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刀-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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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错误,跟“死”字同义。
所以他希望他们能好好地读、用心地记。
而且他也喜欢他们正专心地读、费神地记。
──这彷佛表示了一种尊重、一种赞美,等于是告诉他:他的努力绝对值得重视。
谁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受到重视。
睿智如杨无邪者也不例外。
王小石和白愁飞的阅读,显然已告一段落。
他们把资料交回给杨无邪。
资料不在他们手上,却已深深烙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这几天,我们想要对付‘六分半堂’的人的时候,‘六分半堂’的人也正是要对付我们。”杨无邪道,“长久以来,‘六分半堂’跟我们相对峙,他们派出足够的人手,来监视我们楼里的重将,我们也派出足以承担的干员,来牵制他们堂里的高手。所以两股实力,互相对垒,旗鼓相当,谁也不敢贸然出击。”
白愁飞道:“所以只有我们出击。”
杨无邪道:“你们是‘金风细雨楼’的强助,而且‘六分半堂’还摸不透你们的底子,在短时间内也调不出高手来掣肘你们,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白愁飞道:“我听说雷损当年的发妻‘梦幻天罗’关昭弟是‘迷天七圣’的圣主关七的亲妹子,如果‘迷天七圣’的高手襄助‘六分半堂’,岂不是敌长我消,甚为危殆?”
“不会的。”杨无邪决断地道,“‘迷天七圣’已与‘六分半堂’结仇。关七因恨雷损可能杀害了他的妹子,要灭‘六分半堂’之心,犹胜于剔除‘金风细雨楼’。”
“所以,根据我的资料,除非是‘迷天七圣’的内部组织最近有了大变动,‘六分半堂’与‘迷天七圣’绝对是敌,而不是友,”杨无邪道,“这点你大可放心。”
白愁飞咕哝道:“有些时候,在江湖上,敌友不是那么分明的。”
“但不是关七,”杨无邪道,“关七恨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记忆力很好,他的手也可以伸得很长。”
白愁飞道:“但愿你说得对。不过我们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雷滚和雷恨。”
“雷滚今天给楼主吓破了胆,挫尽了锐气,他一向都好大喜功,今天受挫,他一定会设法去重振雄风。”
这种男人,不得志的时候通常只会去欺负女人,雷滚绝对是个好例子。
雷滚会去的地方叫做绮红院。
那地方常常掳来或买来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供有钱的大爷“开苞”作乐。
这妓院本就是隶属于“六分半堂”旗下,雷滚莅临,自然是“特别侍候”。
在这种非常时期,雷损一定会严禁部下不可胡乱外出活动的,但雷滚还是会偷偷地溜出去,原因是:
他仗恃有雷动天、雷媚、雷恨的遮掩,谅不致遭受什么重大惩罚。
另且,雷滚实在不能不去。
——因为雷滚除了好功之外,还好色,更糟的是他除了在幼弱的小女孩身上之外,根本不能一展“雄威”。
所以他非去不可。
杨无邪要白愁飞在那儿等他。
王小石一听雷滚是这样的人,立即叫道:“我去。”
杨无邪摇首,“你不能。”
王小石忿道:“你以为我不是他之敌?!”
杨无邪仍是摇头,“雷恨的武功要比雷滚高得多了。”
王小石道:“那么我为何不能去杀了这个混账?!”
“原因便是你去,便会杀死他,但我并不要他死,他活着还有用。”杨无邪慢条斯理地说,“何况,我查过资料,你根本没有到过妓院,怎能承担这件事,你说是不是?”
王小石只有道:“是。”
扫雷行动(4)
他发现资料要比他想像中还更有用。
“你的目标是雷恨。”
“雷恨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雷恨是一个愤怒的人,江湖上人人都说:谁要是激起了雷恨的怒火,等于引火自焚。
“我便是要你去激怒雷恨。”
“因为这个人的武功似乎缺少了一样东西。”杨无邪说到这里,才停了一停。
“什么东西?”王小石问。
“破绽,”杨无邪答,“每个人都有破绽,但雷恨似乎没有。所以你只好择他最强的一点下手,只要能打垮他最自豪的绝技,其他的自然都变成了缺点。”
王小石问:“要是我被他的怒火吞噬了呢?”
“那也没有办法,”杨无邪道,“在一头愤怒的狮子爪下,是没有卵存这回事的。”
“我们怎样才找得到雷恨?”
“不用找他,”杨无邪道,“他自己一定会来找你,昨天下午的事,他既不忿气,也绝不服气,他总要杀一两个敌人来泄泄气。”
王小石道:“雷滚嫖妓,雷恨杀人,你都那么肯定?”
“肯定。”杨无邪斩钉截铁地道,“一是照我的判断,二是因为‘六分半堂’里,早有着我们的人。”
“这计划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步是,”杨无邪道,“你们一定要到白天的三合楼集合,且时间要在午时。”
杨无邪说到这里,慢慢地道:“我们这个行动,就叫做‘扫雷行动’。”
网中人(1)
“扫雷行动”开始。
他们正要离开“金风细雨楼”的时候,师无愧却拦住了他俩。
师无愧看来仍是那么英悍,如标枪般屹立无畏。
杨无邪和师无愧令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师无愧已敷过了药,换上了新长衫,精神看来比昨天还要好,可见御医树大夫有妙手回春的办法。
师无愧跟白愁飞道:“公子要见你。”他指了指青楼。
白愁飞点了点头,望了王小石一眼。
“你等我”这三个字,白愁飞并没有说出来,可是他的眼色里已经说出来了,王小石也听到了。
白愁飞径自走入了青楼。
王小石看看晚色,看看泉水,看看花,然后注意力就完全落到一对蝴蝶的身上。
蝴蝶翩翩。
蝴蝶飞到东,他的眼睛就看到东;蝴蝶飞到西,他的一双眼珠也骨碌碌地溜到西。
他越看越开心,越看越快乐,彷佛他的人也跟着蝴蝶在花间翻飞翩跹。
这时,忽有人在他肩上一拍。
王小石蓦然一醒,这才发现白愁飞已到了他身边。
白愁飞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全神贯注在看蝴蝶,我可以杀死你几次?”
