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道人间有白头 by 寒雨澈 (轻度虐心+he~)-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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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当赢墨央十八岁学艺归来时,便成了众多王子所欲结交的对象了。
而在众多王子中,只有他,跟赢墨央渊源最深。因为在辈分上,他们的嫡亲
的表兄弟。
半年後,赢墨央将年仅十三岁的妹妹赢绯吟许给他,只要等赢绯吟成年,他
便可以将她娶过门,这样一来,无疑宣称赢墨央所拥有的那六十万精兵也将协助
当时尚为五王子的他。
到十六岁先王病危,六王子和十王子联手起兵夺位,到十七岁平定内乱登基
为帝,整个过程中,权术间也许确是他略胜於人,但若没有赢墨央,他却是连争
夺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只是君臣亲姻的关系,即便留下赢墨央对帝位有所威胁,他也可以看在
过去的份上,留一条後路。
只是,世事难料。
他爱上了赢墨央。
一个男子,如果只是一个平凡人,他大可将他囚於宫中,宠一辈子,反正历
史不乏後宫中娈童男宠的记载,他贵为天子,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谁敢有意见?
可惜赢墨央不是一个平凡人,而是精通行军布阵,手握六十万精兵的寂王!
他能留他麽?事实能容他留他麽?
不可以。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杀了他。他知道墨央擅用毒,知道墨央有
位医术极高的师兄,才选择将他召入宫中,赐毒酒,就是希望,他会发现而对自
己死心,就是希望,即使墨央喝下了那酒,还能有一线生机。
只有那一天,怀珍第一次违抗了他的命令。
最後一面,是他亲手将墨央压在地上,灌下那一壶毒酒。
即使後来凤臻赶到,救走了赢墨央,他也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了。
只是那天,那个人却留下了一样东西?
伶舟无离想著想著便觉得茫然。
手中的锦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不一会便被手心的汗染湿了一丝,他不敢
打开。头上痛到极至,连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
墨央,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麽?
疼痛稍稍褪却,伶舟无离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囊。里面只有一
张薄薄的纸。
是一笺药方。再无它物。
熟悉的笔迹在纸上一点点地蔓延,直至记忆的某处,似乎有什麽记录其上,
然後……划过一笔长长的墨迹。
头又阵阵地发痛,这一次,却似乎有什麽地方也在隐隐作痛,将那头痛渐渐
盖过了。
“怀珍,怀珍!”他烦躁地叫起来。
“奴才在!”怀珍匆匆地推门进来。
伶舟无离扬了扬手上的纸:“誊抄一张,让太医院的人看看。”
“是。”
“还有,让司空咏进来吧。”
怀珍应了退了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看著手中的药方,不禁心酸。只是留
下一笺药方麽?
将药方收好,才走向门外,门外等著的正是当朝年仅三十岁的太师,司空咏。
“微臣参见皇上。”
伶舟无离皱了皱眉:“行了,这里没其他人,有事便说吧。”
司空咏似乎也习惯了这皇帝的举动,只是继续道:“是关於归彩国的事,这
两月来归彩国的大军连连前移,而且也频频骚扰边境各个小镇,边境快马来信请
求出兵讨伐。只是……”
“只是什麽?这时朕已经准备在明天早朝的时候向众大臣征询意见,派什麽
人去,也大致有了人选,太师实在不必今天特地来说。”伶舟无离一字一句地说,
他知道司空咏为国确是尽心尽力,只是这人做事,管的也未免太多了。
“回皇上,微臣正是为此事而来,皇上明日大可不提此事了,因为微臣刚收
到密报,已有人出征归彩了。”
伶舟无离心中一动:“谁?”
“寂王。”
手上有什麽东西滑落,掉在地上,只是很轻很轻的一声,随即没落。
“你说……什麽?”伶舟无离沈声问,不敢高扬,就怕宣泄出声音中那一丝
颤抖。
司空咏又重复了一遍:“回皇上,是寂王。边关密报,寂王已在,傲秦将军
也率兵赶了过去了。粮草军用也早就准备好了。”
伶舟无离怔怔地听著他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却依旧是:“不可能……”
司空咏低著头:“密报上还说,从粮草军用的准备到大军调派的速度来看,
似乎已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伶舟无离没说话,屋子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司空咏和立在一旁的怀珍都是一
致地低著头,大气也不敢喘。过了好一会,才听他突然道:“司空,你说朕半年
来一直患病在床,因而朝政由你跟老七打理是吧?”
“是。”
“既然如此,寂王屯粮养兵的事,你们不知道?”
司空咏心中一惊,跪了下来:“臣该死。”
伶舟无离轻哼一声:“还是说,你有什麽隐瞒了我?”
