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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三重门-第4部分

小说: 三重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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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人的自豪一眨眼就逝过去了。车出上海,公路像得了脚癣,坑洼不断,一车人跳得反胃。余秋雨曾说去周庄的最好办法就是租船走水路,原因兴许是水面不会患脚癣,但潜台词肯定是陆路走不得。马德保是不听劝诫的人,情愿自己跳死或车子跳死也要坚持己见。跳到周庄,已近九点。 …

正文 第一章(3)

    周庄不愧是一个古老的小镇,连停车场都古味扑鼻,是用泥土铺成的。前几天秋雨不绝,停车场的地干后其状惨烈,是地球刚形成时受广大行星撞击的再现。一路上各式各样的颠都在这里汇总温故知新一遍。

    文学社社员们全下了车,由马德保清点人数。本想集体活动,顾虑到周庄的街太小,一团人定会塞住,所以分三人一小组。林雨翔、罗天诚之外,还加一个女孩子。那女孩是林雨

    翔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叫沈溪儿。她和林雨翔关系不太好,因为她常提防着林雨翔袭着丰厚的古文知识来夺她的深代表之位——她小时候是林雨翔的邻居的邻居,深知林雨翔当年的厉害。可林雨翔向来对女子过目就忘,一点也记不起有过这么一个邻邻居。其实林雨翔对语文课代表的兴趣就似乎是他对女孩子的兴趣,一点都没有的,只是有一回失言,说语文课代表非他莫属,吓得沈溪儿拼命讨好原来的语文老师,防盗工作做得万无一失。

    对男子而言,最难过的事就是旅行途中二男一女,这样内部永远团结不了;所幸沈溪儿的相貌还不足以让男同胞自相残杀,天底下多一些这样的女孩子,男人就和平多了。更幸运的是林雨翔自诩不近色;罗天诚的样子似乎已经皈依我佛,也不会留恋红尘。

    周庄的大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公车,可见我国政府对提高官员的艺术修养是十分注重的。中国人没事爱往房子里钻,外国人反之,所以刚进周庄,街上竟多是白人,疑是到了《镜花缘》里的白民国。起先还好,分得清东南西北,后来雨翔三人连方位都不知道了,倒也尽兴。

    游周庄要游出韵味,就必须把自己扔到历史里。那里的布局杂而有章乱而有序。

    这种结构很容易让人厌烦,更容易让人喜欢,但这些要先把自己沉溺在周庄里才能下定论。

    有了这个特征,周庄很能辨别人性——看见第一眼就大喜的人,是虚伪的;而大悲的人,是现实的;不喜不悲的人,恐怕只有罗天诚一个。林雨翔尽兴玩了两三个钟头,觉得不过尔尔,几条河而已。沈溪儿高兴得不得了,牵着林雨翔的手要他快走,林雨翔每次都是缩手已晚,被仇人当狗一样带着散步。

    沈溪儿撒娇要乘船。不漂亮的女孩子撒娇成功率其实比漂亮女孩子要高,因为漂亮女孩子撒娇时男的会忍不住要多看一会儿,再在心里表决是否值得;不漂亮的女孩子撒的娇,则像我国文人学成的西方作家写作手法,总有走样的感觉;看她们撒娇,会有一种罪恶感,所以男的都会忙不迭答应,以制止其撒娇不止。

    沈溪儿拉住点头的林雨翔兴奋得乱跳。待有空船。周庄船夫的生意极佳,每个人都恨不得脚也能划桨,好多拉些生意。五十米开外的河道上有一只船游兴已尽,正慢慢靠来;船上的船夫两眼并没看河道,而是盯住乘客谈笑。这船上只坐了一个人,背对着林雨翔,耐冷如北极熊,秋意深浓时还穿着裙子。一头的长发铺下来快盖住了背包。那头长发耀眼无比,能亮彻人的心扉,让女的看了都会自卑得要去削发,男的看了恨自己的手没有地方贪官的魔掌那么长,只能用眼神去爱抚。

