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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阴阳师 卷三 付丧神卷-第15部分

小说: 阴阳师 卷三 付丧神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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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见的鬼没有干什么坏事。他出现、吟诗、轻飘飘地走过,然后消失。
  仅此而已。
  看见过的人不多。
  值夜的人偶尔看见罢了。
  害怕是害怕,但因为出现也不多,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件事被当成了玩笑。
  “忠见今晚有何贵干呀? ”
  “是在苦吟新作吧。”
  在知情人中间,对忠见一事有默契:只要不传到天皇耳边就行。
  “结果,圣上最终还是知道了。”博雅说道。
  “好像的确是这样。”
  晴明右手托腮,点点头。
  “怎么,你也知道了? ”
  “是因为工匠们看见了,对吧? ”
  “没错……”
  博雅点点头。
  谁都知道,此时清凉殿来了很多工匠,在那里干活儿。
  因为打雷起火,烧着了清凉殿。这是去年秋天的事。
  修复工作从去年起就一直从早到晚地在宫内进行着。
  “可是.圣上急于把它修好……”
  约十天前起,好几个工匠深夜仍未离去,要把能赶出来的功夫都用来赶工。
  现场燃着篝火,有时要赶工到深夜。
  那一次——据说在六天前的晚上,偶尔留下来的三名工匠看见了忠见。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声音。
  开始以为是幻听所致,再侧耳倾听,的确是人的声音。
  一个男子用沙哑的声音吟诵着:“恋情……”
  随之.从仅修好一半的清凉殿阴暗处,出现了一个身上发着惨白磷光的人影。
  人影吟着和歌,缓缓地从黑暗中轻盈地走过来。
  人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三名工匠在场一样,通过了那个地方。
  “……未露人已知……”
  人影边吟边转向左边。
  “本欲独自暗相思……”
  折向紫宸殿方向后,消失了。
  身后只留下沉沉的黑夜。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个晚上。
  壬生忠见的怨灵变成鬼出现,夜夜吟诵着自己的和歌,在紫宸殿的方向消失……
  这个说法传到了天皇耳朵里。
  “然后呢? ”晴明问道。
  “圣上对此大为紧张呢。他下令让……”
  博雅眼珠子向上翻翻,看了看晴明。
  “让我去? ”
  “对。”
  “我嘛.也见过忠见的怨灵几次,但他是无害的。他不向外.全都是向内的。让他留着,现在这样子,在某种情况下还是有用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
  “也就是说,因为整个宫内的气脉,包括忠见在内,都很平稳。如果驱逐了无害的东西,以致破坏了稳定,反而有可能发生怪事,有可能被更加不好的妖魔鬼怪附体呢。”
  “晴明,既然你这么说,此话应不假。可是问题是圣上并不是那么想的……”
  “他……”
  “喂喂,不是说过不要那样称呼了吗? ”
  “让式神每天晚上到他那里去,在他耳边小声叮嘱:别管忠见,就让他那样好啦——好吗? 

  “要是暴露了,你可有性命之虞啊,晴明。”
  正当博雅说话之时,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从对面婀娜地走过来。
  她来到晴明跟前,略低一低头行礼说:“您约的客人到了。”
  “带他过来。”
  晴明说完,那女子又低头行礼.循来路离去。
  “那么,我且退下吧……”
  博雅想站起来。
  “不必,博雅。你就在那里好了。因为这位来客所要求的事,与你刚才说的情况不无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 ”
“因为客人是壬生忠见的父亲,壬生忠岑大人。”

  壬生忠岑穿着陈旧褪色的窄袖便服,端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
  这位老人年已八十有半的样子。两鬓雪白。看上去像一只猿猴。
  晴明介绍了博雅之后,忠岑小声说:“您是歌会时右方的讲师吧。”
  王生忠岑曾做过泉大将藤原定国的随从.为是贞亲王歌会、宽平御时后宫歌会、亭子院歌会等创作过和歌。他作为歌人的实力获得认可,被任命为《古今和歌集》的编选者之一。
延喜五年(即公元905 年)在平贞文歌会中,左方的第一首和歌是他的作品:
春来吉野山
  夸朝影朦胧
  此作被选为《拾遗》的卷头歌。
  同年,他为泉大将藤原定国的四十大寿献屏风歌。又过了两年,宇多法天皇行幸大井川,忠岑扈从,吟诵了和歌,留下了有别于纪贯之的《假名序》。
  在《古今和歌集》以前的歌会中,忠岑留下了不少与纪友则等人并肩的作品,但自延喜七年为大井川行幸献上和歌之后,他就再没有留下作品了。
  博雅当然知道这位歌人的大名。
  “是的,我担任了讲师。”博雅回应道。
  博雅的官位是三位,忠岑的官位是六位——这样的身份差别,一般不可能同坐于廊内、正面相对,但在晴明的宅院里,这样相处变得理所当然。
  反而显得博雅尊敬年长且已负歌人盛名的忠岑。
  “忠岑大人……”
  晴明将视线移向王生忠岑:“这位博雅大人也是为了同一件事过来的。”
  “哦,是为了忠见的事? ”
  “是的。”
  晴明予以肯定。
  “那么,博雅大人也知道圣上要下旨镇住忠见之灵? ”
  “是我带这道圣旨来给晴明的。”
  听博雅这么说,忠岑叹了口气。
  “唉.真是……”
  “您有什么隐情吗? ”博雅问。
  “博雅,忠岑大人请求是否可将第二十首和歌的赛事,换一首和歌再比赛一次。忠岑大人说,这是镇住忠见怨灵的最佳办法。”
  “再比赛一次? ”
  “当然是私下进行即可。如果兼盛大人答应的话,加上兼盛我们四人就行。裁判由晴明大人担任,讲师则与那一晚相同,是博雅大人……”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
  博雅这一问,忠岑便深鞠一躬,说:“说实话.其实那首‘恋情未露’和歌,并不是忠见所作。”
  “是代作吗? ”
  “是的。”
  忠岑点点头。
  “但是,代作并不稀奇。迄今许多人的歌会之作,都是他人代作。仅此并不足以成为重赛的理由……”晴明说道c 
情况正如晴明所说,这一时期拿到歌会上的作品,未必都是作者本人的创作。
  许多歌人把别人吟咏的和歌当做自己的作品推出,这样的做法很普遍,也是被认可的。
  “但是,说是代作,在此我却要老实说出来,创作那首和歌的,其实是鬼。实在是很丢脸啊。”
  忠岑满脸惭愧说道。
  “鬼?!”
  博雅不觉叫了一声。
  “是鬼。而且不仅是那首和歌,那天晚上忠见所有的和歌——不,迄今我和忠见在歌会时吟诵的所有和歌,其实都是鬼吟诵的。”
  像是豁出去了,忠岑一口气说完,这才打住。
  “全部……都是鬼? ”博雅问。
  “是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说来话长。我初次遇鬼,是在宽平三年的春天……”
  “那么说——”
  “是距今七十年前,我十八岁的时候。”
忠岑喉间带着痰音说起来。


