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哭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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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奇怪的梦?还有敏捷的身手?〃听完之佑的描述;石定襄皱起眉头思索着;〃梦的事情且不去说它;一个人物理上的能力没有可能平白无故地就具有;一定有什么原因;我想要找出这个原因是很重要的。〃想了想;他掏出自己的名片;在背后写了几个字;交给之佑:〃我认识的人很多;或许有能帮得上忙的。如果你姐姐愿意找出原因的话;让她联系我……或者;我过两天再来看她吧。〃
不知为什么;听见石定襄这么说;之佑没来由地就感到放心;大力点头:〃那就拜托石大哥了。对了;那个达什的画册;我看过之后;过两天一定还给你。〃
〃不着急。〃石定襄微笑。
回到家里;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洗碗;父亲照例回到自己的书房去。只有新颜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什么书看着;神情异常专注;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染上淡淡的红晕。之佑凑到她的身后。
那是定襄留下来的达什的画册;之佑一眼就看出来了。画风的确很独特;色调晦暗;下笔却大胆泼辣。他们正在看的一幅;是一片衰黄旷野中;疾风劲卷;一个全身浴血的武人一 手死死拉着一个红衣女子;双眼圆瞪;面目狰狞;另一手高举弯刀劈向半空中一只血红的凤凰;凤凰的一个翅膀被斩落在地上;大半个身子在空中扭曲挣扎;金色的水珠从眼中飙出。那女子似乎无法承受这样的绝望;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弯下腰去。画的上方用中文和英文标着名字:《凤凰的哭泣》。
之佑不由咋舌:〃这么惨烈的画;那个印度人怎么想到的?〃
一直望着画面发呆的新颜似乎受了震动;匆匆向后翻去。下一幅是一个螺旋形建筑高耸入云;无数银色球体在建筑的周围浮动;再下一幅是一片旷野;旷野的尽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以及山脚下绵延不绝的高大城墙;接下来的一幅是一条着火的河流。之佑看见心中突然一动;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画面一样。
新颜继续翻;各种风格诡异怪诞的画一一呈现;之佑看着;渐渐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似乎这些画之间;彼此有着某种联系;无论空间或者时间上;这些画都是一个整体的存在。当画册书页不停翻动的时候;这个存在于另外一个次元的世界便流动起来;表现出某种奇异的生命力和真实感。
〃等一下!〃他突然大喊了一声;猛然出手压住画册;姐弟两人的目光都固定在其中一幅画上。之佑看着那幅画;一字一顿地说:〃姐;这幅画我们都见过。〃
画面上;影影绰绰有着城堡树林的轮廓;一轮蓝月幽幽泛着荧光。
凤凰城高大的黑色城墙后面;是有数十万居民的繁华的城市。形状如展翅巨鸟的城区沿着城墙向东西两翼拓展;三纵三横六条主道将整个凤凰城分割成九个街区。南北向的玄坛道是凤凰城的中心;也是凤凰城中最繁华的地方。
如同世上所有繁华都市的中心;玄坛道上酒楼歌馆林立;人潮熙攘;舞乐升平。凤凰城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自然也是精明商贾们的乐园;无论是汲取日光精华的熏霓水;还是能模仿凤凰鸣叫的梧桐箫;甚至天峰上能将雨丝凝结的至宝冰魄;连同从各地运来的其他奇珍货物在这里都能找得到。凤凰城看上去和别的城池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一样。
