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魂end-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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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玛瞪直了眼。他说啥子?
“因为皇阿玛已经下旨让他选陕西精兵七百赴军前效命了。”
“你——”闹着我玩啊!
* * *
十三阿哥起复了!而且就在十四贝子出发驻扎西宁大营、筹备进藏军事的几个月后。
其起因颇奇特。胤详的兄长、皇四子雍亲王胤禛为每一位逝去的母后与母妃写祭文、颂经书,规模之大、费劲之巨,让人瞠目。其中敏妃的祭文是十三阿哥自己写的。'1'
这样的事情康熙帝自然也知之甚祥。值得推敲的是没过几天就又派了太医去探视皇十三子的病情,在听说脓疮已愈、恢复泰半的时候召见了这个儿子,细细问了他的身体,还聊了半个时辰的诗文——胤详是真的读了很多的书。经此身心大劫,虽神采飞扬不再,却有着以往所欠缺的沉稳从容。
朝里暗波涌动。
应该讲,八贝勒的势力还是无所不在,可他的一个兄长与一个弟弟却几乎与之势均力敌。
“十三阿哥目前有差事吗?”
“没有,皇阿玛让他在天候不好的时候去汤泉休养,好的时候骑骑马、射射猎。还叮嘱了不少事情。”
“果然,十三阿哥跟大阿哥是不同的。”
“皇阿玛也将十四弟的两个儿子放在畅春园里抚养。还有弘历也一起去朗吟阁读书。”
“弘历是个出色的孩子。”可看不出未来一代著名皇帝的气势来。不过去要求一个不到十岁的亲王阿哥什么帝王的气势,未免太过。
天有些冷,但远不需要用壁炉,只是穿了夹袍就行。桑玛还是喜欢窝在自己牢牢掌控的山庄里“招待”她的……她的、呃,相好。不过这年头似乎没有恋爱的说法,更不可能有人为喜欢的人写这样的诗句:
“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要为了回忆而粉碎!”
这里的人不能将心绪外露,也不能讲太多不吉利的话。事实上这些尊贵富有的夫们、妻们,脑袋里大多装的都是家族、权力、地位和利益……
“尝尝看这份玫瑰汤圆。”
花香太浓、稍嫌甜而淡。但她喜欢,那他就得捧个场……幸亏她准备的吃食数量不多、品种却多,上了当还可以立即换一个。“你很喜欢玫瑰?”
“喜欢。最要紧的是庄子上出这个生钱,我拿到手的自然不用多付钱。”他不明白玫瑰的意义,不过会硬着头皮吃平日敬而远之的甜食……嘻嘻,也就够了。
“对了,十三弟说,你对他讲的话很有趣。什么有罪、无罪的。”弟弟复述得不全,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花儿有彩色及芳香之罪,长江有波浪与雷雨之罪。那么,十三阿哥有忠诚及友爱之罪。”'2'
胤禛硬是扯动唇角、给个敷衍的微笑。然后低头,掩饰眼眶中突如其来的热意。
“好!好啊……”
桑玛在少数的史料中还是可以发觉他对这最信赖的兄弟的离奇待遇,但不论演戏的成分有多少,单就十三阿哥这些年来的煎熬、和性格的变化上来看,完全值得兄长无数的同情怜惜。
还是换个话题吧!
“有探子来报,十四贝子与延信、噶尔弼两名将军,还有同往的侍卫、宗室来往甚密,还好几回遣了使者去四川,害得跟梢的人很辛苦。”所以她慷慨大方地把他每月派人送来的“例钱”全贡献出去,就指望着能不能增加预算什么的。
“他们什么时候来回报的?”
“前天。”她将情报文件交给他详读。好些要紧的人名得记住啊!
四川却无人回报!他的眉皱了起来。“好一个新任的四川总督!”
* * *
他身边一直出状况。当然可能是他本身的事情太多、太重要,也可能他嘴上不说、心里不希望看到她急急地想去边疆。
因此,桑玛只有对着不够详细、不够价值的情报跳脚。
“想那位子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
他雍亲王如今已能将真实的情绪与表现出来的言行彻底分开,即使亲近熟悉如她,有时也会被唬住——不过是暂时的。
他很焦虑。西北的情况不怎么清楚,宫里的眼线能知道的又不多、他也绝对不想让皇父起疑,却偏偏必须带头做一个只求忠、只求孝的皇子,继续做着繁杂的、棘手的、得罪人的,或是无聊至极的差事,颇有大隐隐于朝,为而不为、不争为争的君子风范。
而,身为手握实权又年长的皇子,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他……
近旁伺候的人也多少有些感受到压抑烦躁的气氛,战战兢兢之中反而更加容易出错。
“唉!倒也不是争什么,是觉得皇上不知道在天下安了多少眼线,不知道受了多少气不能发作、想做多少事却不能如愿。当这皇帝也真难。想想,这坐天下可比打天下难,而要坐好天下更难!”
嗯,他的腰身结实、没有发福的迹象,也没有太多缺乏运动而形成的赘肉……
“你在做什么!”他一点不反对,相反还是挺喜欢她偶然的主动亲近,不过意思、意思总是要说几句的。可现在她像是在评估砧板上的一块猪肉到底值不值两百文钱似的。'3'
“……呵呵,我本想帮着你打完天下就找个小岛,关起院门过隐居的日子,也不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可后来渐渐才发现: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呢!那就做到底吧!至于以后的,就再说了吧!”
桑玛开开心心地搂住情人,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心跳漏了两拍。这淡淡的清爽香味实在不适合女子,但他用来正好,因为她喜欢闻。
“什么狡兔死走狗烹!”一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二来……他也不会对她下手啊!她以为他是谁?朱元璋?!
