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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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笑了笑,示意我入内通传,自己走上前道:“陛下尚在安歇,还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奴婢已命人去请示陛下了。”
拉开一重重厚重的深红色锦缎帘幕,周武朝最尊贵的女人便安睡在七宝龙床上,在寂静的寝宫内弥漫着价比千金的龙涎香,甜香迷醉。
半跪在龙床边,我低低地唤她:“陛下,朝臣求见。”
她微微地皱了皱眉,缓缓转过身来,略顿了顿,才凤眼半张地问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所来何人?”
我上前扶起她,说起殿外的情况来,尤为提到那一班李唐王室的遗老。
她听了便起身下地,我才要出门唤外面侍立的宫婢服侍更衣,她却止住我,只说要我替她更衣便好。
自离开周国公府,我便再不曾侍奉过任何人,更不必提替人更衣了。恍惚记起当初随武承嗣出行的那一路来,形影相随,诸般险阻,到如今竟已是十二年有余了。
十二年,改变了太多,却也一直不曾改变。
取过叠放好的衣袍,一层层地套在武则天展开的手臂上,轻柔的绸缎滑过丰腴而雪白的身躯,赤金点翠的钗环在光洁的广额影射下一抹艳色,亮得耀眼。
对着镜子细细地端详了自己一番,她忽开口问我:“谢丫头,你说朕老了吗?”
老了吗?
毕竟已是年满七十的妇人了,虽保养良好,岁月却依旧无情地在那曾冰莹玉润的面颊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标记。
再不是那个一入宫就被太宗皇帝赐下“媚娘”名号时的娇媚少女,再不是那个被迫在青灯古佛前蹉跎的缁衣尼姑,再不是那个专宠后宫的跋扈皇后,再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威严太后。
深宫内院,清幽庵室,高广庙堂,金銮玉宇,这个女人一步步走来,果敢坚强,雷厉风行,便终于可以站在权力的巅峰,临高望远,权倾天下。
这是天下女子终其一生都梦想着的,也是天下女子终其一生所不曾想过的。
一袭龙袍,君临天下。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在最为辉煌的时候,只是对着镜子,淡淡地问我,自己可有年华老去。
老了吗?如何不老。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该有这样的答案。
我深吸了一口气,答道:“陛下是天下最年轻的女皇。”
鱼尾样的皱纹瞬间绽放开来,深深浅浅,映在面前的铜镜上。她笑嗔道:“你这丫头却是和婉儿待得久了,竟也学会用这些话来搪塞了。”
我浅浅一笑,低头道:“奴婢不敢。”
她却忽转换话题道:“你且从后殿出去,要婉儿拖延住外面的那些人,就说朕身体不适,待明日再去亲见那祥瑞。”
我点头应了,才要走,她又吩咐道:“你且拿了腰牌出宫找魏王,要他私下寻访那些人口中的祥瑞,看看可有此事。”
狭长的凤眸眯成一条直线,她立起身来,笑道:“那群老东西以为朕果真会蠢到相信他们口中所谓的神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苒苒的部分估计还有两三章,凉会尽快贴出来~
☆、赏花时(苒苒述)
前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坐私谒皇嗣腰斩于市。自是公卿以下皆不得见。又有告皇嗣潜有异谋者,太后命来俊臣鞫其左右,左右不胜楚毒,皆欲自诬。太常工人京兆安金藏大呼谓俊臣曰:「公既不信金藏之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五藏皆出,流血被地。太后闻之,令轝入宫中,使医内五藏,以桑皮线缝之,传以药,经宿始苏。太后亲临视之,叹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即命俊臣停推。睿宗由是得免。
——《资治通鉴?唐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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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谙权谋之术的武则天果真算无遗策,武承嗣派出去的亲兵去了不多时便回报称那群朝臣近来颇多联系,时常聚在一处密谋议事,必有所图,只不知他们所称的异相究竟为何。
武承嗣闻言,沉思良久,便命人去这些官员的身边的亲随处再行打探,以重金赂之,必要问出那所谓祥瑞的下落。
到了午后,终于有一个打杂的小厮漏了口风,说是曾在送茶的时候无意间听得那些人的谈话中隐约有“上苑”、“花”等字眼。
武承嗣听得皱眉,我却忽记起过去曾听过的一段桥段,不由计上心头。
次日一早,那班大臣便又来到了长生殿前,口称上苑有祥瑞之兆,恭请女皇前去一观。于是,上官婉儿和团儿服侍着武则天出得门来,我跟在后面,带着一行宫人,仪仗绮丽,踏过长安城宽敞的街道,浩浩荡荡地直奔众人口中的“祥瑞”去了。
待得到了上苑前,盛装的女皇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如众星拱月般下了车辇,望了一眼被银雪覆盖着苑门,笑道:“朕昨日忽有所梦,便趁着夜色写了一首诗,今日记起,倒也颇有些意思。”
那些大臣听得女皇突发此言,不由躬身问道:“不知陛下所梦何事?”
武则天笑了笑:“昨夜朕忽梦得百花纷繁,恍若仙境,斗大的莲蓬清香宜人。待得醒来,才记起现在正是冬日,即便是上苑,也唯有腊梅尔。因提笔为诗,但命百花开园。”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一首五言绝句自女皇的檀口中缓缓而出,朝臣皆惊,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因冬日万物凋敝,而特颁旨命百花连夜开放。何等的气魄,何等的骄色!
