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 思简若繁-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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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女慢慢的走了过来,什么话也没多说,她脸上的表情很静,很肃穆,带着一种生与死的凛冽和庄严,她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的喜悦。
舒落宇站了起来,和她四目相望,皇太女目光如水一样流过她的心,微微有些刺痛,舒落宇的手抖了抖,皇太女郑重的说
“落宇,姐敬你,谢谢你回来”
突然间心酸奔涌而来,舒落宇狠狠的抽了一口气,眼眶发热,声音有些抖
“落宇的命是姐从燕门战乱里用命捡的,落宇不敢不回来”
皇太女拍拍她的肩,和她轻轻一碰,一饮而尽,再到一杯酒,抱着小三
”三儿啊,你长大点么?“
小三垂着头不语,长长的睫毛在烛光摇曳中,投下浓浓的暗影,嗫喏
”青鸟的死都是我的错“
皇太女顿了顿,脸上有一瞬间的迷惘,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三儿,姐并不是喜欢那张脸,不过姐,谢谢你的心”
最后一杯酒,皇太女对着武将席端起
全体肃立,奢华的宴会场,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斜阳战场上的苍凉,皇太女的目光笼罩着所有人
“以后跟着落宇好好干!”
这边话音一落,文臣那边鸦雀无声,皇太女正夫樊密的脸骤然变色,杯子里的酒洒出去大半,皇太女这一句话,大燕新生力量,一半兵权就实打实的分给舒落宇了。
就是笼络人,也没有这么笼络的吧?
强征军粮物资,皇太女得罪了多少人,就一个议和她顶下来,也是人心动荡后患无穷。樊密落在皇太女清瘦背后的目光十分苦涩。
这个世界本就有自己的法则,皇太女偏偏逆行,这是何苦?
你为她挡风遮雨,就不怕她有一天黄袍加身,取你而代之吗?!
战后纷乱
那夜宴会的气氛,最后变得有些诡异。
先前企图打压舒落宇一方的文臣全都三缄其口,皇太女当众表明了立场,再伸手,就是得罪整个皇家,讨好了皇太女的内眷,这笔帐划算不划算,还是人人都能算得清楚的。
不过宇殿大象初露,那身气势,端的令人刮目相看,于是不少人开始逐渐倾斜,气氛目光渐渐变了。
这对他们来说就像一场赌注,下注得当,报酬无穷。
宇殿态度十分冷漠,她侧夫脸色也不太好看。
众人没敢轻举妄动,有人心里窃笑,再好的情意又怎么样?这里是权力为先的朝廷,就是你自己不愿意,你们亲姐妹三个都不愿意,只要她们想,最后,依然是一个结果,毕竟,得人心者得天下,众望所归,就是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这里所坐的两姐妹,都是位高权重,武功超绝,生死边缘下来的人,如此气氛微变,便能一目了然。
皇太女早就有所预料,从容自若,风华俨然,并不为所动。
舒落宇狠狠一皱眉头,那一身暴烈的杀气瞬间便四散开来,一时间,众将侧目。
皇太女笑吟吟的抓住舒落宇的手,轻轻的一按,舒落宇回过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皇太女看着她细眸之中翻涌的杀气,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小三趴在两个姐姐中间,下巴放在案子上,眼睛盯着一个烤的外酥里嫩的鹿腿,突然嘿嘿嘿的笑起来,听起来突兀诡异,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小三一拍案子跳起来,二话不说,目中无人,径自一垫脚从宴会中翩若惊鸿般的去了
越湛哑然,好。。。。。轻功。。。。。好。。。。。无礼。。。。。
舒落宇头痛欲裂,忍了又忍,忍不了杀人的欲望,最终一闭眼,先行告退
殿外,明月当空,天高地阔,回首望望,夜浸重楼,无数飞檐斗拱,虹桥飞跨。
轻轻的为越湛整了整衣领,抱住他
夜凉如水,风牵起衣袖袍摆,怀中人气息安静,体温在两人紧贴的身体间慢慢融合互相抚慰。舒落宇闭上眼睛,将脸埋在越湛的颈间
手中身体一起一伏,是她最熟悉的他的呼吸声
圆润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越湛抱住她,轻轻的问
“怎么了?”