市井中不时能见到手执铜钺的银盔武士;玄色大披风上金色凤凰标志宣告着他们的身份;凤凰城主亲属卫队。沿玄坛道越是向北;银盔武士就越多;待到北部云荒山脚下的时候;几乎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卫哨沿山脚密密铺展开;阳光下远远就能看见一片明晃晃的反光。这里是凤凰城守卫最森严的禁地。从凤凰城进山只有一条山道;即使是银盔武士也严禁靠近。偌大凤凰城;不;甚至这整个世界;能随便出入这个禁地的人;不出十个。千百年来;甚至没有人能明白说出那个禁地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只是有一个神秘的传说广为流传:凤凰城主之所以能主宰这个世界;就是依靠这个禁地中的某种神秘的力量。
一片巨大的阴云从凤凰城上空掠过;引得城中诸人引颈相望。上百只鲜黄的鹂鸟叽叽喳喳围绕着那片巨大的阴影上下翻飞起舞;一时间鸟声喧腾;竟压过了玄坛道上车来人往的叫卖嬉笑声。有些初次来到凤凰城的人被这样奇异的情形吸引;忍不住跑到户外;仰着脖子努力张望。而久居凤凰城中的、习惯以老凤凰自称的凤凰城住民却是人人都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是银凤大人回城了吧?〃也有听说过;却第一次目睹的人不确定地请教。
〃嗯;是啊。你看那一大片黑压压的阴影;就是银凤大人的坐骑大鹏鸟。〃
〃真的啊?那么大的鸟;可怎么驾驭啊?〃
〃要不然人家是银凤大人呢。〃周围一片哄笑。
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当年朱凰大人在的时候;青牛凌空;脚踩祥云;霞光四现的盛景才叫热闹呢。〃
四下里一时间静下来;有人叹息地应了一句:〃朱凰大人……哎……〃便再没有了声音。
初来乍到的人不明所以;悄悄问道:〃朱凰大人怎么了?〃
被问的人一概摇头叹息;压抑的沉默卷过整条玄坛道。也有老凤凰满面忧虑地望着朝北部高山飞过去的大鹏鸟喃喃自语;〃凤凰双翼折损其一;这是千百年来从没有过的啊。〃
大鹏鸟飞过凤凰城;越过云荒山第一重山岭;直进入禁地最深的谷地。谷中是一片金黄色的沼泽;沼泽的边上;有一座螺旋形的城堡;一层层旋转着;高高耸入厚重云层;即便是在大鹏鸟的背上;也无法窥见这城堡的全貌。二十几个闪着银光的球体浮在城堡的周围;上下疾飞;无数圆形的窗口闪烁出火光;连天色也映得暗淡下来。
陟游拍拍大鹏鸟的背;突然纵身;从半空中高高跃下。大鹏鸟稍微一斜身子;冲上云霄;瞬间就已不见了踪影。急速的降落;令他身上流转月光般银色;袍服如蝴蝶翅膀一样在空中翩舞;仿佛银色流星划过天空。一直簇拥着大鹏鸟的上百只鲜黄色鹂鸟忽然一起追随着他俯冲下来。其中十只分左右依附在陟游向两旁伸开的手臂上;紧接着二十只又附在之前那十只的身上;然后更多的鹂鸟层层叠叠地分左右附上来;宛如在陟游的身上展开一对巨大鲜黄色翅膀;就像有人指挥一样;同步扇动。一时间整个山谷中鸟鸣啾啾;回音袅袅;热闹非凡。
陟游如同身上生翼一样飞过山谷;稳稳降落在螺旋城堡的附近。脚一着地;手臂上的鹂鸟们就哗啦一声四下飞散;只剩下一只颜色最鲜明艳丽的;在他头顶叽叽喳喳盘旋不停。
陟游抬头看着那黄色鹂鸟;笑着招呼道:〃好了好了;黎殷;你也下来吧。当心青鸢又要责怪了。〃 话音未落;一个银光球体倏地一下落在他的身旁;如花瓣一样裂成六瓣;向四周散开;当中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色中的人影;正是青鸢。
鹂鸟十分伶俐;一看见她立即知道不好;〃哎哟〃尖叫了一声就朝陟游冲过去;与此同时一道青烟箭一般向它射了过去。
陟游毫不迟疑一闪身挡在鹂鸟身前;挥舞袍袖;银光流转;将那缕青烟驱散。他对青鸢赔着笑脸道:〃青鸢;青鸢;你就饶了黎殷这一回吧。〃
鹂鸟落地;化为人形;娇俏的脸色吓得惨白;圆圆地瞪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不敢落下来;半天才瘪着嘴哭丧着脸说:〃青鸢姐姐;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露在蒙面黑布外面的墨黑眸子中带着淡淡的怒气;青鸢盯着嬉皮笑脸的陟游;半晌才努力用平板的声音说道:〃云荒泽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即使主人也不会大声说话;银凤大人却总是带着这群鸟在这里哗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是是;〃陟游点头如捣蒜;〃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赔不是;青鸢你就别计较了。〃