    林雨翔也忍不住斜视几眼,但他记得一部小说里的警世妙句“美女以脸对人,丑女以背对人”,心里咬定那是个丑女,不禁为那头发惋惜。

    沈溪儿也凝望着背影,忘却了跳。罗天诚虽已“看破红尘”,只是看破而已,红尘俗事还是可以做的,所以索性盯着长发背影发呆。

    三个人一齐沉默。

    船又近一点,沈溪儿啼啼着:“是她,是Sll——Sll——”看来她和船上那女孩认识,不敢确定,只念她英文名字的前两个字母,错了也好有退路。船夫(Poler)该感到庆幸,让沈溪儿一眼认出来了,否则难说她会不会嘴里胡诌说“Po——P。”呢。

    沈溪儿终于相信了自己的眼力,仿佛母鸡生完蛋,“咕——咕”几声后终于憋出一个大叫:“Susan,Su…san”

    船上的女孩子慢慢回眸,冰肌如雪——如北方的雪。哪个女孩子如上海的雪,也算她完了。

    沈溪儿确定了,激动得恨不得投河游过去。船上女孩子向她挥手,露齿一笑。

    那挥手的涉及范围是极广的,瞄虽然只瞄准了沈溪儿,但林雨翔罗天诚都沾了溪儿的光,手不由升起来挥几下。这就是为什么霸弹要在一定距离内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沈溪儿视身上的光为宝,不肯施舍给林罗两人,白眼说:“她又不是跟你招手,你激动什么!”说着想到中文里的“你”不比英文里的“YOll”,没有骂一拖H的神奇功能,旋即又转身笑罗天诚:“喂,你别假深沉,你也是啊,自作多情。”

    训完后迎接Susan。船快靠岸了,Susan拢了据头发,对沈溪儿嫣然一笑,说:“你也在这里啊,真巧。”然后小跨一步要上岸,不幸估计不足,差点跳水里,踉跄了一下。林雨翔忙要伸手去拉,沈溪儿宁朋友死也不让雨翔玷污,拍掉他的手,扶住Susan。Susan惊甫未定,对林雨翔赧然一笑。林雨翔怔住,杜甫的《佳人》第一个被唤醒,脑子里幽幽念着“绝代有佳人,绝代有佳人”。第二个苏醒的是曹植的《美女赋》“美女妖且闲……”,这个念头只是闪过;马上又变成《西厢记》里张生初见崔茸茸的情景“只叫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然后变性,油然而生《红楼梦》里林黛玉第一次见贾宝玉的感受:“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的,何等眼熟!”畅游古文和明清小说一番后,林雨翔终于回神,还一个笑。

    沈溪地偶见朋友,不愿意再划船了,要拉着去玩。林雨翔追上去严肃道:“喂,马德保说了,不准——”

    “马德保马德保,你跟他什么关系,听话成这样!走,Susan。”沈溪儿怒道。

    Susan有些反应,问:“他是不是那个你说的精通古文的林雨——”

    “就是这小子。”沈溪儿答。

    “哇,古文耶——”说着伸出手说,“你好,久仰了。”

    林雨翔惊喜地伸手,惹得罗天诚在一旁眼红。沈溪儿拍人的手上了痛,打掉Susan的手说:“握什么,不怕脏?”林雨翔握一个空,尴尬地收回手搔头说:“哪里,只是稍微读过一点。”

    Susan把这实话当谦辞,追问:“听沈溪儿讲你能背得出《史记》?”

    林雨翔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恨沈溪儿吹牛也不动脑筋,凭林雨翔的记忆力,背《老子》都是大有困难的;何况在林家,《史记》乃是禁书,林雨翔连“世家”

    “列传”都会搞淆,哪有这个本事,忙说:“以前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不行了,老矣!”

    这憋出来的幽默惹得Susan格格地笑,手抚一下头发命令:“那可不行,你一定要背!”

