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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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看天色才惊觉月落窗前,他站起身来,披上雪裘,走了几步,才回身对我说:“渝州的事一结束,表哥也快要回来了。”
我愣了一愣,随即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或许,我也不便在此见你了。”
我低下,避开他的视线,却仍能感受到他目光传来的温度。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推门出去。
眼见他离开,我忽回身取了件包裹好的细长物件道:“前一阵你留的东西还在我这里,不如一起带回去吧。”
“留着吧,送给你的。”他对着我笑了笑,柔和浅淡,转身,任靡丽的冰雪在他的身后书写下一行极浅的印迹。
眼见银光褪去,我便想转身回房,伸出的手才触到房门,忽心有所感又转回身去,风雪中的那袭玄衣稳稳地立在院中,浓墨般的双眼深不见底。
“武大人。”我下拜,见礼。
“嗯。”他只盯着我,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时间似乎静止了下来,夹杂着雪花的狂风比起方才平静了许多,却丝毫没有带给我一丝暖意。厚厚的积雪一点点渗透脚上新换的绣鞋,身上的夹袄也在风中微微抖动,我开始后悔刚刚出来送李旦时走得太急,竟没有多披件外衣。在那道冷若寒夜的视线下,我力图挺直腰杆,却仍旧抵不住刺骨的寒风。
见我瑟瑟发抖,他皱了皱眉:“怎么,府里没有给你准备过冬的衣服?”
我默然。
那双眼依旧冷冷的,扫了一眼我手中握着的东西,缓缓转过身去:“外面天冷,早点回房去吧。”我如释重负。
回到房里,敏儿看看我被冻得通红的脸,忙拉我到床边,一边忙着用被子把我围了起来,一边抱怨道:“早就要你去找武管家要冬装,你就是不肯,这么冷的天哪能只穿秋衣的?”
我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感觉到双手渐渐恢复了温度,才想起手里仍攥着的那件东西来。
掀开外罩的锦缎,里面果然是一幅字画。敏儿帮着我一点点展开画卷,内里露出一角秋香色的衣裙来。我的手一颤,按住了画轴,勉强对敏儿笑道:“我累了,还是明日再看吧。”
次日一早,就有人送了冬装来。
锦缎湘绣襦,藕香掐心夹袄,红里云鹤雪氅、镶珠玉的小羊皮雪靴,银丝精工手炉等冬季需用之物一应俱全,竟连钗环、香粉之类的东西也赫然列在其中,看得敏儿张大了嘴,半天没有言语。
我看了一眼那些东西,一转身,走了出去。
武府的布局不同于盛唐的风流随意、不拘一格,厅堂规规整整地相互应对,一层院落紧套着另一层,紧凑整齐,很是严谨。武府没有闲人,一路走来更是很少遇到下人,偶尔遇到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不像平时在后院认识的那些闲散悠然。
穿过一层层的院落来到书房,武承嗣正端坐在桌前,见我进来也不说话,仍低头在案间挥毫不断。时间一点点凝固,我见他不说话,也就上下打量起整间书房来。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为简单的书房,毫无华丽的奢侈品,一排排的书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干净明快。很难想象,即将在大唐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武承嗣居然只是坐在这样一间普通的书房里,静静地看书写字。
良久,端坐在桌前的男人才停下笔,说道:“既然来了就坐吧。”
当初还是韦舒颜的时候,武承嗣就是我的克星,没想到再次穿越居然又是落到了他的手上。我选了靠门的一张椅子,远远地坐了下来。
“怎么没穿送去的冬衣?”黑眸漫不经心地扫过我。
“苒苒不知如何自处。”
“自处?”他挑了挑眉,重复我的话。
“是,苒苒并非府内之人,当初得大人相救,因身无所依寄居在府,又劳大人伤神惦念,着实过意不去……”
“有话直说。”他突然打断我,坚毅的脸上线条分明,犹如刀刻。
我看着眼前的那一袭玄衣,感慨自己终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竟是一开口就被看穿,深吸一口气,我抬头直视他:“苒苒在府里修养了好些日子,不敢再麻烦大人,今次前来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二是向大人辞行。”
话音才落,他的眼锐利如鹰隼,紧紧地盯住我:“你不是怕麻烦我,是不想在府里被我养着。”他本就深黑的眸色愈发地深沉,离开座位,一步步向我走来,我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却偏更高地仰起头来,眉间不肯现出半点的惊惧:“我不是金丝笼中的鸟儿,等着大人来喂食。”
“金丝笼?你觉得这府里是金丝笼?”他稳步向我走来,危险的气息逐渐靠近。
抑制住身上的寒意,我扬眉看他:“这一次大人以几件冬衣为食饵,不知这次又是想要苒苒以何为报?”不再是那个可以直呼他武承嗣的韦舒颜了,我看着这个曾经令我落荒而逃却又在我陷落时不断出手相助的男子,心里翻搅成一团,表面却平静无波。
他怒极反笑,伸手捏住我的下颌:“我不记得你入府后要你报答过什么。”
“难道夜宴的那晚也不算?”忍住下颌的疼痛,我同样对着他笑。
“夜宴?”他冷峻的眉宇皱了下,手不觉松了些。
“怎么,整个武府都知道的事大人会不知?”我扯了扯嘴唇,对他冷笑。如果昨晚不是李旦,如果换作旁人……
“武德!”他忽松开我,转到桌前,扬声唤道。一个微胖的身影随即应声而入,显然是训练有素。他扫了武德一眼,淡然问道:“夜宴那晚是怎么回事?”