青鸢冷冷看着他;明知道这位银凤大人嘴上说的好听;肯定转头就忘;却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只得无可奈何地低头行了一礼:〃那么就请银凤大人好生管教手下。〃
〃一定;一定。〃陟游满脸诚恳地保证;冲黎殷挤挤眼。黎殷多聪明;立即明白;化啼为喜〃咕〃地轻声一笑;化作鹂鸟远远飞走。陟游这才再转向冷眼看着他们的青鸢;正容问道:〃主人可在?〃
这本是一句废话;青鸢一向与凤凰城主形影不离;她既然出现;凤凰城主自然就在附近。若换作别人听见陟游如此问;定然会回一句:〃这还用问?〃但青鸢性格极其端严;还是认真回答:〃是;主人正在等大人。〃
螺旋城堡在外墙没有入口;任何人想要进入;都必须搭乘那些闪着银光的圆形球体。那些球体有一间房子大小;两个人在其中宽绰有余。陟游他们一直向上升;直入云层深处;入口在螺旋的顶端。
黑袍广袖的凤凰城主在一间有着水晶天顶的房间门口迎接陟游;远远看见两人从球体中出来;脸上已经挂出淡淡的笑意。他上前一步;阻止陟游向自己下跪行礼;一边说〃回来就好〃;一边转身走进房间。青鸢待两人进去;自己独自守在门外。
房间里一色深棕色桐木器具;没有窗户;却有着向整个天空敞开的透明天顶。室内除了一张书案两只木椅外;还有三张靠背半斜的躺椅;分别铺着金银红三色绣垫;并排置于房间中央。陟游老实不客气地当先走过去在银色躺椅上躺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地说:〃哎呀;多久没在这里看星星了?丛惟啊;还是你会享福;不像我啊;简直就是奔波命。〃
如果青鸢听见银凤大人直呼凤凰城主的本名;一定又是一番责难。然而凤凰城主面上浅淡的笑容却更真切了些;在书案后坐下;看着中间金色的躺椅;淡淡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在那里躺过了。〃
陟游偏头看着他。很久有多久;两个人都明白。
凤凰城主将头靠在椅背上;仰头瞪着水晶天顶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唇角微微扬起;说:〃刚才看见你的大鹏鸟和那群鹂鸟从头顶上飞过;怎么样;又被青鸢教训了吧?〃
陟游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这丫头是越来越不讲情面了;如果不是我出手快;黎殷的命就交待了。〃他看着身旁红色的躺椅;突然叹了口气:〃要是蔻茛在就好了;青鸢最怕她。〃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整个房间;陟游喃喃低声道:〃丛惟;陟游;蔻茛;如今少了一个;凤凰失去了一只翅膀啊。〃
丛惟突然问道:〃她好吗?〃
陟游知道他问的是新颜;想了想道:〃不算太糟吧。完全记不得我们了。〃
豆大的雨点落下;丁丁冬冬敲打在水晶屋顶上;不一会儿就连成一片;将水晶模糊掉了。丛惟冰蓝色的眼睛透过雨雾;望进苍穹深处;良久淡淡说道:〃记不得了最好。〃
〃记不得了最好。〃即使爽朗如陟游;听见这样的话也不免起了些微惆怅。他看着主人平静澄澈若天峰寒潭的冰蓝色眸子;脑中闪现的却是一幕幕铁马金戈;千军列阵的记忆。带着血腥气的风似乎仍在耳边呼啸;伙伴们畅饮欢歌的矫健身影似乎仍在眼前跃动;还有因纵横沙场而沸腾的血液;似乎仍在血脉中奔流不息;然而此刻环顾四周;这间酝酿了无数奇谋豪情的密室虽犹在;却因少了一人而显得空旷压抑。 〃丛惟!〃热血上涌;陟游大步走到那黑袍紫发的男子面前;语调因激动而跳跃:〃难道真的就这么放弃了?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她看起来也不甘心就这样忘记;也很困扰啊。〃
如冰的蓝眸瞬息间闪过光芒;丛惟的声音却依然平静无波:〃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话虽如此;热血少年如何能甘心?陟游冲口道:〃可她是蔻茛……〃
〃她是新颜!〃丛惟略微提高声音;打断陟游的话;强调道:〃不是蔻茛。〃
陟游张大嘴;愣了半天;突然泄气;苦笑着坐回去:〃你说的对。〃
丛惟安静地看着他;冰蓝的眼中已不复见波澜。他拍拍掌;青鸢闻声进来;手中托着一只碧玉酒瓶和两只同色的酒杯;放在他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丛惟苍白纤长的手指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