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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茶花女-第14部分

小说: 茶花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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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们要走?”
  “我要到玛格丽特家里去。”
  “我们在这儿等吧。”
  “那不行。”
  “那我们跟您一起去。”
  “那更不行。”
  “我认识玛格丽特,”加斯东说,“我当然可以去拜访她。”
  “但是阿尔芒不认识她呀!”
  “我替他介绍。”
  “那怎么行呢?”
  我们又听到玛格丽特的叫声,她一直在叫普律当丝。
  普律当丝跑进她的梳妆间,我和加斯东也跟了进去,她打开了窗户。
  我们两人躲了起来,不让外面的人看见。
  “我叫了您有十分钟了,”玛格丽特在窗口说,口气几乎有些生硬。
  “您叫我干吗?”
  “我要您马上就来。”
  “为什么?”
  “因为N伯爵还赖在这儿,我简直被他烦死了。”
  “我现在走不开。”
  “有谁拦着您啦?”
  “我家里有两个年轻人,他们不肯走。”
  “对他们讲您非出去不可。”
  “我已经跟他们讲过了。”
  “那么,就让他们留在您家里好啦;他们看见您出去以后,就会走的。”
  “他们会把我家里搞翻天的!”
  “那么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来看您。”
  “他们叫什么名字?”
  “有一位是您认识的,他叫R·加斯东先生。”
  “啊!是的,我认识他;另一位呢?”
  “阿尔芒·迪瓦尔先生。您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不过您带他们一起来吧,他们总比伯爵好些。
  我等着您,快来吧。”
  玛格丽特又关上窗户,普律当丝也把窗户闭上了。
  玛格丽特刚才曾一度记起了我的面貌,但这会儿却记不起我的名字。我倒宁愿她还记得我,哪怕对我印象不好也没有关系,但不愿意她就这样把我忘了。
  加斯东说:“我早知道她会高兴见到我们的。”
  “高兴?恐怕未必。”普律当丝一面披上披肩,戴上帽子,一面回答说,“她接待你们两位是为了赶走伯爵,你们要尽量比伯爵知趣一些,否则的话,我是知道玛格丽特这个人的,她会跟我闹别扭的。”
  我们跟着普律当丝一起下了楼。
  我浑身哆嗦,仿佛预感到这次拜访会在我的一生中产生巨大的影响。
  我很激动,比那次在喜剧歌剧院包厢里被介绍给她的时候还要激动。
  当走到您已认得的那座房子门前时,我的心怦怦直跳,脑子里已经糊里糊涂了。
  我们听到传来几下钢琴和音的声音。
  普律当丝伸手去拉门铃。
  琴声顿时停了下来。
  一个女人出来开门,这个女人看上去与其说像一个女用人,倒不如说更像一个雇来的女伴。
  我们穿过大客厅,来到小客厅,就是您后来看到的那间小客厅。
  一个年轻人靠着壁炉站在那里。
  玛格丽特坐在钢琴前面,懒洋洋地在琴键上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她那弹不下去的曲子。
  房间里的气氛很沉闷,男的是因为自己一筹莫展而局促不安,女的是因为这个讨厌的家伙的来访而心情烦躁。
  一听到普律当丝的声音,玛格丽特站起身来,向她投去一个表示感谢的眼色,她向我们迎上前来,对我们说:
  “请进,先生们,欢迎光临。”








