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望乡台还生 作者:雨燕儿(jjvip2012.11.16完结)-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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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去!”康熙喝道,回身便上楼去了。我顾不得旁人,连忙追上。我的衣裳早就被雨水浸透,冰凉凉的黏在身上,难受的要命。旗装大襟紧紧裹着双腿,上楼梯也十分不便。
“哎呦!”我一个没留神绊倒在楼口,滚下两级楼梯,还好及时拉住了栏杆,只摔得我七荤八素。
康熙回头道:“怎么了?”见我伏在楼梯上,埋怨道:“笨死算了!”伸手将我提起来。
我依旧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进了康熙的怀里。生怕沾湿了他的衣服,用手撑开,“皇上,我身上湿……”
康熙挟着我上了楼,随手将我丢在地板上,仍旧满面怒容:“他都说了什么?”
我在地板上跪正了,含糊道:“他说……他……”
“你嘴糊上了?”康熙喝道。
我慌忙跪伏在地,将纳兰说“三藩当分而治之,不可全撤”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至于他口中“满汉之别”的话,犹豫了半晌,也还是说了。
康熙只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地板砰砰山响,其余宫|女太监全都躲在楼下,无人敢出声。沉默了许久,我奓着胆子抬头,轻声道:“皇上,您别生气……”
康熙哼了一声,对我冷笑道:“朕不生气。”嘴里说着不生气,但我仍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愤怒与焦躁。终于,康熙一掌拍在桌案上,咬牙恨道:“朕不生气!”
全撤三藩的诏书在八月下达。康熙命礼部侍郎哲尔肯赴云南,户部尚书梁清标赴广东,吏部侍郎陈一炳赴福建,各持敕谕,会同该藩及督抚商榷移藩事宜。
九月,康熙又命陕西总督鄂善总督云南军务,宁夏总兵官桑额提督云南军务。此时侍郎哲尔肯与学士傅达礼等人已经到达云南,正在催促吴三桂起行。
一个秋天,康熙都没能过的踏实,他的行走坐卧中都带着不安。而在朝堂之上,他仍然是年轻有为的少年天子,依旧是英明果断的圣明之君,天下再也没有他这样沉着冷静的年轻人了。只有我每日深夜都能在南书房里看见,他握着朱笔对着白纸发呆。
平定三藩的历史我知道的不多,唯一能自解的就是打仗打不到北京城来。原来自己也会这样的自私,只顾着一己安危。可我又能如何呢?
吴三桂与其党大概正在日夜加紧密谋吧?他们的焦急也许胜过了紫禁城中的皇帝。已经六十七岁的老将吴三桂,他真的要在暮年抛弃已有的平安繁华,重新披上铠甲,回到数十年前的动荡中么?尽管依稀记得白纸黑字写就的历史,我仍然为这位老人感叹——虎老雄心在——我这样评价他,绝不含任何的讽刺。他对谁都没有过忠心过,他只效忠他自己。
仓惶度日说的是旁人,我没有一丝惊慌。冬日再次降临时,消息终于传到京城。
康熙十二年十一月,吴三桂反。杀云南巡抚朱国治,拘捕按察使以下官员。吴三桂发布檄文,自称“原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称拥立“先皇三太子”,兴明讨清,蓄发,易衣冠,传檄远近。致书平南、靖南二藩及各地故旧将吏,并移会台湾郑经,邀约响应。云南提督张国柱、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等随吴三桂反。云贵总督甘文焜在镇远自杀,三藩之乱由此开始。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冬日的夜半,乾清宫的宫门首次在三更时分洞开,马蹄之声响彻夜空,中间夹杂着侍卫们的呼喝:“六百里加急——”