“呵!我不是不这么认为了吗?”继续开心地磨蹭……存心想榨干他!她很清楚政治游戏,而正是因为太清楚了,因此他的一点点不同也会被她当作无价之宝。
“你就打算扔下我一个人在京城?在这多事之秋?”太矛盾了!一方面他非常高兴她能理解他的处境和当前的微妙局面,另一方面他又想建个园子将她禁锢在身边——这矛盾,像是要将他生生扯成两半。
她不去能行吗?他,心底也是希望她去掌握局势的吧!于是她转向另一个问题:“隆克多真的可以相信?”
“不能。但我是唯一一个将佟家看作外戚的皇子。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保他们佟氏一族的荣华富贵。”
“八福晋的娘家族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对,爱新觉罗以外的,谁家不想出几个皇后、得到外戚的地位。”
“……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西藏吗?”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这未来的雍正皇帝好难缠啊!她是不是崇拜错人选了?!
“我一直想问,你从不说的。”他是真的想知道。
“哦,我是想到达距离上天的神佛最近的地方,”她难得地靠入他怀中——不为情爱、只单纯地为那份温暖与安稳——幽幽道:“我想问问他们:为什么我的命运会在此时的大清……未来的路又在何方。”
好困!这段日子来,她一直日以继夜地处理、交接、安排布置人手,每天能睡个两个时辰已是万分幸福了。
而现在这样子,暖暖的、安全的……
……直到她平静的熟睡气息传来,他才开始思考、忧虑、茫然。
真的可以得到奋斗了几十年的东西吗?
会吗?
能吗?
…
'1' 此处的情节纯属杜撰。
'2' 此为诗人阿垅(“我愤怒,我愤怒得好苦”,唉,写得真好!)的《去国》一诗,但不是这个年代(可能是1947年左右的作品),此处为杜撰。
'3' 有学者估算:当时一石米(值银一两),可换得猪肉或鱼虾5-10 斤,水果、蔬菜则更多……不过将某人跟三四斤猪肉作比……有些不妥就是。
24可安可歌
皇上敕封了被青海、蒙古和西藏各地都拥立的新达赖之后,就是大军开拔的时候。
“此可谓师出有名、人心所向。”李麟望着黑压压一片虔诚的欢送人群,颇为感慨。
“黄教信徒自然是将达赖奉为神的。朝廷此举得既能民心、也能有名目,十分的英明!”桑玛仍然以他随从“家人”的名义混入军队。不过这次她带来的人,有她自己亲自选的手下,也有穆铮送来的三名侍卫亲兵,分布在各地各不互属。
她通藏、汉语,也学了不少蒙语和满语——她似乎挺有语言天分的——自然以一个吃空饷的身份待在老熟人旁边,相互照应。
更令她感兴趣的是少年的格桑嘉措,仓央嘉措的转世。'1'
传说这位观音转世的少年三个月大的时候便能双手合十膜拜。再联系到仓央嘉措的遗言,因此该传说一出、教徒们全部归顺。但他现在在闭关修行,坐床之后还将以班禅额尔德尼为上师、进一步学习佛法。
可,里塘的格桑嘉措、真的是那个忧郁青年灵魂的转世吗?
她不确定,当然也懒得去深究便是。
还没入夏,但已是必须进军的时节。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尚未离开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塔尔寺),岳钟琪为副将的南路大军已经出发了。
而固山十四贝子、大将军王胤祯的行营也搬至通天河一带,算是正式将大清的铁骑插入厄鲁特境内;且,他打着代表天子的正黄旗,无疑可以直接号令扎萨克兵马、跟青海亲王平起平坐、并节制各台吉。原先的西宁大营却由平郡王坐镇驻防。
只是大清的将领们各自为政。
延信自不用说,他是宗室平逆将军,所率一万余满汉军、及蒙古部所组成的中路军比李麟他们早走一步,但沿途声势庞大是为引来大策零部主力的注意,估计在青海境内不会有阻挡。一旦入了藏,大概除了请求支援的军报外,不可能在战时及时听从后方千里之外的调派。
定西将军噶尔弼是辅佐年羹尧的南路军实际统帅,其军需后备全部由年总督负责,副将又是年羹尧大力举荐的四川旧部岳钟琪,兵马则是四川、云南、江苏、浙江和土司军队组成,成分复杂却是战力最强的部队。
此二路军马分头入藏,皇上及兵部替他们预定于拉哩、或者进一步在拉萨会师。
北路大军则是为牵制策妄部人马、不让其再入藏,其战略已由皇上定好,基本上不归抚远大将军所节制。'2'
“这仗本身不用打。”李麟几十年的行伍生涯,稍稍一思索即可得出结论。“凶险之处,一是军情不明、消息不通,二是怕被断了粮道、不战而败。因此惟有引敌速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
“李将军,您看岳副将那边有无麻烦?”
“南路军就靠他打实仗:胜了、将军统兵有功,败了、他就得被弹劾。若是大败,只能像额伦特那样战死谢罪。”李麟淡然地讲着生死要紧的事情,脸上却只有麻木,无其他任何情绪。
桑玛也只是点点头。“古今战事,都一样!当年的飞将军,既是如此哪”
“哈,不谈这些了!”李麟宦海沉浮几度,自是很清楚桑玛的背景来头跟此行的目的,但他不多问也不多说,颇为谨慎地与她相处。“如何,见到这位达赖了吗?”
他是为自己的身家着想;而她,没有身家要顾,当然是义无返顾、奋勇直前!
“没有。那么一大群喇嘛紧紧围在他身边、密不透风,像是怕活佛被大清抢走似的。我挤这热闹作甚!何况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又能有多少法力?”其实她是怕见到那个众人视若珍宝的少年时,想起另一位被否定了的达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