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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玉楼春-第2部分

小说: 玉楼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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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里,有现成的草铺。解开被套倒身睡去。忽梦见两亲走到面前,犹是贫时光景,凄然可伤。及醒来想起两亲,又想年已及壮,尚未有室,虽承李老美情,资助盘费来此,计场期已在三日之内,未知何由进场。遂不觉放声大哭。自二鼓哭到鸡叫方止。
忽惊动了贴壁一位官员。原来这庙靠着皇华馆。那官员是个广东潮州人,姓冯,名之吉,号迪庵,甲辰进土。生平一清如水,又敢做敢为。现蒙钦召掌堂都御史,驰驿进京,连日被抚按请酒厌倦,那夜又是一个同年请酒,饮到半夜方回。因连日劳顿,正要熟睡,却被欧生哭声聒得一夜不曾合眼。他平日固是盛德长者,却又是极躁暴的性子。疑是地方官不曾肃静,驿丞不小心,致客人酗酒撒泼,心中大怒。天明便写手批,差听事官拿地方总甲驿丞,立要这夜哭的人到案。此票一出,驿丞吓得魂飞魄散,保甲吓得胆战心惊,四面八方沿门捱户,一时查不出来。知县闻知,亲来捕捉。还喜欧生哭声未止,就有人捱察出来,说是庙中哭的声音。驿丞同八个公差一齐拥入,老道人唬个半死,欧生兀自拥衾呆坐,眼睛尚是红的。起先是三四个人到房内一探,便大喊道:“宪犯在这里了。”欧生吃了一惊:“不知为何唤我是个宪犯?”未及开言,忽见一二十人蜂拥而来,一条锁链套在颈脖上,拖下床来。众人替他披衣穿鞋,拿到驿门。此时轰动了南昌一省官员,都来候问。到馆门时,听得冯公便服坐堂,怒容可掬,各宜俱不敢传禀,未得相见。
但见听事官喝道:“拿到犯人解进。”把欧生带到丹墀跪下,众人吆喝如雷。冯公把案一拍道:“你是什么人,敢在皇华驻扎之所黑夜号哭,是何道理?”欧生禀道:“生员欧阳渐是来应举的,不知大人光临,有失回避,致于天怒。”冯公喝问道:“既是应举生员,后日便是头场,不去静养,却在这里胡啼乱号,难道哭下个举人来么?”生又禀曰:“生员正为着场事悲伤,更有一天苦况,不堪细诉。”冯公道:“也罢,你既是应举的,我如今先考你一考,通不通,我自有说。”叫左右写五个题目来,说道:“不须起草,以点香一炷为度,香完就要交卷。”欧生五题到手,真个不起草稿,不加点,一挥而就。及做完交卷,香尚有寸余。冯公接来一看,还只说是先完了一二篇,及看下去,却是五篇俱完,篇篇如锦心绣口。不禁失声击节道:“奇才,奇才。”站下位来,忙吩咐讨衣冠皂靴来,更服相见。
一霎时件件取到,装束如新郎一般。欧生要行廷参礼,冯公却再三不肯,谦让许久,然后行个南北立接的礼,揖罢安坐。忽见听事官禀道:“门外各官齐来伺候。”冯公道:“且回他下午相见。”书房就取白牌一面挂出,上写一应官员俱于下午参谒。众官方才各自回衙。
且说冯公待茶后,即吩咐备酒。须臾入席,饮了几杯,欧生方把一段情由,及遇李亻屋并哭泣始末,一一呈诉。冯公道:“原来为此,这个不难,且开怀畅饮。”二人直饮到八分酒意,方才撤去酒席。冯公就取牌票来写道:“建昌府廪生欧阳渐,宏才巨儒,仰本省学道补名送院。”写完,遂令知府将此牌谕转达学道,命他补送入闱。知府立刻将此牌呈示学道,造册补送人闱。冯公又取白金百两与欧生,为春闱之费。欧生拜谢告辞,冯公送至仪门而别,欧生仍回庙中。只见南昌知县差八名皂快请欧生更寓。八人轮流更役,补陈食物,色色完备,又赠白金五十两。及进场后揭晓,果然第一名是欧阳渐。他也不回家,一直进京。春来会试,中试二甲第四名,选入翰林院。不半年,居然学土之职。所以轰动了江西一省,都说李握真是半仙,因即起他一个道号,称为玉口神,是说他开口灵验的意思。