见面这么久,舒落宇莫名其妙的说
“我想你”
越湛笑
“你活过来了?”
“。。。没。。没全。。。可我没时间了”
越湛不懂;也不问,只是轻轻的拍着她,舒落宇道
“其实你挺温柔的”
越湛想,我不温柔,还能被你制住当替身夜夜欢愉还没气死,也没宰了你?
舒落宇亲了亲他脖颈细密的皮肤
“开始你打得我都动不了”
越湛气极反笑,无言。
舒落宇继续在宫门中央抱着他,任身旁的朝廷大员流水一般的来来去去,四处瞩目,窃窃私语,直到独孤墨玉他们出来,围在一边,起哄叫嚣才放开手,懒洋洋的扯了扯唇角,挑衅
“怎样?!!”
一阵哄笑,南宫灿的猫眼在夜色里闪闪发亮,向后退了两步,宇殿好像突然之间恢复了,但是,他能看出来,她嘴角眉梢间隐藏的刀光剑影,那全身浓浓的压抑爆裂杀气,悉数被压进那双细长的眼眸之中。
本来应该可以慢慢消散的血腥戾气,恐怕一辈子都消除不掉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夜,真正动杀手的人是小三
龚御史再次被推进冰冷的池塘,当然地点从皇家,换成了自己家
被点了哑穴的他,拼命的在冰冷的水中挣扎,瞳孔散开之前,眼中倒映的都是月下的舒小三
冰雕玉砌,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美眸在夜色里灼灼的发着亮光
一个人的坚强,源自于她的内心,有限的肉体,无限的精神。
舒落宇在沉沉夜色中突然意识到,她露怯了,众目睽睽之下,她反常的脾气暴露了太多太多,于是,在那金碧辉煌的丛林里,无数目光贪婪,精明的野兽转过脸来盯住她。
她很疲劳,非常的疲劳,从身到心。
西尧硬是戳进她指甲中的钢针已经拔出,十指连心,小指的指甲被活生生拔掉,浑身的针眼,小米混合凉水灌进鼻腔,伤了她的肺,骨骼错位回归,这些都在痛。
然而,这些没有那些轻易的死亡来的震撼大,人可以那样轻易的死掉,爱恨成空,繁华逝去,在浓烟过后化作焦骨,那活着握在手里的就是一场幻梦。
她还在迷茫于这场幻梦之中,丢掉脸面舍弃所有去争夺的可笑意义
如今,她却不得不置身其中,正儿八经的去捞这水中之月
也许,御剑关在所有人的眼里不过是她一生中的一阵子,很短的一阵子,但是,她却明白,这一阵子之后,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恢复,她便会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更少的耐心,更多的杀意,她处理事情方式已经变了
决绝而干脆,既准又狠不留余地
曾经以为痛苦可以蔓延,渐渐的从身体里流走,可是,这世间居然不肯给它能去的地方,亦不肯让它自己慢慢消散。于是,她只能把它再收回来,狠狠的压在心底
舒落宇望着越湛在夜色中慢慢的远去的马车,脸上的色彩渐渐的淡化,慢慢的和她冰冷沉寂的双眼融合
那一夜,十八岁的二皇女,在夜色里,慢慢的面目全非。
没人知道,她是否挣扎过,是否抵触过,是否企图呼救过
那夜春暖花开,有星落如雨
除了大惊失色以为凶兆的钦天监,那夜对众多人来说,也是特别的,那夜是大军凯旋而归的庆功夜宴,那夜是储君位子再次待价而沽的日子,那夜无数人兴奋,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预期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那夜无数人忧心忡忡,食不下咽也不安寝,惶恐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权势地位
