将出来,从小便生在头上的么?’薛神医道:
“那倒不是。这铁套安到他头上之时,乃是热的,烫得他皮开肉绽,待得血凝结疤,铁套便
与他脸面后脑相连了。若要硬揭,势必将眼皮、嘴巴、鼻子撕得不成样子。”包不同幸灾乐
祸,冷笑道:“他既来求你揭去铁罩,便将他五官颜面尽皆撕烂,也怪不得你。”
薛神医道:“我正在思索是否能有什么方法,他的两个同伴忽然大声呼喝,命我快快动
手。姓薛的生平有一桩环脾气,人家要我治病,非好言相求不可,倘若对方恃势相压,薛某
宁可死在刀剑之下,也决不以术医人。想当年来求我医治。乔峰这厮横蛮悍恶无比,但既有
求于我,言语中也不敢对有丝毫失礼……”他说到这里,想起后来着了阿朱的道儿,被她点
了穴道:“剃了胡须,实是生平的奇耻大辱,便不再说下去了。
包不同道:“你吹什么大气?姓包生平也有一桩坏脾气,人家若要给我治病,非好言相
求不可倘若对方恃势相压,包某宁可疾病缠身而死,也决不让人治病。”
康广陵哈哈大笑,说道:“你又是什么好宝贝了?人家硬要给你治病,还得苦苦向你哀
求,除非……除非……”一时想不出“除非”什么来。
包不同道:“除非你是我儿子。”康广陵一怔心想这话倒也不错,倘若我的父亲生了病
肯看医生,我定要向他苦苦求了。他是个很讲道理之人,没想到包不同这话是讨他的便宜,
便道:“是啊,我又不是你的儿子。”包不同道:“你是不是我儿子,只有你妈妈心里明
白,你自己怎么知道?”康广陵一愕,又点头道:“话倒不错。”包不同哈哈一笑,心想:
“此人是个大傻瓜,再讨他的便宜,胜之不武。”
公冶乾道:“薛先生,那二人既然言语无礼,你便拒加医治了。”
薛神医点道:“正是,当时我便道:‘在下技艺有限,对付不了,诸君另请高明。’那
铁头人却对我甚是谦恭,说道:‘薛先生,你的医道天下无双,江湖上人称“阎王敌”,武
林中谁不敬仰?小人对你向来敬重佩服,家父跟你老人家是老朋友了,盼你慈悲为怀,救一
救故人之子。’”
众人对这铁头人的来历甚为关注,六七声音同时问了出来:“他父亲是谁?”
李傀儡忽道:“他是谁的儿子,只有他妈妈心里明白,他自己怎么知道?”学的是包不
同的声口,当真唯妙唯肖。
包不同笑道:“妙极,你学我说话,全然一模一样,只怕不是学的,乃是我下的种。”
李傀儡道:“我乃华夏之祖,黄帝是也,举凡中国子民,皆是我的子孙。”他既爱扮古
人,心意自己是什么人物,便是什么人物,包不同讨他的便宜,他也毫在乎。
薛神医继续说道:“我听那铁头人自称是我的故人之子,当即问他父是谁。那人说道:
‘小人身遭不幸,辱没了先人,父亲的名字是不敢提了。但先父在世之日,确是先生的至
交,此事千真万确,小人决计不敢拿先父来骗人。’我听他说得诚恳,决非虚言。只是在下
交游颇广,朋友着实不少,听他说他父亲已然去世,一时这间,也猜想不出他父亲是谁。我
想待得将他面具揭去之后。瞧他面貌,或能推想到他父亲是谁。”
“只是要揭他这个铁罩,而令他颜面尽量少受损伤却实非易事,正踌躇间,他的一个同
伴说道:‘师父的法旨,第一要紧是治好这慧净和尚之伤,那铁头人的铁罩揭是不揭,却不
人紧。’我一听之下,心头便即火起,说道:‘尊师是谁?他的法旨管得了你,可管不了
我。’那人恶狠狠的道:‘我师父的名头说将出来,只必吓破了你的胆。他老人家叫你快快
治好这胖和尚的伤,倘若迁廷时刻,误了他老人家的事,叫你立时便见阎王。”
“我初时听他说话,心中极怒,听到后来,只觉他口音不纯,颇有些西域胡人的声口,
细看他的相貌,也是鬈发深目,与我中华人氏大异,猛地里想起一个人来,问道:‘你可是
从星宿海来?’那人一听立时脸上变色,道:‘嘿,算你眼光厉害。不错,我是从星宿海来
的。你既猜到了,快用心医治吧!’我听他果然自认是星宿老怪的疵子,寻思:“‘师门深
仇,如何不报?’但装作惶恐之态,问道:‘久慕星宿海丁老仙法术通玄,弟子钦仰无已,
只是无缘拜见,不知他老人家也到了中原么?’”