我猛然从温暖的被窝中坐起。门外小太监在急促的敲打着窗棂。远远的听见康熙寝宫中执夜的太监“啪啪”的拍手声音。所有呼叫的信号同时响起来,熟悉又陌生,急促而紧张。我拥着被子,一丝睡意也无,“来的好快。”轻声对自己道,“又要天下大乱了。”
朝中正为吴三桂云南叛乱之事忙乱。十二月时,京城中又突然冒出一个朱三太子叛乱。起党羽多为八旗包衣奴隶,本来相约举火为号在京城起誓,可消息提前一天传出。兵部尚书明珠、都统图海与副都统吉哈礼率兵进剿,冒名朱三太子的匪首杨启隆逃匿,其余部众被迅疾处死。
几乎是于此同时,被软禁在府中的吴三桂长子吴应熊想要趁乱逃出京城。却被我的“阿玛”佟国维堵在了西直门。更加离奇的事情还在后头,杨启隆余党竟然供出他们与吴应熊有勾结。这下康熙再没有丝毫顾忌,吴应熊与其子吴世霖直接被下了刑部大狱。
康熙十三年正月,刺骨的北风卷地。
康熙与皇后对坐在乾清宫的大炕上,皇后已是怀孕六个月了,腹部高高突出,行动十分不便。康熙正喝着奶茶,挥手命我给皇后搭上一条薄毯,“这么冷的天,你还过来做什么?何况身子又这么重了。”
皇后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久都没看见皇上,臣妾惦记着。皇上别太累了。”
康熙将手里的奶茶送到她的口边,喂她喝了两口,含笑道:“你别担心。这些日子忙着军务,顾不上你。你自己得当心些。朕看你的脸色不太好,请太医了没有?”
“太医来看过了。”皇后轻轻用手帕沾了沾嘴唇,“还是叫吃着安胎药。臣妾不要紧的,又不是头一胎了。”她说到此处,眼波一动,随即恢复了笑容。
“好好歇着,没事儿宁可不出来。”康熙伸出一只手,将皇后的手紧紧握住,注目她半晌方道,“你好好的在家里。朕心中就踏实了。”康熙似是随口说出“家里”二字,我却不由得心中一颤,连忙装着去翻炭盆中的炭火,掩饰住了颜色。
“是。臣妾不会让皇上分心的。”皇后深深的点头,含笑的眼中一丝晶亮。她回头向我笑道:“楚儿这些日子更忙了。还时不常的看我去,可是真懂事儿。我告诉你,你只好好伺候好皇上,就是孝敬我了。”
我连忙道:“嗻。奴才遵命。”
我们正说着话,门帘外的小太监回禀道:“恭亲王到。”
康熙便命请进来,向皇后笑道:“老五递了折子,要跟着康亲王与安亲王一同去云贵。”
皇后只欣慰一笑,“二爷、五爷都是皇上的好兄弟。”
福全此时仍在口外练兵未回,唯有常宁在京中。吴三桂一反,他立时便上奏,要带兵平叛。门帘一挑,常宁身着亲王朝服,肩上端正系着貂皮瑞罩,头上带着金龙二层顶镶东珠的朝冠,越发显得英气勃勃。
“臣弟常宁,请皇上皇后大安。”常宁行礼起身。
康熙对我道:“给你五爷看座,端一碗热奶茶来。”
我连忙命人搬了一张楠木交椅放在当地,亲自去炭炉上的铜吊子里兑了一碗奶茶。
果然,常宁此来依旧是为了自请上前敌效命,还替福全带来了请战的奏折。
康熙含笑道:“朕知道你们的心意。吴三桂虽然年老,可他戎马征战一生,麾下四镇十大总兵俱是虎狼之辈。朕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去的。朕答应你,等开春儿时候,你就和二哥一同去口外练兵,你们也要再历练历练。”听得出,康熙的心意十分坚决,他绝不肯让自己的小兄弟去冒险。皇后也含笑劝了几句。
常宁从小就不善言辞,不是个有主意的人。他对这位皇帝哥哥向来言听计从,被康熙夫妇说了几句,只好点头答应了。
他们正说着话,我隐约听见外头吵吵嚷嚷,正要出去看时,忽见梁九功不待回话便挑帘子跪在了门口,急道:“回主子!建宁长公主进宫来了,已经进了月华门。奴才们拦不……”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听见殿门外纷乱的喊声与哭叫声。
“滚开!我要见皇上!”