司空咏低著头不敢说话。
半晌没听到伶舟无离说话,偷偷抬头,却见他半撑著头,闭著眼。
“皇上?”打了个眼色,怀珍走上前,低声问。
伶舟无离微微抬头,道:“算了,司空退下吧,其他事,明天早朝再说。”
“皇上保重,臣告退。”司空咏微一迟疑,便退了下去。
“怀珍,你也下去吧。那药方现在就拿去太医院。”
怀珍担忧地望了他一眼,终是恭身退下:“是。”
等怀珍将门关上了,伶舟无离才长长吐出口去,站了起来,弯下身去拣那掉
在地上的锦囊。
玄锦,金红刺绣。就像那个人一样。
小时候的什麽记忆,根本不会记得清楚,只是十五岁时重见,他一身乌衣白
袍,随意束著发站在跟前,笑得温柔。开口第一句,不是礼节,也不是问候,而
是如同记忆深处多少年前那一声叫唤,他唤他五儿。
那时便沈沦了吧?谁都不管结果。
怀珍走在宫道上,回忆著刚才太医所说的话,心中越是忐忑不定。
──此药方上所写,乃极寒或极热之药,我等不才,从未见过这样的药方,
如果按著这药方来熬药,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危及性命。
──我等对於毒理修为不高,但依古书记载,这似乎是南方一种秘传的毒药
方子。
……
老天,怎麽会是这样子?居然是毒药?
怀珍越想越慌,虽然说皇上宠信他,可是,伴君如伴虎这道理,他又岂会不
知道。他是亲眼看著皇上压著寂王灌下那一壶毒酒的,哪怕後来皇上有多心痛多
黯然,可不能留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心软。
寂王尚且如此,何况他一个小小近侍?如果让皇上知道这是一张毒药的方子,
说不好就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
毒药……寂王爷啊寂王爷,您这样子,不是逼皇上再下杀手麽?
“怀珍,想什麽想得这样入迷了?”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
怀珍猛地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顿时一跪:“参见七王爷。”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脸的笑意,正是当今皇上唯一尚存的弟弟,伶舟
无殇。
“起来起来,我说你,想什麽呢,看都走到什麽地方来了!”伶舟无殇笑著
调侃他。
怀珍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早已穿过了正殿,走到了御花园来了。
“奴才该死。”
伶舟无殇笑了笑:“我又不是五哥,别紧张。”
怀珍知道这七王爷一向难以捉摸,这时只是低著头,等著他说话。
伶舟无殇看了看四周,声音压低了一点,道:“听说,赢墨央给皇上留了个
锦囊是吧?”
怀珍一怔,暗暗苦笑,也一样低声道:“王爷有话请直说。”
“你就这点不讨人喜欢。”伶舟无殇啧啧道,“那药方子,让我看下。”
“这……”怀珍迟疑了。
伶舟无殇摇头:“看你们,赢墨央天天防著我,司空咏天天防著我,连你也
信不过我,那皇位就那麽好吗?看五哥那个样子,你们以为我还会跟他抢著不成?”
“七王爷!”怀珍惊得大叫,那种话,怎麽这王爷就敢在这里说出来的!
“没事,现在这里没人。”伶舟无殇闷闷地道,“你,拿来。”他摊手,好
象认定了怀珍身上便有。
怀珍又想了想,终於还是从怀离拿出那誊抄的方子来。
伶舟无殇不动声色地看了半天,才问:“太医院怎麽说?”
“说是一毒药方子。”
伶舟无殇侧眼看他:“你怎麽打算?”
怀珍怔了怔,这位七王爷,不会连他想什麽都知道了吧?
“又是瞒著啊……”伶舟无殇撇了撇嘴,“怀珍,这次听本王的!你现在就
去御书房,把太医院那些人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
“这……”
伶舟无殇将药方递还给他:“我知道你担心什麽,不怕,出了事,我担著,
绝不让你活受罪。只要记著,他问什麽,你就答什麽,别隐瞒。”
怀珍想了想,终於点了点头。
伶舟无殇见他答应了,正要离开,却又马上停了下来:“对了,皇上的头痛,
好点了没?”
“回王爷,还是一样痛起来就厉害得很,不过已经没有前两天发作得那麽频
繁了。”
“是这样啊……行了,你去吧。”
“是,奴才告退。”怀珍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伶舟无离一言不发地看著手中的锦囊,那人写的药方早放回去了。只是……
“毒药吗……”他喃喃地道。
怀珍大气也不敢喘,垂手立在一旁。
“怀珍,谁让你来说的?”
怀珍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才道:“回,回皇上,是七王爷。”
“原来是无殇啊……”伶舟无离轻声说著,似乎想著什麽,好久,才道,
“怀珍,你……让太医院的人按方子上配药吧。”
“皇上?”
伶舟无离似乎笑了笑,却一瞬间便变得淡然:“既然是毒药,放著也无妨,
说不定……比我常用的,要好呢。”
怀珍不懂,却也只能应了。将药方收好,准备拿去配药。
伶舟无离拿起桌子上的笔,取过奏折要批,却又悬在了那儿迟迟没下笔,过
了一会,怀珍突然听到他幽幽地开口:“他懂毒理,配的毒比谁都好……一定不
会连著灌了一壶下去,都死不了人。”
怀珍先是不懂他说的“他”指谁,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心中叹息。如果不是
生在皇家,即使有孛伦常,他们说不定也能很快乐。
“怀珍,这锦囊,不是那天留下的吧?”伶舟无离突然问。
怀珍一惊,扑通地跪了下去:“奴才该死,皇上饶命!”
“他……”伶舟无离说著一个字,却没马上接下去,声音似乎微微有点哽咽,
只听得呼吸声,好半晌,才接著,“他什麽时候回来过吗?”
“回皇上,是寂王府的人送来的。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
伶舟无离没再说话,只挥挥手让他退下。怀珍看了他一眼,福了福退了出去。
伶舟无离只是怔怔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久,才缓缓地缩下身去,将自
己抱成了一团。声音从喉咙挤出,嘶哑的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