  “晚上好,亲爱的加斯东,”玛格丽特对我的同伴说,“看到您很高兴,在杂耍剧院,您为什么不到我包厢里来?”
  “我怕有点冒昧。”
  “作为朋友来说,永远也谈不上冒昧。”玛格丽特着重地说了朋友这两个字,仿佛她要使在场的人了解,尽管她接待加斯东的样子很亲热,但加斯东不论过去和现在都只不过是一个朋友而已。
  “那么,您允许我向您介绍阿尔芒·迪瓦尔先生吗?”
  “我已经答应普律当丝给我介绍了。”
  “不过,夫人,”我弯了弯腰,好不容易讲了一句勉强听得清的话,“我有幸早已被人介绍给您过了。”
  从玛格丽特迷人的眼睛里似乎看得出她在回忆,但是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或者是,看起来似乎她想不起来。
  “夫人,”接着我又说,“我很感激您已经忘记了第一次的介绍,因为那时我很可笑,一定惹您生气了。那是两年前,在喜剧歌剧院,跟我在一起的是欧内斯特·德……”
  “唷!我记起来了!”玛格丽特微笑着说,“那时候不是您可笑,而是我爱捉弄人,就像现在一样,不过我现在比过去好些了。您已经原谅我了吧,先生?”
  她把手递给我,我吻了一下。
  “真是这样,”她又说,“您想象得到我的脾气有多坏,我老是喜欢捉弄初次见面的人,使他们难堪,这样做其实是很傻的。我的医生对我说,这是因为我有些神经质,并且总是觉得不舒服的缘故,请相信我医生的话吧。”
  “但是现在看来您的身体很健康。”
  “啊!我生过一场大病。”
  “这我知道。”
  “是谁对您说的?”
  “您生病大家都知道,我经常来打听您的病情,后来我很高兴地知道您的病好了。”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您的名片。”
  “我从来不留名片。”
  “据说在我生病的时候,有一个青年每天都来打听我的病情,但一直不愿留下姓名,这个年轻人难道就是您吗?”
  “就是我。”
  “那么,您不仅宽宏大量,而且心肠挺好。”她向我望了一眼。女人们在给一个男人作评价感到用语言不足以表达时,常用这种眼光来补充。随后她转身向N伯爵说:“伯爵,换了您就不会这样做了吧。”
  “我认识您才不过两个月呀,”伯爵辩解说。
  “而这位先生认识我才不过五分钟呢,您尽讲些蠢话。”
  女人们对她们不喜欢的人是冷酷无情的。
  伯爵满脸通红,咬着嘴唇。
  我有些可怜他,看来他似乎像我一样爱上了她,而玛格丽特毫不掩饰的生硬态度一定使他很难堪,尤其是在两个陌生人面前。
  “我们进来的时候,您正在弹琴,”我想把话扯开去,就说道,“请您把我当老朋友看待,继续弹下去好吗?”
  “啊!”她一面对我们做手势要我们坐下,一面倒在长沙发上说,“加斯东知道我弹些什么。如果我只是跟伯爵在一起弹弹倒还凑合,但是我可不愿意让你们两位遭这份罪。”
  “您对我居然这么偏爱?”N伯爵聊以解嘲地微笑着说。
  “您这就错怪我了;我指的仅仅是这一件事罢了。”
  这个可怜的青年注定只能一言不发了,他简直像哀求似地向那个姑娘望了一眼。
  “那么,普律当丝,”她接着说,“我托您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
  “那好,过一会儿告诉我好了。我们有些事要谈谈,在我没有跟您谈之前,您先别走呀。”
  “我们也许来得不是时候,”于是我说,“现在我们,还不如说是我,已经得到了第二次介绍,这样就可以把第一次介绍忘掉。我们,加斯东和我,少陪了。”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话不是说给你们听的,恰恰相反,我倒希望你们留下来。”
  伯爵掏出一块非常精致的表,看了看时间。
  “是我去俱乐部的时间了,”他说。
  玛格丽特一声也不吭。
  于是伯爵离开了壁炉,走到她面前说:
  “再见,夫人。”
  玛格丽特站了起来。
  “再见,亲爱的伯爵,您这就走吗?”
  “是的,恐怕我使您感到讨厌了。”
  “今天您也并不比往常更使我讨厌。什么时候再能见到您啊?”
  “等您愿意的时候。”
  “那么就再见吧!”
  您得承认,她这一招可真厉害!
  幸好伯爵受过良好的教育,又很有涵养。他只是握着玛格丽特漫不经心地向他伸过去的手吻了吻,向我们行了个礼就走了。
  在他正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望了望普律当丝。
  普律当丝耸了耸肩膀,那副神气似乎在说:
  “您要我怎么办呢,我能做的事我都做了。”
  “纳尼娜!”玛格丽特大声嚷道,“替伯爵照个亮。”
  我们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总算走了!”玛格丽特嚷着回进来,“这个年轻人使我浑身难受。”
  “亲爱的孩子,”普律当丝说,“您对他真是太狠心了,他对您有多好,有多体贴。您看壁炉架上还有他送给您的一块表,我可以肯定这块表至少花了他三千个法郎。”
  迪韦尔诺瓦夫人走近壁炉,拿起她刚讲到的那件首饰把玩着,并用贪婪的眼光盯着它。
  “亲爱的,”玛格丽特坐到钢琴前说,“我把他送给我的东西放在天平的这一边,把他对我说的话放在另一边,这样一称,我觉得接受他来访还是太便宜了他。”
  “这个可怜的青年爱您。”
  “如果一定要我听所有爱我的人说话,我也许连吃饭的工夫也没有了。”
  接着她随手弹了一会,然后转身对我们说:
  “你们想吃点什么吗?我呢,我很想喝一点儿潘趣酒①。”
  
  ①潘趣酒:一种用烧酒或果子酒掺上糖、红茶、柠檬等的英国式饮料。
  “而我,我很想来一点儿鸡,”普律当丝说,“我们吃夜宵好不好?”
  “好啊,我们出去吃夜宵,”加斯东说。
  “不,我们就在这里吃。”
  她拉了铃,纳尼娜进来了。
  “吩咐准备夜宵!”
  “吃些什么呢?”
  “随您的便,但是要快,马上就要。”
  纳尼娜出去了。
  “好啦,”玛格丽特像个孩子似的跳着说,“我们要吃夜宵啦。那个笨蛋伯爵真讨厌!”
  这个女人我越看越入迷。她美得令人心醉。甚至连她的瘦削也成了一种风韵。
  我陷入了遐想。
  我究竟怎么啦?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对她的生活满怀同情,对她的美貌赞赏不已。她不愿接受一个漂亮、富有、准备为她倾家荡产的年轻人,这种冷漠的神态使我原谅了她过去所有的过失。
  在这个女人身上,有某种单纯的东西。
  可以看出她虽然过着放荡的生活,但内心还是纯洁的。她举止稳重,体态婀娜,玫瑰色的鼻翅微微张翕着,大大的眼睛四周有一圈淡蓝色,表明她是一种天性热情的人,在这样的人周围,总是散发着一股逗人情欲的香味;就像一些东方的香水瓶一样,不管盖子盖得多严,里面香水的味儿仍然不免要泄漏出来。
  不知是由于她的气质,还是由于她疾病的症状,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不时闪烁着一种希冀的光芒,这种现象对她曾经爱过的人来说,也许等于是一种天启。但是那些爱过玛格丽特的人是不计其数的,而被她爱过的人则还没有计算呢。
  总之,这个姑娘似乎是一个失足成为妓女的童贞女,又仿佛是一个很容易成为最多情、最纯洁的贞节女子的妓女。在玛格丽特身上还存在着一些傲气和独立性:这两种感情在受了挫伤以后,可能起着与廉耻心同样的作用。我一句话也没有讲,我的灵魂似乎钻到了我的心坎里,而我的心灵又仿佛钻到了我的眼睛里。
  “这么说,”她突然又继续说,“在我生病的时候,经常来打听我病况的就是您啦?”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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