“公主,您稍等一时,奴才们给您通秉……”
“甭通秉!你怎么通秉?你说我是皇上什么人?”
“您老是皇上的小姑姑……”
“呸!我现在没脸给皇上当姑姑了!”
“咕咚”一声,回事的小太监摔进了门帘子里,连忙跪伏于地。建宁公主手里扯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冲了进来。她亦是身着冬朝服,朝褂上的金丝线在炭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富贵无极的长公主今非昔比,可她神色就傲然,俊秀的脸满布泪痕,长方形的大眼睛狠狠的瞪视着我们每一个人。
“皇上!”她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直直的跪下去了。
康熙与常宁早就站起来了,常宁连忙抢上两步迎着她打了个千儿:“小姑姑。”
“常宁。”建宁公主对着常宁冷笑道:“小姑姑没法活了!你三哥他……”
皇后忙对我道:“去把小姑姑搀起来。”
我上前与常宁一起去搀,无奈建宁公主直直的跪着,如同石像般难以撼动。她手中拉着的小姑娘,是她与吴应熊的小女儿,名叫“世璃”。
“璃格格,咱们先到外头玩会儿。”我拉不动大的,只好去抱小的。
“别拉她!”建宁公主用力一搡,我只得就势摔倒,连忙向个小太监使眼色,他会意,悄悄退出。
建宁公主一把将小女儿抱在怀里,从头上抽出一只乌银长簪,惨然对康熙笑道:“皇上,世璃她阿玛与哥哥都被你下了大狱,我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孩子也姓吴,你怎么不动手?你不动没关系,我替你!”她说着,簪子便向吴世璃的脖子刺去。吴世璃只吓得大哭大叫,拼命挣扎。
“公主!”我惊出一身冷汗,过去抱住世璃,常宁也忙抢上死死的拉住建宁公主的手臂。
早有宫|女搀着皇后站起身来,她急道:“小姑姑,这是乾清宫。您快消消气,有话好好和皇上说……”
自从建宁公主走进殿来,康熙便立在一旁默然不语,此时,他沉声道:“小姑姑,您是我的长辈,玄烨不敢有一丝对姑姑不敬。吴三桂父子叛乱,朕只得依律治罪。”
建宁公主流泪道:“你是皇上,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吴三桂在云南反了,又与额驸有何相干?你为什么只听信那起子小人的挑唆?你将额驸府里抄了个天翻地覆,可找着‘朱三太子’了?”
康熙皱眉道:“吴应熊与杨启隆往来的书信有十余封,证据确凿,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何况他若果真清白,又何必要逃?小姑姑,朕知道你是为贼所累。”
建宁公主含泪冷笑道:“我是为贼所累?我为什么会为贼所累?当初你阿玛刚入关不久,天下不稳,太皇太后把我给了他们吴家。我是太祖皇上的亲生女儿,就把我嫁给个汉人!我不愿意,是太皇太后劝我哄我,说公主下嫁给功臣之子,是千古佳话。早就知道他们家的这个‘平西亲王’是个屁!如今吴三桂反了,你的翅膀也硬了。小姑姑在你们爷们眼里,也没用了……”她已是泣不成声。
康熙与皇后对望一眼,叹息不语。我早就抱着抽噎的喘不过气的吴世璃悄悄退在了一旁。常宁夺下了建宁公主手中的簪子,轻声道:“小姑姑,您还是先回去吧。三哥他也知道您的苦处……”
不等常宁说完,建宁公主指着我怀中的世璃厉声对康熙道:“三阿哥,都说爱新觉罗家的人心狠,姑姑也狠一次。乱臣贼子一定要斩草除根。额驸和我儿子你都拿了去,还剩了这个丫头,我给你带来了。你把她杀了,让他们吴氏一门地下团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