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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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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莫与裴家走得太近,这几日朝堂上不大宁静。”他躺回榻上,悠悠合上了眼。
  在大仪殿的侧殿辗转了一夜,睡不安稳。次日醒了竟才发觉窗外已然天光大亮,忙梳洗一番,直奔司仪局去。谁知,大小的事务竟都被分派了下去,过往的女史见了我都匆匆行了礼,也不多话。我对着空荡荡的桌子不免迟疑,便去了正堂见两位尚仪。
  瑾尚仪一改往日的严肃,笑盈盈地看我:“谢司籍大喜了,陛下方才传了旨意来,谢司籍改住大仪殿,即日起尚仪局的一应事务都不必亲理。”
  宫内的人无不知晓,但凡被皇帝选中的女官便不必再于各局任职,我心下一沉,知道李旦是故意引起宫人猜忌的。
  在尚仪局找不出事来做,我索性也不换男装,径直出宫去找裴丝娜,结伴在洛阳城内闲逛起来。街边天桥上的面鱼儿,店铺里的珠钗手环,两个人边走边买,落得自在。眼见得日落西山才被裴丝娜硬拖回了宅子,说是要我尝尝她拿手的手把羊肉。
  自林荫间分花拂柳,回到正厅,她便回身来一扭纤腰,媚态横生地打趣道:“小店专营西域美食,客官莫急,妾身这就替您置办一席酒宴去。”
  我忽拽了拽犹自说笑的裴丝娜,她这才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厅内不止坐了面色惨白的裴伷先,另有一个约四五十岁的男子坐在正中,锦袍玉带,面色威严,恰是裴伷先的伯父裴炎。
  “逆子,这便是你在外赎回来的舞妓?”
  裴伷先“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神色却不慌乱:“叔父,丝娜是侄子的结发妻子,恳请叔父成全。”
  裴炎闻言只冷笑:“我裴家怎可容如此低贱的女子入门!”
  “叔父──”
  “郎君不必多言,丝娜亦不愿与这等无耻小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如君仍有怜妾之意,便即刻将此人逐出门去,你我凤鸣鸾应,琴瑟和谐,便是一生。”裴丝娜恨声道,一双琉璃样的眼中满是郁结的清泪。
  裴伷先叹了口气,并不起身,只答:“丝娜,伷先家严早卒,若无叔父照应,如何能活到今日。伷先实不忍负卿,亦不忍一再忤逆叔父。”
  裴丝娜的身子颤了颤,却仍道:“此等小人,岂配为郎君的叔父!”
  “本官自问清廉有行,恶妇尔敢蔑语再三!”裴炎听得裴丝娜的话不由得火冒三丈,站起身来,怒气冲天地走了过来,伸手便要打裴丝娜。
  我见状忙走上前去,想要拦开裴丝娜。谁知裴丝娜竟纹丝不动,冷笑道:“裴公夙行悖逆,见利忘义,抛妻弃女,何来清廉有行可言?”一句话说下来,惊得屋内的几个人都变了颜色。
  “丝娜,不得对叔父无理!”裴伷先首先面色不郁。
  裴炎也不禁变色斥道:“裴某何曾做过如此之事!”
  “你还认不清这人的嘴脸吗?他便是那狼心狗肺之人!”裴丝娜杏眼婆娑,姣颜含愠,凄语道:“郎君,你可问我丝娜出身何处?生父何人?族姓为何?”
  我不由得愣住:世人只知她是那倾步坊中一舞倾城的胡姬,又有谁问过她的由来?
  她只凄凄切切地笑着,言语中却平静了许多:“家母虽为胡人,然丝娜却出生于大唐濮州。”我这才明白她因何就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家母自西域远来,路经濮州时与当地的一个参军结识,两相情悦,故结连理。然而不想所与之人乃背信忘义之小人,竟恐累家风,在家母身怀丝娜之时将我母女二人一同逐出家门。家母所托非人,含恨而终。丝娜被族人带回西域,直到四年前才到了长安来。原只想亲眼见见那负心薄幸之人,却岂料长安多高门,竟苦不得见,只有投身倾步坊,以期结识权贵,设法得见。”
  她叹了口气,看向裴伷先,菱唇微扬:“谁知竟遇到了郎君,一从结识,二人倾心,以为就此便是一生,不料竟还是要面对这一切。”
  说到此处,她话语凄切,更胜方才,只轻声道:“郎君曾问丝娜族人何处,姓氏为何。丝娜不答,只因丝娜的名字便是答案……”泪眼横波,又看向裴炎:“十八年前,裴大人身在何处?”
  十八年前,裴炎擢明经第,身为濮州司仓参军。
  丝娜,裴丝娜,原本就姓裴。
  作者有话要说:  提早更新~
  裴丝娜的身世浮出水面~


☆、浪淘沙(苒苒述)

  工部尚书裴伷先,年十七,为太仆寺丞。伯父相国炎遇害。伷先废为民,迁岭外。伷先素刚,痛伯父无罪,乃于朝廷封事请见,面陈得失。天后大怒,召见,盛气以待之,谓伷先曰:“汝伯父反,干国之宪,自贻伊戚,尔欲何言?”