武德看了一眼我,随即反应了过来,躬身答道:“那晚太子殿下和八殿下留宿倚云楼,事出突然……太子殿下钦点了谢苒苒去服侍,奴才便去叫了……谁知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就把她送到了八殿下那里……”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咣”的一声,桌上的茶杯变成了碎片。房间里一时沉寂,良久,武承嗣才挥了挥手,淡淡地说:“先下去吧。”
我冷眼看过,转身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忆秦娥(苒苒述)
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妇于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乐自宣政门入。太常博士袁利贞士疏,以为:「正寝非命妇宴会之地,路门非倡优进御之所,请命妇会于别殿,九部伎自东西门入,其散乐伏望停省。」上乃更命置宴于麟德殿;宴日,赐利贞帛百段。利贞,昂之曾孙也。
──《资治通鉴?唐纪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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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破晓,天光初亮,我便起身推开门去。微凉的晨风掠过耳畔,却不冰冷。一路穿过层层院落,在青松林立的书房门前缓下脚步。
“还不进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自屋内响起。
进了屋,就见武承嗣坐在桌前,仍旧奋笔疾书,不知翻过多少遍的书册整齐地摞两侧,遮挡住本就本就熹微的光线,室内更显阴暗无光。我于是走上前去,将那些书册搬到旁边的案几上,一点点按类别挑出来,放回书架。
这样忙到了中午,才将架上的书册尽数整理好,舒心地笑了笑,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一回身,正看到武承嗣抬头望我,紧抿的薄唇隐隐上挑,挺拔的身体在淡金色的光线中投下斜长的影子,案几上的砚台散发出悠悠的墨香来,让人几乎无法相信这样冰冷淡漠的一个人也有如此恬静祥和的一刻。
那日回到小院,打算同敏儿道过别就离开,那丫头却不知去了哪里竟一直没有回来。我坐在房里,闲来无事,盯着桌上的那堆衣物和饰品,不由得想起武承嗣曾送过的那件舞衣来,想起半年前的大明宫和太液池,五味杂陈。
到了晚上敏儿还没有回来,我起身燃了烛火,跳跃的火焰清清冷冷地映在光洁的墙壁上,出现了两道身影。
我低下头,便有一双石青滚边朝靴映入眼帘,于是平静地行礼:“大人。”
“嗯。”他应了声,慢慢踱进屋里,挺拔孤绝的身姿在摇曳的灯影里屹然不动。
我所居住的小院本就是下人的居所,总共不过半间厅室,内里更无摆设。他沿着门口向前,不过数步便已到了墙的一侧,于是转回身来看我。那双素来寒厉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我,清幽的月辉透过单薄的窗棂纸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略显柔和:“决定了要离开?”
“是。”我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
“既是如此,我且送你一程。”他沉默良久,才说。
入夜的武府深寒露重,身上单薄的布衣在冷风中瑟瑟地抖动,我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跟在那一袭玄衣之后,雪地上的脚印一行又一行。
到了门口,他忽转身看我,深邃的眼里现出深深的笑意:“不如留下来。”
我一愣,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他却只上下打量起我单薄的衣衫:“这样的衣服是不能过冬的。”
想起留在房里的那堆他早上送来的衣物,我抬起头来:“苒苒实不愿再为大人添麻烦了。”
“你是不愿接受施舍。”他盯着我,一字一顿,似是要穿透人心。
惊异间,我回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武承嗣向来不会施舍于人。”他眉宇一紧,断然道,丝毫不给人回绝的余地,径直大步向府内走去。
“书房尚缺添墨之人,明日早些来见我。”一句话,定了我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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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没有离开武府。
于是有了每日晨间墨香染碧盘,于是有了晚来秉烛天欲明。
武府的书房是最为清闲的所在,不过是每日磨墨、扫尘,更多的时候是无事可做的。
武府的书房也是最为忙碌的所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却仍不得归,添了火烛,守在一旁,看着蜡泪旁挺拔的身影,一坐就是月沉星稀。
眼见天色渐暗,我起身点了蜡烛,随即在架子上随手取了卷书,坐在一边,闲闲地看。
此时的武承嗣不过位居尚衣正卿,每日案上堆叠的公文却常常要滞留到入夜时分,偶尔提早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他也只是端坐在桌边认真地看书,手不释卷,眉宇常锁。
门外渐传来脚步声,武德躬身进来,试探地向正专注于公文的武承嗣看去,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是打算劝武承嗣用饭,今日的公文格外繁重,竟从早朝回来就一直忙到现在,其间也不过吃了一小块饼饵。不过看武承嗣现在的样子,我坐在一边不觉摇了摇头:要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实是不易。
注意到一边的我,武德一转头,正看见我手中的书,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此时不敢打扰到武承嗣,便放心大胆地装作不明白。
他见状便抬手点我。
“武德,不必理会她。”埋头于案牍间的武承嗣忽开口道。
武德忙一躬身,收回手去。
我抬头看过去,那道坚毅挺拔的身影仍端坐于桌前,连头也不曾抬过。
转眼便是月余,晚来燃烛朝添墨,长安的寒冬在不知不觉中银装裹身,绽开欢颜。
早上起来在箱子里翻找了半天才选出一件略为素淡些的冬衣来,到了书房,毫不意外地见那道身影早已稳稳地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