一日,李亻屋梦游帝都,欧公又频频寄书来请,遂择日起身进京不题。未知邵卞嘉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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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遭绿林雪中逢侠访大盗计成就擒
却说邵卞嘉在家中无事,只是交接四海的文人洞客,结诗会,终日饮酒作乐。一日,腊月天气,下了一夜大雪。天明起来,卞嘉遂同几个豪兴的乘马上山观雪景。只见三岔路口,两个大汉子倒在雪中。看他眉宇又不像饿莩,忙带住马,着三四个家僮扶他起来,已是半僵的了。卞嘉遂不去看雪,吩咐家人扶他家去。家人道:“人是冷多热少,恐扶到家里或有未便。”卞嘉大喝道:“胡说,就是不活的,难说我们心上过意得去?”众人便不敢来开口,一步步扛扶进门,就停在厅上。叫家人取干棉衣,替二人换去湿衣,漱下几杯姜汤,二人渐渐苏醒,又灌了几杯热酒。俄顷间,便能站起说话。方请进东书房坐下,道:“恐尊体劳顿,未敢施礼,待用饭后奉揖罢。”随摆上酒饭,三人分宾主坐定,然后叩问仙乡大号并来历。那年长的答曰:“在下是江西饶州人,姓施名弘德。”指着年幼的道:“这是犬子,名绍卿。平素往来江湖。近因京中有个朋友借去五千金,将来取讨,便带一二千金纱罗绫缎等货,来到新丰驿口泊船。还未一鼓,一伙强人杀入舟中,愚父子跳落水中逃命,所有货物尽被劫去。一时又无相识可投,天又寒冷,愚父子悲哀诉与道人。有一老者见悯,送绨袍两副,款留一饭,又说此去到京不消五日,离此一百六十里地,名集贤村。有个豪客邵大官人,是个奇侠的人,俗名叫作小孟尝,专一扶危济困。你如今可投奔他,不但都中去的盘费可得,连这所失之物,或者他替你用些大力缉访得着也未可知。因此一路来找这个邵大官人。昨夜到了贵地,天黑了不及访问。欲寓客店,店中见没有行囊,不肯留宿,只得在一家门首坐了一夜。不期下了一夜大雪,冻饿交集,勉强捱得到晚,访问邵家居住,知在月浦桥下,父子相扶,逐步寻来。走了数步,被冷风一吹,在下先自跌倒。想小犬挽扶老身不起,也自仆倒在地,又冻雪中,一时不知人事。不知恩官怎生救得残躯到府,请问高姓大名?”卞嘉微笑道:“你访问的人,小弟就是。”施弘德父子慌忙倒身下拜,道:“卑人望思久矣,今承再生之恩,如何可报。”卞嘉忙忙答礼,请起坐定,斟酒劝酬。席间问了路途中的闲话。忽见门公传进一帖来,说是江西李道人拜。卞嘉看了名字,遂问施弘德道:“兄认得贵乡此人否?”施弘德把原帖看了,笑道:“原来虚斋也到这里相会。”卞嘉道:“莫不就是那术士,唤做玉口神么?”施弘德道:“正是。”卞嘉忙吩咐请进,自己到门首,拱他升堂作揖。安坐茶罢,即请施家两位相公出来相见。李亻屋见了便道:“施乡亲几时到这里,却为甚一团惊恐气色,像是失脱了货物,连性命也像再生的一般。这是为何?”一厅人俱吃了一惊。施弘德把被劫原因陈诉一番。李亻屋道:“不妨。数日内所失尽偿,四月间还有万金之获。”施弘德父子也未全信。当下摆出盛席,分位坐定,觥酬交错,直吃到半夜方止。卞嘉令童子秉烛引到西书房,服侍三人安寝。
