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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茶花女-第25部分

小说: 茶花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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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随意编造什么风流韵事,而是在讲一件真人真事。这种事,如果我们认为没有必要经常把这些女人的苦难公诸于世,那也许还是索性闭口不谈为好。人们谴责这种女人而又不听她们的申诉,人们蔑视她们而又不公正地评价她们,我们说这是可耻的。可是那位母亲答复女儿说,她们两个人生活已经不容易了,三个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再说,这样的孩子还是没有的好,而且大着肚子不做买卖也是浪费时间。
  第二天,有一位助产婆——我们姑且把她当作那位母亲的一个朋友——来看望路易丝。路易丝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来下床了,但脸色比过去更苍白,身体比过去更虚弱。
  三个月以后,有一个男人出于怜悯,设法医治她身心的创伤,但是那次的打击太厉害了,路易丝终究还是因为流产的后遗症而死了。
  那母亲仍旧活着,生活得怎么样?天知道!
  当我凝视着这些金银器皿的时候,这个故事就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时光似乎随着我的沉思默想已悄然逝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一个看守人,他正站在门口严密地监视着我是不是在偷东西。
  我走到这位看守人跟前,他已被我搞得心神不定了。
  “先生,”我对他说,“您可以把原来住在这里的房客的姓名告诉我吗?”
  “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
  我知道这位姑娘的名字,也见到过她。
  “怎么!”我对看守人说,“玛格丽特·戈蒂埃死了吗?”
  “是呀,先生。”
  “什么时候死的?”
  “有三个星期了吧。”
  “那为什么让人来参观她的住宅呢?”
  “债权人认为这样做可以抬高价钱。您知道,让大家预先看看这些织物和家具,这样可以招徕顾客。”
  “那么说,她还欠着债?”
  “哦,先生,她欠了好多哪!”
  “卖下来的钱大概可以付清了吧?”
  “还有得剩。”
  “那么,剩下来的钱给谁呢?”
  “给她家属。”
  “她还有家?”
  “好像有。”
  “谢谢您,先生。”
  看守人摸清了我的来意后感到放心了,对我行了一个礼,我就走了出来。
  “可怜的姑娘!”我在回家的时候心里想,“她一定死得很惨,因为在她这种生活圈子里,只有身体健康才会有朋友。”
  我不由自主地对玛格丽特的命运产生了怜悯的心情。
  很多人对此可能会觉得可笑,但是我对烟花女子总是无限宽容的,甚至也不想为这种宽容态度与人争辩。
  一天,在我去警察局领取护照的时候,瞥见邻街有两个警察要押走一个姑娘。我不知道这个姑娘犯了什么罪,只见她痛哭流涕地抱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亲吻,因为她被捕后,母子就要骨肉分离。从这一天起,我就再也不轻易地蔑视一个女人了。










  拍卖定于十六日举行。
  在参观和拍卖之间有一天空隙时间,这是留给地毯商拆卸帷幔、壁毯等墙上饰物用的。
  那时候,我正好从外地旅游归来。当一个人回到消息灵通的首都时,别人总是要告诉他一些重要新闻的。但是没有人把玛格丽特的去世当作什么大事情来对我讲,这也是很自然的。玛格丽特长得很漂亮,但是,这些女人生前考究的生活越是闹得满城风雨,她们死后也就越是无声无息。她们就像某些星辰,陨落时和初升时一样黯淡无光。如果她们年纪轻轻就死了,那么她们所有的情人都会同时得到消息;因为在巴黎,一位名妓的所有情人彼此几乎都是密友。大家会相互回忆几件有关她过去的逸事,然后各人将依然故我,丝毫不受这事的影响,甚至谁也不会因此而掉一滴眼泪。
  如今,人们到了二十五岁这年纪,眼泪就变得非常珍贵,决不能轻易乱流,充其量只对为他们花费过金钱的双亲才哭上几声,作为对过去为他们破费的报答。
  而我呢,虽然玛格丽特任何一件用品上都没有我姓名的开头字母,可是我刚才承认过的那种出于本能的宽容和那种天生的怜悯,使我对她的死久久不能忘怀,虽说她也许并不值得我如此想念。
  记得我过去经常在香榭丽舍大街遇到玛格丽特,她坐着一辆由两匹栗色骏马驾着的蓝色四轮轿式小马车,每天一准来到那儿。她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她那一类人的气质,而她那风致韵绝的姿色,又更衬托出了这种气质的与众不同。
  这些不幸的人儿出门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个什么人陪着的。
  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把他们和这种女人的暧昧关系公开化,而她们又不堪寂寞,因此总是随身带着女伴。这些陪客有些是因为境况不如她们,自己没有车子;有些是怎么打扮也好看不了的老妇人。如果有人要想知道她们陪同的那位马车女主人的任何私情秘事,那么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她们去请教。
  玛格丽特却不落窠臼,她总是独个儿坐车到香榭丽舍大街去,尽量不招人注意。她冬天裹着一条开司米大披肩,夏天穿着十分淡雅的长裙。在这条她喜欢散步的大道上尽管有很多熟人,她偶尔也对他们微微一笑,但这是一种只有公爵夫人才有的微笑,而且也唯有他们自己才能觉察。
  她也不像她所有那些同行一样,习惯在圆形广场和香榭丽舍大街街口之间散步,她的两匹马飞快地把她拉到郊外的布洛涅树林①,她在那里下车,漫步一个小时,然后重新登上马车,疾驰回家。
  