还是上官婉儿最先反应了过来,上前扶住女皇,笑道:“既是陛下有此等的旨意,想必那百花自然是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的,吾等这就随陛下进得上苑去,也好托陛下的洪福,看一看这冬日里百花齐放的胜景。”
一层层朱红的宫门缓缓开启,繁茂的花枝便随之映入众人的眼帘。
一团绿意盎然的葛藤缠绕着苑中的巨石,交错生根。一树木樨静静地伫立在巨石旁,清芬的花香弥漫在鼻。随后便是一番繁花似锦的景象,夹竹桃巧笑嫣然,秋海棠妙目生姿,一蓬汀兰悠然而立,半卷云萝欣然迎来,香风阵阵,暖语连连。芍药、木棉、茶花、月季、茉莉等花浑然忘记了此时已然是冬季,在一代女皇面前竞相开放,枝蔓交叠,将整个上苑装点成无边的花海,凡间的瑶池,华美得诡异。
那群大臣眼见得如此景象,皆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既是百花皆放,如何竟不见花王牡丹?”女皇的凤目扫过连绵的花枝,问道。
唐人素爱牡丹的雍容华贵,国色天香,自然会有此问。
上官婉儿偏着头,想了想,这样答道:“大抵牡丹身为花王,不免娇贵些,受不得这等寒冬天气吧。”
女皇闻言,便厉声道:“孤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如何能改?此花既不肯俯首,便将其逐去神都,不得再入长安!”
身后的朝臣闻言,皆面色惶惶。她却一展绣满了鸾凤的衣袖,拈起一朵蜀葵,放在鼻间嗅了嗅,笑着问:“诸君昨日言上苑有祥瑞之兆,不知那祥瑞却在何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忽一把拽下腰间的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随即伸手指点着女皇,口中恨声道:“牝鸡司晨,国有不怠,此等妖女临朝,李唐如何得兴,盛世如何太平!今我文武重臣,为社稷着想,举兵而起,誓清尔等奸邪之辈,迎皇嗣继承大统,复兴李唐!”
此话说得铿锵有力,那被摔成两截的玉佩也发出清脆的响动,然而随后而来的寂静却漫长得令人窒息。
武则天把弄着那朵蜀葵花,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着那老臣道:“尔等既是兴兵而起,如何不见一兵一卒?”
那老臣久等不见援兵,本也是惊疑,如今见女皇如此问他,已知不妙,却仍是勉强作色:“牝鸡司晨,安敢与日月争辉!大军不久将至,便是尔等妖妇丧命之时!”
“承嗣见诸位大人等得辛苦,便自作主张,将人带上来了,不知诸位等的可是此人?”一道玄衣自万千的繁花中稳步而出,身后一群侍从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口中塞着碎布的武将紧随其后。
“这——这——”那些大臣皆看傻了眼,定在当场,恰如石雕。
武承嗣走上前来,参见过女皇,才沉声道:“臣昨夜路经上苑,偶见左卫将军李安静在此鬼鬼祟祟,因命人巡查,果有不轨之事,特绳索之,待陛下发落。”
武则天点了点头,忽将那朵蜀葵花狠狠碾碎,唇间绽放出深深的笑意。
诛逆者,不诛从者。一道圣旨下来,便解决掉了一干李唐遗臣,连带着换来了那些幸运地捡回身家性命的臣子的感恩。
这一切都是《镜花缘》中不曾写到的,却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将一场汹涌澎湃的逆潮击碎成零落的片段。
历史并非神话,武则天也绝不是神话中的人物,自然无法只凭一道圣旨便令百花齐放。
苑中的花,除了在苑门处的那几株是从洛阳宫温室中搬来的,其余的大多是坊间灵巧匠人所制的绢花,形态逼真,恰如似锦繁花。而那馥郁的花香,则是出于波斯商人所贩的上好香料,皆是武承嗣命人连夜寻来的。
只是牡丹一案,却着实是无妄之灾。
武则天素爱长安城牡丹的富丽典雅,却苦于久居洛阳,难见此花中的上品。如今恰好借着由头,一道旨意命得长安城的官员将所有的牡丹尽行“逐往”洛阳。
自此,原本生长在长安的上品牡丹便齐集洛阳,只为女皇一人展颜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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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回长安,本为拜祭高宗皇帝的陵寝,如今事了,自是依旧回神都洛阳。
因着上苑的事情,武承嗣愈发地受女皇器重,手中的权柄也达到了极限,距离登天,不过一步之遥。
这边武则天看武承嗣的眼神一天天地柔和起来,团儿那边却已经是爱恨交织地盯着李旦不放。
回到长安城的第二天,长生殿内一片寂静。舟车劳顿的武则天才要就寝,却忽有一阵环佩声自殿外响起,进而便是团儿伴着细碎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双眼哭得红肿,面色却异常惨白。
上官婉儿见了,便上前拉住她,示意她女皇就要安寝了。
她却猛地甩开上官婉儿的手,“咕咚”一声跪在龙床前,口中哭诉道:“陛下,奴婢有密情奏报。”
躺在重重纱幔间的女皇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便慵声道:“有什么事情且留到明日再奏吧。”
团儿也依旧跪在地上,痛声道:“陛下恕罪,事关皇嗣谋逆之事,断难留到明日再议。”
“哦?”武则天翻了个身,半挑起帘子,一双凤眸凌厉异常……
我和上官婉儿侍立在殿外,内里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混合着檐下更漏的声响,细碎若雨,击打在人心头。
约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我和上官婉儿闻声进殿,见得女皇端坐在一边的龙床上,默然不语。跪在地上的团儿却已止住了哭声,水样杏眼格外的明亮,似已志在必得。
“陛下。”上官婉儿望了团儿一眼,上前道。
武则天慢慢地抬起头来,吩咐道:“传朕口谕,户婢韦团儿不知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