就是没人知道,把毒药吞回肚子的人,会有多绝望
那夜,只有一个看见了舒落宇的蜕变,甚至他以为,他听见了她的呼救
然而,他却没有从隐身的黑暗里走出来,没有伸出手
许多年后,他都曾后悔这一夜,为什么会因为身份而止步不前
这个人
便是从御剑关一直看着舒落宇到现在的
南宫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皇太女独自坐在东宫漆黑的屋子里,握住手中的东西,心底涌起的,是纠结不清的情感
她大舒落宇七岁,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东宫尚无子女
带着两个妹妹死里逃生,回到皇城,文武双全的她,从十三岁便无声无息的混迹与纷繁纠结的宫廷势力斗争中,整整十二年
她不是当年的她,她习惯微笑,习惯俯视,习惯目如春水,气若东风,她是大燕皇朝的皇太女,她一举一动在无数人的目光中,她得成为她们梦幻中的那个储君,她不是她自己
行止有度,言行先思
不问对错,只顾大局,这个就是天下仰望的皇太女
看到一个人,首先想到她的背景,她的价值,她的性情,然后,才是她这个人
皇太女不是人,她是个梦,是个泥塑佛像。所有这一切,她都早就知道,她知道她接了她做了她忍了,因为她要这天下,去安置她的妹妹
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舒落宇会夜宴之后,独身来到这东宫她的书房,把灯熄了,黑漆漆的一片中,跪她!把兵符塞在她手里!!!
她明明都在夜宴上表态了;皇太女怔怔的瞪大眼睛,长长的呼吸拉出个类似哽咽的微弱颤音,冰冷的手,慢慢的摸上了自己的脸
手掌有些木,心脏抽痛一下,刚刚她的脑袋嗡嗡直响,这种力气抽在舒落宇脸上。。。。是不是,太痛了?
皇太女喉咙有些堵,咽了口口水,鼻子酸了,黑暗里兀自苦笑
舒落宵,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连你掏心挖肺护着的亲妹妹都怕你的猜忌!
皇太女慢慢的摸上腰间的匕首,拇指划过上面的刻字,南宫钰,心里跳着痛,黑暗的东宫殿,从来没这样空旷过。
皇女正夫在房外犹豫,殿里黑着,不知道。。。。终于不放心的低声问
“殿下?”
皇太女猛地把手里的兵符砸在大门上,怒喝
“滚!!”
无论正夫也好,侧夫也罢,她就是同床,亦从没碰过,所以素日里对他们多多少少愈加礼遇纵容些。
只不过,这一夜不能,这一夜皇太女自顾不暇,那有好心情去哄别人。何况还是个始作俑者的别人。
繁密被她喝的一惊,倒退两步,踩空了台阶,狼狈的踉跄了两步,被一边的小侍扶住,抬起头来,泪水盈睫,脸色苍白,秋水目中深深的恨意一闪而过,推开小侍头也不回的蹒跚而去。
鼻子里还有些粘滞,是没干的血块,舒落宇舔舔破裂的嘴角,抬手捂住自己的下半边脸。其实她想把左半边脸也捂上,都被皇太女抽的木了
可见她当时心有多痛
舒落宇茫然的在街上站了站,她不是前身,再怎么样的生死相托的故事,感动归感动,毕竟不是感同身受。何况她前世身份特殊,要她这个时候还一根筋的玩命相信姐妹情,带着她的兵招摇过市,她着实心里没底
舒落宇捻了捻鼻子,通了通气
依旧站在大街上
她这个时候,私下里把兵符偷偷交到皇太女手里那绝对是好意,大大的好意
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何况,她还把灯熄了,免得表情不当,惹人遐想
结果可好,换来脸上打得她脑袋嗡嗡直响的这个大耳光不说
连带皇太女差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