包不同道:“呸,呸,呸!你说星宿老怪也好,星宿老魔也好,怎么自甘堕落,称他做
什么‘老仙’!可耻啊,可耻!”邓百川道:“三弟薛先生是故意用言语式探,岂是真心称
他为‘老仙’?”这个我自然知道!若要试探,大可称之为‘老鬼’、‘老妖’、‘老
贼’,激得他的妖贼孙暴跳如雷,也是一样的吐露真情。”
薛慕华道:“包先生话也是有理。老夫不善作伪,口中称他一句‘老仙’,脸上却不自
禁的露出了愤怒之色。那妖人甚是狡猾,一见之下,但即起疑,伸手向我脉门抓来,喝问:
“你查问我师父行踪,有何用意?’我见事情败露,对付星宿老怪的门下,可丝毫不能容
情,反手一指,便点了他的死穴。第二名妖人从怀中取出一柄喂毒匕首,向我插了过来。我
手中没有兵刃,这妖人武功又着实了得,眼见危急,那铁头人忽地夹手夺了他的匕首,道:
‘师父叫咱们求医,不是叫咱们来杀人。’那妖人怒道:‘十二师弟给他杀死了,你没瞧见
么?你……你……你竟敢袒护外人。’铁头人道:‘你定要杀这位神医,便由得你,可是这
胖和尚若不救治,性命难保。他不能指引路径,找寻冰蚕,师父唯你是问。”
“我乘着他们二人争辩,便即取兵刃在手。那妖人见易杀我,又想铁头人之言也是理,
便道:‘既是如此,你擒了这鬼医生,去见师父去。’铁头人道:‘很好。’一伸手,将匕
首插入那人胸口,将他杀死了。”
众人都是“啊”一声甚是惊奇。包不同却道:“那也没什么奇怪。这铁头人有求于你,
便即下手杀死的同门,向你买好。”
薛慕叹了口气,道:“一时之间,我也分不出他的真意所在,不知他由于我是他父亲的
朋友,还是为了要向我挟恩市惠。我正待询问,忽听得远处有下啸声,那铁头人脸一变,说
道:‘我师父在催我回去了。薛伯父,最好你将这胖和尚治好了。师父心中一喜,或许不来
计较这杀徒之仇。’我说:‘星宿老妖跟我仇深似海,凡是跟他沾上半点干系的,我决计不
治。你有本事,便杀了我。’那铁头人道‘薛伯父,我决不会得罪你。’他还待有所陈说,
星宿老妖啸声又作,他便带了胖和尚匆匆离去。”
“星宿老贼既到中原,他两名弟子死在这家中,迟是会找上门来。那铁头人就算替我隐
瞒,不瞒不了多久。是以我假装身死,在棺中暗藏剧毒,盼望引他上钩。我全家老幼则藏在
这地洞之中。刚好诸位来到舍下,在下的一个老仆,人虽忠心,却是十分愚鲁,竟误认诸位
便是我所惧怕的对头……”
包不同说道:“啊哈,他当玄难大师是星宿老怪,我们这一伙人,都是星宿派的徒子徒
孙。包某和几个同伴生得古怪,说是星宿派的妖魔,也还有几分相似,可是玄难大师高雅慈
祥,道貌盎然,将他误认为星宿老怪,不太也无礼么?”众人都笑了起来。
薛慕华微笑道:“是啊,这件事当真刻打。也是事有凑巧,眼下正是我师兄弟八人每两
年一次的聚会之期。那老仆眼见情势紧迫,不等我的嘱咐,便向诸同门报讯的流星火炮点了
起来。这流星火炮是我六师弟巧手所制,放上天空之后,光照数里,我同门八人,每人的流
星各有不同。此事可说有幸有不幸。幸运的是,函谷八友在危难之际得能相聚一堂,携手抗
敌。但竟如此给星宿老怪一网打尽,也可说是不幸之极了。”
包不同道:“星宿老怪本领就算厉害,出未必强得过少林僧玄难大师。再加上我们这许
多虾兵蟹将,在旁呐喊肋威,拼命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又何必如此……如此……如
此……”他说了三个“如此”,牙关格格相击,身上寒毒发作,再也说不下去。李傀儡高声
唱道:“我乃刺秦皇之荆轲是也。风萧萧兮身上寒,壮士发抖兮口难开!”
突然间地下一条人影飞起,挺头向他胸口撞去。李傀儡“啊哟”一声,挥臂推开。那人
抓住了他,厮打起来,正是一阵风风波恶邓百川忙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