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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清穿之望乡台还生 作者:雨燕儿(jjvip2012.11.16完结)-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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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过后,康熙在御门听政上正式提出:“朕仰体世祖章皇帝遗志,欲躬诣太祖太宗山陵,展祭以告成功。”

    康熙已经在位十年,此时南明势力与四方流寇均已肃清,他提出遵照当初先帝的遗愿,亲自到关外拜祭太祖和太宗的陵寝,以彰显孝敬之意。

    他此言一出,上至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下至议政王大臣会议、内阁、六部均难反对。可众人依旧以“往谒二陵,路途遥远,凡一切应用之物预备难及”等语拖延了一阵。康熙心意坚定,在朝会中反复陈述心意,终于在太皇太后的允诺下,定于九月启程。

    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父子在关外称雄,隔山海关与明朝对峙,终两代不能入主。命运似乎更倾向于皇太极的弟弟多尔衮。他在一片混沌中拨开李自成、吴三桂与崇祯皇帝,将山海关与北京城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也似乎是命中注定,他与太和殿的宝座,终有一步之遥。

    我常常梦见东莪,多尔衮的女儿临终前复述着她父亲话。她讲出的故事,让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波诡云谲,令纳兰这个自幼在宫廷争斗漩涡中沉浮的男孩心惊胆寒,连沉着如磐石的少年天子都需要一次遥远的祭祀来平复自己的魂魄。可身经离乱的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她依旧泰然自若,宁静如一缕直上云霄的青烟,没有半分的飘摇。

    老太太仍然在慈宁宫中诵经念佛,慈爱的和小皇帝说笑,依旧给予年少的孙儿谆谆教诲,一切如故。当我侍立一旁的时候,似乎觉得那夜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大梦。

    无论怎样,能出一次远门,仍然是值得期待的。不到中秋,乾清宫上下便开始忙乱。我每天都像个惊弓之鸟,收拾这个,鼓弄那个。光是康熙随身穿的大毛衣服就打包了十个大箱,礼服、冬朝服、冠帽、朝珠等更是不必说,一样一样的取出登记,行行列列写满了几大本。

    “楚儿快要把乾清宫搬走了。”康熙笑道,“到盛京未必用得上。”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笑道,“带多了比落下强。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过的!”

    康熙微笑道:“只要你记得住,愿意带就带吧。”

    作为康熙的侍女,我可以跟随前去。他还特意命曹寅传旨叫上了纳兰,“容若在国子监读书都读傻了,叫他出关去散散心。”曹寅、李煦等御前侍卫们也都奉命随驾,这几天他们走路都乐得蹦高。

    九月初三,全幅仪仗在午门摆下,康熙皇帝全身戎装骑乘一匹金鞍白马。大队起程出东直门而去。我乘坐一辆紫绒大鞍轿车夹杂在队伍中,偶尔掀开车帘,外边都有草席遮挡,其实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并无想象只之中百姓夹道欢呼万岁的情景,心中讶然一笑。

    当天驻跸在通州。走了一整日,竟然都没出北京市,我不能不感叹车马的缓慢。前世的事儿虽说如同梦影,我倒是还记得开汽车由通州到□,最多也用不了一个时辰——说错了,应当说两个小时。

    通州住了一夜,清晨起程往遵化,繁复仪仗精简,随行人等一律乘马乘车,逶迤出山海关,跋涉了半个多月,才于九月十九抵达陪都盛京。此时的盛京,正笼罩于一场初雪中,天地银装素裹,一派玉宇呈祥。此景此情,我相信年轻的康熙心中早应忘记了宫廷中的烦扰,志得意满,感慨万千了。