到了次日,卞嘉唤齐大小家人三十人,各收拾铺陈行李,又带了元宝二十锭,碎银三四百两,并绸缎礼物。随请出两人,施与李虚斋用早饭完,乃言曰:“弟要往一处料理一事,烦三位相伴一行。”三人皆应道:“从命。”遂同上马起来。次日上午已赶到新丰,进龙城县寓弘济寺内,对二施道:“兄且深匿寺中,不要露人耳目。”遂打轿来拜县公,先差人将名帖投进。
那龙城知县姓郁,名有道,是甲戌进土,系卞嘉父亲乡试的门生。见了名帖,即到寅宾馆相接。揖罢呈上礼单。郁公打恭称谢,叙了寒暄。茶行三献,就问:“贵寓何处?”卞嘉道:“在弘济寺内。”又说了几句套话,起身告辞。郁公随后来回拜,少顷差人来送许多酒米鱼肉之类,又呈上即晚候叙的请帖。到晚间,卞嘉即来赴席。饮酒间,彼此感问两宅眷起居,谈了许多时事。看着将及二鼓,卞嘉道:“乞退从人,弟有密言相告。”郁公吩咐众人回避,单单剩宾主两人。不知卞嘉口向郁公耳边说些什么,只见郁公道:“领命。”说完,就辞回寓。
次日,郁公升堂,唤四个能干的皂快,叫做赵元、李祥、孙能、陆渐到案前吩咐道:“京中郭太师差官在此,发银三百两,要买真松绫二百匹。你等火速领银前去,发与各铺户,限二日内将松绫交足。”说罢,拿出了六个元宝,共重三百两,一张银票付与。赵元等领说,连忙各铺户去分派。
原来龙城县只有六家绸缎铺,当年值官的是狮子街口金员外家。赵元等先到金家。金员外道:“四兄有何贵干?”赵元道:“蒙县主所委,要卖买货物。”李祥便开出牌包,奉于金员外。孙陆二人便取出六个元宝放在桌上。金员外看了银票,大吃一惊,道:“列位牌长在上,龙县乃是小能处,虽有几家绸铺,都是寻常货色,哪有许多松绫?烦列位禀明太爷才好。”赵元还未开口,那陆渐便发话道:“员外好不晓事。官府的买卖,谁敢回他有无?况又是郭府发来银两,谁人敢担这干系!今这票与银子放在这里,等你们自去回话。”说罢就要出门,却急得金员外没了主意,只得赔个小心道:“列位息怒,在下一时直言唐突,幸勿见罪,待小弟去约齐故友来商量,少不得还要尽个薄情。”遂叫家僮去请对门葛三老来款留,众人只得坐下。少顷,那五家铺户都来与四人相见讫,就摆下五六盆鱼肉来。金员外道:“四位牌长,甚是简亵,聊请便饭。”低低向这五家铺户道:“相屈诸位过舍,非为别事。”便将银票并元宝及差官说话述了一遍。五人听了一齐呆了,大众商议道:“这货莫说二百匹,就是二十匹也买不出。如今可备一封厚礼与原差,求他商量一个回话方法。”
须臾,饭已吃完,金员外取出银十两,央葛三老送与四个差人,要求他出个回官的题目。赵元道:“盛情断不敢领,只要金员外自去回复官府,不要连累我们,便是盛情了。”葛三老又去促六家铺户凑成十两,共二十两送于四人,四人只是不肯受。葛三老道:“这二十两金薄意,聊代舍亲们一饭之敬,权且收下。若要兄独担这担子去回复官府,不但诸兄不肯,连小弟也不敢开口。待明日早堂时,烦四兄一同舍亲们进去回话,若禀得脱,舍亲再奉数金,更申一茶之敬;若禀不脱,这众铺户现带在下面,谅这干系,不但是四兄担错了。倘有所累,负外重重奉陪个礼意。四兄以为何如?”四人听了这话,只得允诺,收了银子,一齐别去。
明日早晨,四个公人带了六家铺户进县来。只见大尹问道:“绫子买到了么:””赵元上前禀道:“蒙老爷批委收买绫子,但本县是个小去处,出不得好货。这松绫是第一等细货,买的卖的从没在本县交易,现今六家铺户都拘在此,叩见老爷。”只见大尹大怒,喝道:“你这奴才不晓事,想是受了各家的贿赂,敢替他来回话。”便丢下二十四枝签来,每人各打三十。两旁皂役哈喝一声,一齐行杖,四人俱打得皮开血出。打完,就叫值年的铺户上来答话。金员外吓得战战兢兢跪上来。郁公道:“我问你,松绫每匹价值多少?”金员外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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