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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姑洗徵舞 (九功舞系列)_作者:藤萍-第6部分

小说: 姑洗徵舞 (九功舞系列)_作者:藤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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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身边的轿夫满不在乎,“里头好多大人都一大把年纪了,偶尔出个什么事,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万一出事的是容隐,那怎么办?他要怎么交待他受伤的原因?说出江南羽?要皇上下令追杀吗?那些虎视眈眈的野心人物,什么燕王爷,什么上玄之流难道就不会为难他?

“都宣太医了,说不定很严重。”姑射小心翼翼地套话。

“啊,”轿夫得意洋洋,“这个你就不懂了,不会的,如果很严重,皇上就不会宣顾太医,而会宣岐阳太医。”

“哦。”姑射随意敷衍了两声,微略放了一点心,他应该没事,应该没事。

过不了多久,退朝。

容隐一身朝衣,从宣华门里走出来,和身边的大臣们寒喧道别。

但是姑射看得出他眼里的厌倦,和骨子里的不合群,他和他们——不同!

“白衣未尝解彷徨,十年秀骨,病与朝衣作故香——”姑射黯然,他这一件朝衣,染有他多少的辛苦,他年又有谁,可以从这件朝衣上看见,容隐旧日的心香?病与朝衣作故香,容隐啊容隐,你甚至不求留香,只求故香,只求作故香而已吗?

“起轿——”

她抬起容隐的轿子,和大家一起回容府去,但是一路上,她的心不在抬轿,而是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她在想什么?容隐虽然正眼不看姑射,但是他却知道她在出神。

她是不是——在考虑离开?

想到她离开,他原本已经深锁的眉头更深了三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或喜或忧,若喜若忧,甚至又喜又忧的心情,已经乱得他自己都无法分辨。她温柔体贴,他其实是承情的,但是,想到日后她始终会走,再多的心动,都打成了看也看不清楚的死结,日后要如何收场?如何让自己解脱?

伸出手,撑住额头,他实在很累,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到容府。

“早朝的时候哪位大人出了事?”姑射换回一身女装,细细地看分别了几个时辰的乌木琴,用手指在琴弦上面轻轻磨蹭。

容隐在看关于岐沟关败退的文书,还有探子打听的辽帝耶律隆绪的近况,头也不抬,“是赵丞相,他最近累坏了,在殿上有点发昏,怎么?”

怎么?姑射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你呢?”

容隐眉头微蹙,“我什么?”

他果然丝毫也不在乎他自己!姑射深深吸了口气,“你的伤怎么样了?”

容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过几天会好的。”

姑射怔了一怔,这也算回答?她想问的是,在早朝的时候他痛不痛?会不会很难过?结果容隐就轻描淡写地说“过几天会好的。”这样就完了?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这是他的性格,她能怪他什么?能怪他什么?怪她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注定孤独的人物,这样的冷,这样的无可奈何。

“明天不要跟着我上朝了,我不会怎么样的。”容隐看了她一眼之后低头看文书,不再抬头,“难道你喜欢守在宣华门外面?”他淡淡地道。

“我就是喜欢。”姑射也淡淡地道。她不放心,她就是不放心,无论容隐显得多么强,多么坚忍坚毅,她就是不放心!

容隐眉头一蹙,把文书挥在桌上,他眼神凛然,“今天你进得去出得来,是偶然。如果你天天扮着轿夫在宫里来来往往,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这样出出入人?宫中高人众多,万一哪一个看穿了你,你就是来历不明的刺客,要入狱杀头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姑射冷冷地道:“那好,我就不乔装打扮,我不放心就是不放心,你若不让我在宣华门外守着,我就去含元殿门口守着,我就不信你皇宫里那一堆酒囊饭袋,能把我怎么样!”她甚至扬了扬俏眉,“我会以浮云姑射的身份去,你不必怕别人说你窝藏刺客。”

“你——”容隐忍住怒气,他是在关心她不希望她涉险!她这算是什么态度?“冥顽不灵!”

姑射凝视了他一眼,突然显得很疲倦,缓缓地道:“我是冥顽不灵,我若不是冥顽不灵,像现在这样的天气,我应该上普提山和一悟大师论茶去了。”她神色黯然地看着容隐,“我只是不放心你——”

容隐的脸色有点苍白,淡淡地道:“你不必不放心我,你本就该去!你本就是该在那里的人,何必来蹚我这场浑水?”

“你这是算在赌气吗?你何必这么着急赶我走?”姑射陡然激动起来,“我有这么令人讨厌?你只要一有借口就要用这种口气赶我走?我——我好歹也是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官什么王爷的女儿,但是我凭什么要听你冷言冷语?我本可以走的!”她沧然指着容隐,“从你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就可以走的!”

他伤害到她了。容隐转过头去,不敢看她,咬牙冷冷地道:“你本就可以走,我没有留你。”

“你——”姑射气得眼圈微红,“我没有走是因为我担心你,你不会照顾自己也不想照顾自己,我怕你再受伤害,我不想你痛苦!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奢望可以嫁给你,也没有想过我可以变成你这深宅大院的贵夫人!所以你不用躲我,我不是留下来逼你,我只是想留下来照顾你,难道——”她凄然而笑,“我连这个资格也没有?”