    抵达盛京的第二天,康熙帝立即率诸王、贝勒及文武大臣,前往福陵拜谒。他亲自三献爵、举哀,众人皆随起举哀。大礼过后,他们再次拜谒昭陵。

    祭拜二陵之后,祭祀队伍返回盛京皇宫。十王亭上仪仗礼乐声大作,康熙在正殿召见盛京将军、盛京副都统、盛京侍郎等文武百官,并设宴赐酒,以示恩宠。

    宴席中,康熙特意抚恤八旗老兵,亲自召见了四百多年老伤病缠身的披甲之人,命各赐银还乡奉养。

    康熙亲自举杯道:“朕展谒山陵、惓惓在念。念得至发祥重地、拜谒陵寝、用展孝思。祭礼已成、朕怀大慰。”亲王贝勒以下,众人大呼万岁。

    驻跸几日后,康熙私下召见盛京将军阿穆尔图、副都统叶尔素、鄂泰,侍郎纳桑阿、哈尔松阿、杭爱、敖色等人,一一嘱咐民事:“此方人民淳朴,狱讼事简,无甚难理。满汉人民悉赖农业,须多方劝谕,开垦耕种,俾各遂生计,以副朕眷念发祥重地之意。”又特意谕令守陵总管副总管等人:“尔等职思祀典,凡一应祭品、尔等必亲加虔视,务尽诚敬,副朕孝思。”

    可我并没觉得有半点意思!

    康熙每日祭祀、召见、宴饮,而我每日做的大多就是在他身后“站桩”,要不就是在寝宫里守着一大堆的箱笼包袱,随时随地从里面抽出一件,命人飞跑着给他送去。

    “格格!皇上要那个红玛瑙朝珠!”

    “好格格,还记得前儿主子脱下来的貂皮翻毛褂子放哪了么?”

    “玄狐斗篷!起风了!”

    “主子叫格格拿个荷包,要掐金线绣的那种。”

    “海棠金如意您给装起来,主子赏了人了。”

    “……”

    金翠辉煌如山,锦绣罗绮成海,我就徜徉在这山海之中。

    “格格?”

    “要什么?”我收拾着貂皮朝服,漫不经心的问道,连头都懒得回。

    “外头下雪了。”

    我疲倦的起身,蹬着坐墩便去开最上面的箱子,“毡子斗篷在这儿呢,穿黑狐的吧。早晨我就叫穿这个,曹寅偏说下不起来!不听我的,都倒霉去吧你们!”

    那人突然朗声大笑起来,“格格辛苦了,我并不是要斗篷来的。”

    我回头一望,见纳兰负手站在当地,笑的前仰后合。

    我立在上面,不好意思道:“你这人……”

    “下来下来。”纳兰穿着蟒锻镶貂箭袖,外罩猞猁皮风毛斗篷,伸手扶我跳了下来,“今日没事,叫你一块去打围。”

    “行。”我抖了抖身上,微笑道:“劳您大驾,等我换身衣裳。”

    换了一件浅秋香色紧身灰鼠四开襟长袄与鹿皮靴子,刚一出来,就听纳兰道:“雪下大了,灰鼠的冷,穿件斗篷去。”只得又回去拿了件水红面白狐狸里的大斗篷系上了。

    院子里有一匹灰色小马,纳兰笑道:“你骑这个。好不好?我特意给你挑的。”

    我翻身上了马,笑道:“好在这马驹子个头小,我怕死了骑马。告诉你——”我悄声对纳兰笑道:“我可不喜欢骑马了,觉得特别不稳当。”

    “那你平常怎么不说?”纳兰也翻身上马,笑道:“都以为你喜欢骑呢。今儿特意叫你也来。”

    “怎么说呢?”我叹道,“我也不好扫兴。何况这是给我天大的面子,我敢说不喜欢?”我故意装出平日里兴奋异常的样子,“奴才喜欢的很!”

    纳兰一愣,不禁莞尔一笑,摇头道:“不去唱戏,都亏了你的人才。”

    雪下的大了,方才还是星星点点的雪珠儿,这会儿却已是飞絮一般。我将忙把帽子兜上了,迎着风雪,片片雪花会落进嘴里,凉丝丝的。

    雪大,我不敢策马快跑,纳兰也只得慢慢的走。马蹄子一步步踏在积雪中,趟出几排脚印,回头望,却又很快被雪花盖住了。

    “还不到十月呢,就下的这样大!”我笑道。

    “大雪纷纷何所似?方才是‘撒盐空中差可拟’,如今是‘未若柳絮因风起’。”纳兰迎风道,回头对我一笑:“塞外风光,京师不能比拟!”