“我不知道,”王小石笑道,“就算要死,又怎能不看蝴蝶?”
──这是哪一门子的理论?
白愁飞一时也答不上来。
王小石露出卵石般的贝齿,笑道:“何况,你才不会杀我。”
白愁飞只有道:“大哥请你也上去一趟。”
王小石爽快地道:“好。”他也走入青楼。
白愁飞负手望天。
他仰首望天的时候,高挺的鼻子、挺拔的肩骨,特别高耸,显出他的傲岸和自负。
他一直看到旭日东升,万里晴空,王小石走出青楼来的时候,长长长长、长长长长地吁出了一口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气。
然后他们就上路。
谁也没有问对方听到些什么,谈过些什么。
“扫雷行动”:
白愁飞去“对付”雷滚。
王小石的“目标”是雷恨。
另外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去解决雷媚。
其余的详情,白愁飞和王小石均不知道。甚至白愁飞不知道王小石如何去除掉雷恨,王小石也不知道白愁飞怎样去对付雷滚,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任务一完成,即返三合楼。
当你遇上重大任务的时候,忽然参与一件足以沸动江湖、掀千尺浪的大事之际,心里的感受是怎样?
王小石是兴奋。
他觉得很好玩。
──他的目标是雷恨,在江湖上,找雷恨的麻烦,等于是把自己的头硬塞进狮子的嘴里,还要用火棒戳它的屁股一般没有生机。
可是王小石还是觉得很有趣。
有趣得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白愁飞却仰首。
他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早已期待有这样的一日。
他已作好这一天来临时的准备。
──正如很多怀才未遇的年轻人,枕戈待旦,秣马厉兵,为的便是足以叱咤风云惊天下的一击。
至于这一击是成是败,成又如何,败又如何,大多数人都没有去细想。
因为除非真正全面出击过,否则,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就算是已全力出击,也不一定会有答案。
世间有些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或不需要答案,甚或是人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这次他们的答案是什么?
白愁飞在黎明便到了绮红院。沿着第六墙根直掠而上,迅速溜入院内,再分辨出方向,直扑北大房三楼的酉字房。
这绮红院做的是夜里黑里的生意,到了清晨,晓雾刚起,宿露未消,自然大部分人都高卧未起,起来的下人也只惺忪睡眼,哪里看得见比一溜烟还快的白愁飞?
白愁飞闪到了酉字房外,发觉里面隐透一盏黄火,将熄未熄,显然是昨夜雷滚根本就没灭灯,就干那胡天胡地的事。他用手轻轻一按,在糊纸上戳了一个月牙孔儿,张望进去,果见有两对鞋儿,歪斜地撒在床衾前。纱帐半掩,一个赤裸上身的大汉,发出如雷似的鼾声,他身旁有一位发似乌云的女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纤弱的柔肩,脸容却看不清楚。床上床下,乱成一片,似有人在此大战过的情况。
网中人(2)
白愁飞当然明白这是什么一种大战。
白愁飞轻轻一托,就托向了那插严了的门栓子,门房略开,白愁飞已闪了进去,掩上了门,再闩好了门栓子。
然后他再徐徐地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他望着床上那瘦小柔弱的女子,心中陡升起一股忿意。
他轻轻咳了一声,一步踏近床前。
然后一把掀开被子,另一只手就要把雷滚的脖子拎上来。
金红的被子一掀,竟现出了三具不同的身体,尤其那女子的胴体,完全赤裸,白得刺目,雷滚却穿着牛犊子裤,而被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小人”。
一个“小人”,一对狠毒的眼。
人极小,比侏儒还小上一些,但手上一把匕首,可又毒又辣,就在白愁飞掀被的刹那,已连下七道杀着。
白愁飞是右臂掀被的。
七道杀着,全向白愁飞的右臂猛攻。
白愁飞来不及破招,只好及时缩手。
他一缩手,那七道杀着变成向他身上攻去。
白愁飞只好疾退。
他一退,就发现这房间已经没有了。
房间就是房间,怎会突然“没有”了呢?
一个人立身之处,一定会有天、一定会有地。
就算是在屋子里,屋顶外的仍是天,就算在水上,水底下仍有地。
任何房间,都有屋顶和地板,不管是瓦顶、茅顶、竹顶,还是石地、泥地、砖地,都一定会有屋顶和地板。
可是现在,房间的屋顶突然不见了。
其实不是不见,而是落下了一张大网,大网遮掩了整个屋顶。
而地板也不见了,同样的,一张大网升起,白愁飞无论往上升、往下沉,都躲不开这天罗地网。
如果要往后退,夺门而出,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看得出来门外有更厉害的埋伏。
无论他怎么躲,只要这天地两面大网一接合起来,他就成了网中的鱼,再也逃不出去。
白愁飞这一刹那间只想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