她误会了!他知道她从不会逼他,他知道她从始到今没有强迫他做过任何一件事,甚至当年那样冷酷的拒绝,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她是一个豁达飘逸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以为,她留下来是要逼他娶她?他不可能这么猥琐,也不可能这么无知,他只是——害怕而已——

听姑射说完,容隐默然,沉默了许久。

姑射见他不回答,眼中是深深的受伤,他居然——默认!她磨蹭琴弦的手指忘形地扣住琴弦,几乎要掐断了它。

正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我不是……”容隐终于开了口,却没说下去。

“你不必解释,我不想听。”姑射本以为她这一生不可能为了谁而哭,但是她满眶都是眼泪,她居然会有一天弄得如此狼狈!如此狼狈!

“你要听,是你逼我说。”容隐的目光凝视着她的手,然后缓缓伸过手,松开了她握着的那根琴弦,以免琴弦断裂,或者她伤害自己,“我不是看不起你,你绝不需要在任何一个官宦或者王爷的女儿面前贬低你自己,你绝不比任何人差,甚至你比哪一个女人都杰出,我说这话包括当今皇后,你明白吗?”

他——用这样子稳的口气,说他绝没有看不起她!

“但是你看不起我,你要躲着我,你希望我离开。”姑射忍住眼泪,“自从四年之前你离开,我就从来没有痴心妄想——”

“我知道!”容隐骤然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没有!因为你是姑射!你不是别人!”他一字一顿地道:“我从来没有以为,你留下来是想要逼我娶你,从来没有!我也从来没有怀疑,你留下来的心意,你是关心我,我知道。”

“我的心意,不是拿来让你糟踏的!”姑射冷笑,“既然你知道,你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时时赶我走,冷嘲热讽冷言冷语,就是你知道吗?”

“我本不想说,是你逼我的。”容隐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希望你拂袖而去,然后贬低你自己,以为自己很卑贱,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不快乐——”他低声道,“那是不值得的。”

“那你说。”姑射冷冷地道。

“回答我一句话。”容隐抬起头凝视着她,“如果我答应娶你,你会嫁给我吗?”

她怔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如果,因为一开始,就是他的拒绝!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愿意娶,她自己——愿不愿意——嫁给他?

“你会吗?嫁给我,到容府做容夫人,不能再仗剑江湖,没有白马,也没有决斗,你不会再有任何江湖朋友,而要开始学习礼数。”容隐慢慢地道:“宫廷的礼数,朝廷的礼数,人臣的礼数,身为臣妻的礼数,弹琴唱曲——那是下人做的事情,你如果身为枢密使夫人,就应当雍容大方,而不能够再玩弄靡靡之音。而且你的丈夫,日日与人勾心斗角,说不定有一日你在睡梦之中,就已经变成了皇室争权的牺牲品、阶下囚。你会帮助我,在朝政里玩弄权术?”他看着姑射,叹息了一声,“你会吗?”

“我——”姑射登时明白了三分,极苦极苦地一笑,“我不会。”

“你不会,所以——我不能娶你,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容隐深沉地看着乌木琴,“你要相信,没有人可以不被你吸引,我也是男人,我不是——”他黯然一叹,“——不是不爱你——”

“所以你当年拒绝?”姑射低声问,“不是因为看不起我,也不是因为你不爱我,而是因为——”她抬起头来,凄然一笑,“你不愿意束缚我?你——希望我快乐?”

容隐避开她凄然的眼神,“一半,一半,是因为你,另一半,是为了我自己。”他淡淡地道:“我也是不适合有妻室的。”

“那么——你会对我冷言冷语,要赶我走——是为了——”姑射低低地问。

“为了我自己。”容隐深吸一口气回答,“你不可能不走,你也不可能永远留下来,是不是?”

姑射默然,过了很久,她才点头,眼泪随着点头的动作滑落,“是——我始终会走——”

“所以,我赶你走。”容隐慢慢地道:“既然迟早要走,那么又何必多情?何必相遇?你难道不知道,越长久的相处,就越容易多情,而越多情——”他顿了一顿,轻轻地道:“就越容易受到伤害吗!”

她怔住,越长久的相处,就越容易受到伤害,因为更长久的相处,就会有更多的感情!他不是看不起她,不是不爱她,更不是不了解她!他是太了解她,了解得比她自己还了解!所以才知道她无法忍受宫廷的束缚,所以才知道她不可能嫁给他,所以才知道——无论她现在付出多少,她最终——都是会离开的。“你赶我走,是不希望我们重逢之后日久生情是不是?”她颤声问。

容隐沉默,“难道不是?”他缓缓地道:“既然不可能留下来不走,那么就算是有再多的感情,也都只是徒增伤心而已。”他看着姑射,淡淡地道:“多情无益,不如无情。”

“可是——”姑射颤声道,“可是——”她猛然抓住容隐双肩的衣裳,“你既然想得比我久远,想得比我透彻,你为什么不早说?在你见到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时候我还可以走的!”她热泪盈眶,“那个时候——我比现在豁达啊——”

容隐微微一震,他看见了她的狼狈,她那种极力挣扎却无可奈何的狼狈!“你现在也可以走。”他淡淡地道,但是话声之中,已经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你为什么不早说?”姑射失神,失魂落魄,“多情无益,不如无情。你说得真好,只可惜——太迟了!”她抓住容隐的双肩摇晃,“你知不知道,”她泪流满面,“我有多少次想走,却又有多少次走不了!我不想留在开封,不想和官吏拉上任何关系,可是我——可是我——离不开啊!”她凄然而笑,“看见刺进你胸口的剑,看见你的血,你为国为民的毅力,我怎么还能走得了?我的心比你的身痛!我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你要我不要多情,那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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