    风雪愈大,四顾茫茫一片。我伸出一手,轻轻托住了一片雪花,手冷的透了,雪花一时不化。忽然一阵促狭,一吹,雪花竟而飞了。

    “我也能接住雪花了!”我惊喜向纳兰道,“看,看,那一片是我的!”

    纳兰笑着望去,茫茫皆是雪花,团团飞舞,哪里能辨出那一片是我的?他笑道:“你也变成雪人了?”他纵马挨近几步,推开我平身在风雪中的手,“别冻着!”

    我早已觉得双手冷的发麻,连忙缩回了手笼中,笑道:“你怎么不怕冷?”

    “我最怕冷的。”纳兰拍了拍肩头的积雪,微笑道:“我喜欢春夏之际,温柔和暖,百花盛放。只不过,春日不开雪花儿,可我偏偏最喜欢雪花儿。”

    “雪花儿不是花儿!”我争辩道,“雪花儿飘飞一时,随风化了,你喜欢它做什么?”

    正说至此,忽听遥遥的一声号角响起,飞雪茫茫中忽听笳声,顿觉苍凉无限。纳兰一边扯进了斗篷,提马几步,朗声吟诵道: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我听闻此语,心腹如遭重击。纳兰扬鞭向前跑远了,我追赶不上,遥望他的身影淡入皑皑白雪之中。不知为何,双目滚烫,只觉此时的天地,竟独独剩下我一人!

正文 28、玉花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漠南蒙古:今内蒙古。科尔沁部、察哈尔部,与满清关系最为密切。孝庄等人皆为科尔沁部人。

    漠北蒙古:今外蒙古。也叫喀尔喀蒙古。具体分部见文中福全的话。康熙三十年之后,漠北蒙古在多伦会盟之后归顺康熙。

    漠西蒙古:今新疆蒙古族自治州。也叫准噶尔蒙古。具体分部见文中福全的话。著名的葛尔丹是这个部族的人。这一部一直和满清政府打的不可开交,直到乾隆时期才彻底归顺。

    “何妨海内功名士,共赏人间富贵花!”我正朦胧向前行走,忽听康熙高声笑道:“为何‘不是人间富贵花’?”

    纳兰的勒住马,下马请安,含笑道:“漫天飞雪轻薄,人间富贵亦留不住。待得春来,便会随风化去。唯有瀚海西风为友,寒月清辉中漂泊一生。是以‘不是人间富贵花’。”

    “你又作此凄凉之语,朕要罚你!”

    我纵马上前,见康熙乘着一匹五花马,身皮纯黑貂皮大氅立于雪中,裕亲王福全与恭亲王常宁也骑马相陪。我忙下马给他们请安。

    “还没来得及恭喜五爷。”我笑道,特意给常宁行礼。今年春天,常宁已经受封和硕恭亲王。

    “楚姐姐不必客气。”常宁对我依旧是旧称。

    “主子,今天绝不能去打围了。”曹寅上前来笑道,“这么大的雪,主子和二位爷出点什么差错,可没人担待。”

    康熙挥鞭一笑道:“罢了。朕不给你们找麻烦。咱们走走,赏赏雪景也好。方才容若做了一首《采桑子》,说‘冷处偏佳,别有根芽’。咱们就赏这别有根芽的雪。”

    福全与常宁自然随声附和。我们众人各自上马,簇拥着康熙缓缓而行。

    “你写的不像是雪花。”我特意落后,轻声对纳兰说道:“你写的,是你自己。”

    纳兰脸色惊异,注目我半晌方才一笑,“雪也罢,人也罢,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你以雪自比,却又生性畏寒惧冷。真是矛盾。”我微微一笑,吹散面前飘扬的雪花儿,问道:

    “若陷在温暖之地,必然融化消散,如何自处?”

    纳兰对我笑道,“你的话如同偈语,我竟不知如何回答。春花秋月,温柔富贵,人皆所爱。我怎么会冰雪自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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