  伷先对曰:“臣今请为陛下计,安敢诉冤?且陛下先帝皇后,李家新妇。先帝弃世,陛下临朝,为妇道者,理当委任大臣,保其宗社。东宫年长,复子明辟,以塞天人之望。今先帝登遐未几,遽自封崇私室,立诸武为王,诛斥李宗,自称皇帝。海内愤惋,苍生失望。臣伯父至忠于李氏,反诬其罪,戮及子孙。陛下为计若斯,臣深痛惜。臣望陛下复立李家社稷,迎太子东宫。陛下高枕,诸武获全。如不纳臣言,天下一动,大事去矣。产、禄之诚,可不惧哉?臣今为陛下用臣言未晚。”
  天后怒曰:“何物小子,敢发此言!”命牵出。伷先犹反顾曰:“陛下采臣言实未晚。”如是者三。天后令集朝臣于朝堂,杖伷先至百,长隶攘州。伷先解衣受杖,笞至十而先死,数至九十八而苏,更二笞而毕。伷先疮甚,卧驴舆中,至流所,卒不死。
  ──《太平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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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丝娜一怒之下,竟不辞而别。
  我知她心中虽爱裴伷先,却再不肯面对狠心抛弃自己的裴炎,只得转身求去。
  我心里始终疑她便是赵歌的前世,因而托了武承嗣在城中百般打探。
  停了两日,他便来看我,只将一粒刻着“丝娜”二字的碧玺珠子交给我,桃粉色的珠子衬着窗外的斜阳,柔媚入骨,让人想起当初在倾步坊见她一舞倾城时的绰约风姿来。
  裴伷先经此变故,伤痛难忍,一时缠绵病榻。我于心不忍,因特意送药过去,他只对着那药碗惆怅,却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便默默然出门去了白马寺。
  季衡仍旧是一身僧衣,慈眉善目的样子,全然是佛家弟子的架势,新剃过的光头在林木间散落的光亮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我忍不住低下头看眼前的棋盘,方方正正,黑白子交错其间,厮杀得跌宕纵横。执起黑子,翻手,落定,看向如今的辩才大师:“可有退路?”是问棋,也是问人。
  他但笑不语,手中的白棋起落,又环住我的黑子。
  “进退皆有法,师父可曾参悟?”我不肯罢休,黑子不辍,盘间局势又变。
  “进即是退,退亦是进。”他答。
  林木清落,树影蹁跹,我笑着看向他:“闻此言便知,师父尚未参悟,平素所言的佛法不过外相而已。”
  他皱了皱清隽的眉:“施主所言何意?”
  我叹了口气,指着棋盘:“师父所感之进退唯此眼前之棋,却不知世间本无棋,无盘,万物皆为虚耳,概人心之所愿,故为棋局。无进无退,此为棋之道,故弟子说师父未悟。”
  他闻言沉默良久,终于放下手中的白棋,沉吟道:“眼前的棋子不论黑白,皆为人之所愿,与局无关。”遂抬头看我:“如此看来,季衡果无法置身化外。”
  佛家讲孽缘,季衡的孽、缘皆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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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天高气爽,一纸加急军报送到了武成殿的御座前,柳州司马徐敬业反了。
  上官婉儿不在驾前,武后轻眯着凤眼,看了一眼那纸公文和后面附的檄文,面色无波,命我念给她听。
  我知道摆在眼前的恰是那后世广为流传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拾起桌上的纸,舒定心神,念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几句话写尽了武后先后侍奉过两代君主的尴尬出身,字字见血,绝非凡笔。
  武后闻言只挑眉笑道:“旧论陈词,不过腐生迂言。”
  我便又继续念下去:“……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骆宾王素有“唐初四杰”之名,才情极高,这篇檄文竟也被他写得激荡回肠,雄浑有力。说来有趣,同为“唐初四杰”的王勃也曾因李显写过斗鸡檄文而被逐,这初唐的四大才子倒同檄文颇有渊源。
  思及此处,不由继续念了下去:“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这一段写得颇为辽阔,隐隐有风云之色变幻其间,我循文念来,不由得暗自叹服,偷眼看向武后,竟见她也沉默了起来。
  话语一停顿,武后便又抬头看我:“怎么不念了?书生意气,不过尔尔。”
  我忙低下头,继续读那檄文:“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於话言,或受顾命於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末句流传千古,我平素便知为佳句,此时念来,却只觉心惊:骆宾王此人不仅善文,竟更懂得揣测人心,以先帝尸骨未寒而朝政旁落为名,大举讨伐武后,确为攻心上策。
  武后闻得此句,果然凤眸微凛,矍然道:“谁为之?”
  我答:“昔据闻乃长安主簿骆宾王所做。”
  武后只叹:“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
  不多时,众朝臣便都到了武成殿商讨对策,皆提用兵事宜,唯有裴炎直言:“天子年长矣,不豫政,故竖子有辞。令若复子明辟,贼不讨而解。”
  众臣皆不敢逆武后意,只说:“炎受顾托,身总大权,闻乱不讨,乃请太后归政,此必有异图。”
  裴炎故而被脱去官服,关押入狱。
  我闻得此消息的时候,正在后殿整理各部送来的折子。李旦虽已命司仪局不再替我安排差事,武后却因我上次去长安的关系,对我颇为看重,竟将我调到了她身边去。整理奏折自此便由上官婉儿和我一同负责,今日她不在,大小琐事就都堆在了我身上。
  团儿闲坐在一边,听了宫人所说的裴炎在朝堂上被贬之事,只撇了撇嘴:“自古逆臣多无好下场。”
  次日,裴炎谋反之事便不胫而走。
  先是街边的幼童纷纷传唱:“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有人直言此歌便是骆宾王所做,意在与裴炎合谋乱政。
  随即又有人在叛军中发现了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并说春天武后游龙门时,裴炎便欲用兵夺政,只不过那日武后的銮驾略缓,竟错过了时机。
  我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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