    林雨翔被逼得直摆手:“真的不行!真的——”说着还偷窥几眼Susan。

    罗天诚被晾在一边,怪自己连《史记》都没看过,否则便可以威风地杀出来向Susan大献殷勤。

    林雨翔把话岔开,问:“你没有中文名?”沈溪儿代答道:“要你管,她在加拿大时我就这么称呼她。”

    林雨翔追问:“加拿大,怎么样?”

    沈溪儿又成代言人:“你没听说过?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只有大家拿!”

    林雨翔一听,爱国胸怀澎湃,又懒得跟沈溪儿斗,问Susan:“你这样不冷?”

    这话把Susan遗忘的“冷”全部都提醒上来了,说:“当然冷——冷死我了——可这样能贴近江南小镇啊——江南美女都是这样的。”

    林雨翔见Susan的话头被转移掉了,暂时没有要背书的危险,紧张顿时消除,老婆似的呼吸空气。

    ‘你要背《史记》嗅,不许赖!”Susan笑道。

    林雨翔一身冷汗。沈溪儿怕雨翔被折磨死,博爱道:“好了,Susan,别难为林大才子了。你怎么会在周庄呢?真怪。”

    “来玩啊。上海这地方太不好玩了,金山像小笼馒头似的。嗯!看了都难过,还是周庄好玩一些。你来多久了?还拖了一个——大才子!哈哈,我没打扰你们吧,如果我是灯泡,那我就只好——消失!”

    林雨翔被她对金山的评价折服,傻笑着。罗天诚大失所望,原来搞这么久Susan还没发现自己,恨自己方才深沉得太厉害,心斋做过了头,回到人世间就丢面子了。

    沈溪儿见Susan误会了,厌恶得离林雨翔一大段距离,说:“呀!你太坏了!我和这小子?”然后吐吐舌头,表示林雨翔不配。

    ‘哦在船上还看见你和他牵着手呢。”Susan罗列证据。

    沈溪儿脸上排红,拼命甩手,恨不得断臂表示清白:‘’哪里啊,是他非要拉住我的!”

    ‘什么!我——我没——”林雨翔焦急地解释。Susan打断说:“才子,好福气唤,不准亏待了我的朋友,否则——”

    那“否则”吓得林雨翔心惊肉跳,沈溪儿还在抵抗说“没有没有”。Susan也不追究,招呼着一起玩。走了一程才发现还有个男孩子,忙问:“你叫什么名字?”

    罗天诚受宠若惊,说:“我叫罗天诚,罗——罗密欧的罗,天——”直恨手头没有笔墨让他展示罗体字。Susan说:“我知道了,罗天诚,听说过。”罗天诚吃惊自己名扬四海,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和你一个啊。”Susan略有惊异。

    罗天诚虽像佛门中人,但做不到东晋竺道生主张的“顿悟”,问Susan:“什么一个?”

    “一个学校啊。”

    “什么,一个学校!”罗天诚佛心已大乱。林雨翔也骇然无语,惊诧这种破学校也能出大美女,而且自己意从未见过,不由对学校大起敬佩,想这小镇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四人一起游周庄。周庄的一些古街也增大了吞吐量,可以容四人并排走,那时就出现了问题,究竟谁走Susan旁边。沈溪儿只能罩住一面,Susan另一面全无防守。

    林雨翔今天对Susan大起好感——如果说没有哪个男孩子见了美女会不动情,这话不免绝对;至少有表面上若无其事如罗天诚者,内心却澎湃得像好望角的风浪。林雨翔表里一致,走在Susan身边,大加赞赏:“哇,你的头发是用什么洗发水洗的?”

    沈溪儿拦截并摧毁这句话:“你是谁,要你管三管四干什么?”

    ‘喂,我问的是Susan,你是谁,要你管三管四干什么?”骂人时最痛苦不过于别人用你的话来回骂你,分量也会猛增许多。沈溪儿充分领教了自己的厉害,恨自己还没这话的解药,只好认骂。

    林雨翔再问:“你跟Susan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好朋友。”沈溪儿吃一堑,长了好几智,说话都像下棋,考虑到了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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