  我生于贫困的地方官之家……
  壬生忠岑开始叙述。
  因自幼便深切体会到贫困的滋味,从明白世事起,便有了进京谋求更高官位的心愿。
  “卑微的小官真的很糟,不做到高级的宫位,不可能过上像样的日子。”
  这是父亲经常念叨的话。
  忠岑喜欢创作和歌。
  虽然不是高手,但好歹也算自幼能够吟咏和歌。
  千方百计想要以创作和歌为进身之阶,只要有歌会之类的机会,便到处找门路推销自己的作品,然而都失败了。
  只要有钱,便能托上更大的人情、门路.也能推销自己的和歌,但他既没有钱,也没有门路、熟人。
  我降生在一个什么家庭啊! 
忠岑甚至诅咒过父亲的窝囊,但后来,他明白到自己并没有创作和歌的才华。
  好歹能咏歌——然而毕竟只是还算不错,却实在不是歌会那样的场合拿得出手的。
  不过,是否好歌,自己还是能明白。
  只要他听过,就能判断出那首和歌的高下,分得出是好歌还是坏歌。他察觉到这一点。
  因此,他也能估计自己的歌才大致在何种程度。
  “具备辨别和歌好坏的眼力和创作和歌,看来是两回事啊。”忠岑叹道。
  那一年,忠岑来到京城推销自己的和歌,但心愿未酬,更痛感自己没有创作和歌的才华。
  钱花光了,回乡不成,他上了比壑山。
  跟和歌分手吧。只要能回故乡,再也不进京了。
  再也不作和歌。
  他边上山边想,泪流满面。
  当时是春天,是山樱盛开的时节。山路上沿途开满樱花。
  花团锦簇压枝低,花瓣在没有风的时候也散落下来。
  满山嫩绿之中,置身山樱盛开的一角,仿佛被轻盈的白光所包围。
  多美啊……
  自己除了和歌之外,别无他能。自己惟一的才能,又较之他人为劣。
  忠岑如此年轻便知道了自己的才具。
  雪白的樱花,在忠岑眼里呈现一派伤心之色。
  正当此时——他听见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是神的声音。
  新芽嫩绿蔚成霞
  离枝尤香是樱花
  好歌。
  而且,似曾相识。
  那么.是在哪里听过? 正寻思时,又听见了吟咏同一首和歌的声音。
  那么……
  有人在吟诵这首和歌吗? 
那声音好像发自眼前盛开的樱花.也似来自头顶上的樱花树梢。
  但是,既没有人攀上樱树,附近也没有人迹。
  对了,是《万叶集》吧……
  《万叶集》的无名氏作品中,应有这首和歌。
  忠岑为了应和那个又传过来的声音,自己也吟诵起那首和歌。
  当那个声音说:“新芽嫩绿蔚成霞——”
  忠岑便接上道:“离枝尤香是樱花。”
  从树干上方传来愉快的哈哈笑声。
  可是,左看右看,都不见人影。
  难道是看不见身影、却喜欢和歌的鬼吗? 
难道是鬼对这山中盛开的樱花美景一见忘情,情不自禁地脱口吟出了佳句? 
就算真的是鬼,忠岑也不觉得害怕。
  当时的事仅此而已。
  回到摄津国,几天后的某个夜晚,忠岑正独自苦吟。
  他想创作和歌。
  夜已深。
  但是.越是苦思冥想越不得要领。
  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华——似乎自看透这点的那一刻起,他比之前更加难得好词句。
  “入春——”
  忠岑试说出第一个词组,感觉还不坏。
  其后应接上“惹愁思”呢,还是其他表达? 他迟疑不决。
  “入春——”
  再次把同一词组说出口时,一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即念吉野美——”
  “吉野美? ”
  忠岑刚一接口,马上有一个声音结句:“山绕飞霞心中现。”
  “入春即念吉野美.山绕飞霞心中现。”
  得一佳句。
  “是谁? ”
  忠岑一出声,那个声音便道:“是我是我。”
  “你? ”
  “是我。前不久,我们不是还在比壑山相会了吗? ”
  “那时候……”
  那声音没有答这个问题.又说道:“我为你作和歌怎么样? ”
  “作和歌? ”
  “对。你当时不是在想.自己没有作和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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