  ①布洛涅树林:在巴黎近郊,是当时上流社会人物的游乐胜地。
  所有这些我亲眼目睹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我很惋惜这位姑娘的早逝,就像人们惋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被毁掉了一样。
  的确,玛格丽特可真是个绝色女子。
  她身材颀长苗条稍许过了点分,可她有一种非凡的才能,只要在穿着上稍稍花些功夫,就把这种造化的疏忽给掩饰过去了。她披着长可及地的开司米大披肩,两边露出绸子长裙的宽阔的镶边,她那紧贴在胸前藏手用的厚厚的暖手笼四周的褶裥都做得十分精巧,因此无论用什么挑剔的眼光来看,线条都是无可指摘的。
  她的头样很美,是一件绝妙的珍品,它长得小巧玲珑,就像缪塞①所说的那样,她母亲好像是有意让它生得这么小巧,以便把它精心雕琢一番。
  
  ①缪塞(1810—1857):法国浪漫主义诗人和戏剧家。
  在一张流露着难以描绘其风韵的鹅蛋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上面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纯净得犹如人工画就的一般,眼睛上盖着浓密的睫毛,当眼帘低垂时,给玫瑰色的脸颊投去一抹淡淡的阴影;细巧而挺直的鼻子透出股灵气,鼻翼微鼓,像是对情欲生活的强烈渴望;一张端正的小嘴轮廓分明,柔唇微启,露出一口洁白如奶的牙齿;皮肤颜色就像未经人手触摸过的蜜桃上的绒衣:这些就是这张美丽的脸蛋给您的大致印象。
  黑玉色的头发,不知是天然的还是梳理成的,像波浪一样地鬈曲着,在额前分梳成两大绺,一直拖到脑后,露出两个耳垂,耳垂上闪烁着两颗各值四五千法郎的钻石耳环。
  玛格丽特过着热情纵欲的生活,但是她的脸上却呈现出处女般的神态,甚至还带着稚气的特征,这真使我们百思而不得其解。
  玛格丽特有一幅她自己的画像,是维达尔①的杰作,也唯有他的画笔才能把玛格丽特画得如此惟妙惟肖。在她去世以后,有几天,这幅画在我手里。这幅画画得跟真人一样,它弥补了我记忆力的不足。
  
  ①维达尔(1811—1887):法国著名肖像画家,是法国名画家保罗·德拉罗什的学生;善绘当时巴黎上流社会的人士。
  这一章里叙述的情节,有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不过我现在就写下来,免得以后开始讲述这个女人的故事时再去重新提起。
  每逢首场演出,玛格丽特必定光临。每天晚上,她都在剧场里或舞会上度过。只要有新剧本上演,准可以在剧场里看到她。她随身总带着三件东西:一副望远镜、一袋蜜饯和一束茶花,而且总是放在底层包厢的前栏上。
  一个月里有二十五天玛格丽特带的茶花是白的,而另外五天她带的茶花却是红的,谁也摸不透茶花颜色变化的原因是什么,而我也无法解释其中的道理。在她常去的那几个剧院里,那些老观众和她的朋友们都像我一样注意到了这一现象。
  除了茶花以外,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她还带过别的花。因此,在她常去买花的巴尔戎夫人的花店里,有人替她取了一个外号,称她为茶花女,这个外号后来就这样给叫开了。
  此外,就像所有生活在巴黎某一个圈子里的人一样,我知道玛格丽特曾经做过一些翩翩少年的情妇,她对此毫不隐讳,那些青年也以此为荣,说明情夫和情妇他们彼此都很满意。
  然而,据说有一次从巴涅尔①旅行回来以后,有几乎三年时间她就只跟一个外国老公爵一起过日子了。这位老公爵是个百万富翁,他想尽方法要玛格丽特跟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而且,看来她也甘心情愿地顺从了。
  
  ①巴涅尔:法国有名的温泉疗养地区。到这里来治病的大多是贫血症患者。
  关于这件事别人是这样告诉我的:
  一八四二年春天,玛格丽特身体非常虚弱,气色越来越不好,医生嘱咐她到温泉去疗养,她便到巴涅尔去了。
  在巴涅尔的病人中间,有一位公爵的女儿,她不仅害着跟玛格丽特同样的病,而且长得跟玛格丽特一模一样,别人甚至会把她们看作是姐妹俩。不过公爵小姐的肺病已经到了第三期,玛格丽特来巴涅尔没几天,公爵小姐便离开了人间。
  就像有些人不愿意离开埋葬着亲人的地方一样,公爵在女儿去世后仍旧留在巴涅尔。一天早上,公爵在一条小路的拐角处遇见了玛格丽特。
  他仿佛看到他女儿的影子在眼前掠过,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老泪纵横地搂着她,甚至也不问问清楚她究竟是谁,就恳求她允许他去探望她,允许他像爱自己去世的女儿的替身那样爱她。
  和玛格丽特一起到巴涅尔去的只有她的侍女,再说她也不怕名声会受到什么损害,就同意了公爵的请求。
  在巴涅尔也有一些人认识玛格丽特,他们专诚拜访公爵,将戈蒂埃小姐的社会地位据实相告。这对这个老年人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这一下就再也谈不上他女儿与玛格丽特还有什么相似之处了,但为时已晚,这个少妇已经成了他精神上的安慰,简直成了他赖以生存下去的唯一的借口和托词。
  他丝毫没有责备玛格丽特,他也没有权利责备她,但是他对玛格丽特说,如果她觉得可以改变一下她那种生活方式的话,那么作为她的这种牺牲的交换条件,他愿意提供她所需要的全部补偿。玛格丽特答应了。
  必须说明的是,生性热情的玛格丽特当时正在病中,她认为过去的生活似乎是她害病的一个主要原因。出于一种迷信的想法,她希望天主会因为她的改悔和皈依而把美貌和健康留给她。
  果然,到夏末秋初的时候,由于洗温泉澡、散步、自然的体力消耗和正常的睡眠,她几乎已恢复了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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