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初夏栀子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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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莎和张庭第二天便离开了,去了遥远的南京。
如今在这个城市,我的朋友几乎都不在了。最早离开的是小胖哥和小飞,然后是张彦军,他考上了复旦,再然后就是燕莎和张庭。
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啊!小时候曾经在一起疯狂玩耍的那些快乐日子,恍若隔世的童话般,早已遗留在了河边、田间、树林中……再也找不回来了啊。
开学后,我向学校申请了复读。由于老师们都知道我底子好,对我有信心,所以依然将我安排到了理科重点班,跟着应届生一起读,而不是像通常一样让我读往届班。对于老师们的好意,我很感激,这样我将更有胜算在明年考上北医。
为什么要学医?
曾经段小明和燕莎都这样问我,当时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想想,大概是为了我母亲吧,也是为了千千万万像我母亲这样受病痛折磨的人们吧。我想用自己的手来挽救他们,帮助他们找回健康、找回快乐和幸福。
母亲在做完最后一次手术后,便彻底的回家修养了。医生说,短时间内不会再动手术,她的体质已经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手术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可以再活一年,但如果癌细胞扩散很快,也许只能坚持三个月。
我已经忘了我听完医生这些话后是怎么反应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我只是呆呆的走回病房,呆呆的看着床上熟睡的母亲,就那样看着她、一动不动……
直到黄昏来临、直到夕阳将我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在病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母亲回家修养以后,我便每天早早的回家,与她聊聊天、喂她吃些她想吃的东西。当然,她现在已经吃不下许多东西,基本上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所以我总是将那些她想吃的东西磨成粉、榨成汁喂到她嘴里。而她,就像个婴孩般露出满足的笑容。每每看到这样的笑容我就觉得心酸,然后悄悄的背过身去擦眼泪。
现在的她,多像个小婴孩呀,生活起居、三餐、大小便,全由我和那个请来的保姆杨姐照料。就像当年她含辛茹苦的一手带大我一样,现在就让她做婴孩、我做母亲,由我来照顾她吧。
还好多亏有杨姐,我才能坚持下来,否则光靠我一人是根本无法应付的。
不过才短短的两年,我已成熟了不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想起以前的我,就觉得很可笑。任性、自私、骄傲、自以为成熟、用冷漠的眼打量周遭的世界,然后表面再装出一副顺从乖巧的样子。我活在那个双重面具里,自得其乐。
现在想来,又是多么的幼稚啊!
母亲回来后不久,那男人也经常回来了,还经常带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来家里做客。看着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个个猪脑肥肠、宽肥大肚的,就觉得很厌恶。而且他们还常常喝酒喝到深夜,吵得我母亲不能安睡。最讨厌的是,每每我上晚自习回来经过客厅,他们总会拿一双醉熏熏的红眼放肆的打量我,看得我浑身极不自在、如芒刺在背。于是我常常很快便躲进房间或躲到母亲房里。
现在家里的家务活已经全都由杨姐来承担,所以男人只要一带客人回来,就招呼着杨姐去买很多菜招待客人,常常忙得她团团转。
我总是为杨姐抱不平,虽然包吃包住,但她一面要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一面还要承担繁重的家务,而一个月才三百元钱,太不划算了。可是杨姐听到我为她抱不平,却总是有些憨憨的笑着,用她们那边的土话大着嗓门道:“不要紧、不要紧!三百元钱在俺们那里已经算是很多了,挣够一年我便可以回家买个大彩电,给俺那口子和孩子看看外面的新鲜事了……”
看着杨姐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我又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我常常跟淳朴耿直的杨姐聊天,聊她老实憨厚的丈夫、聊她五岁的孩子、聊他们那里的农村、聊村里的一些闲事、也聊她以前的雇主怎么怎么待她好……
“既然他们家待你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有一天我好奇的问她。
“因为……”杨姐的眼里出现少有的忧伤,“那个老太太有天突然去世了,我本来就是被雇去照顾她的,她一走,他们家自然就不用再雇我了……”
我一听,低下头,一阵难言的悲伤涌起,想起了母亲。她也有天会突然的去世,也许是几个月后,也许就是明天。那么杨姐又会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家,也许还会照顾另一个病人,等到那个病人一去世,杨姐又会离开……
人生啊,就是这样辗转飘零!就像是一颗小小的蒲公英,随风而起、风止而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要落到何方。
人生,又是何其的相似!杨姐不正是这样见证了一家又一家的悲欢离合和生离死别吗?这些悲欢离合的感情,虽然是由不同的人产生的,可是却是那样的相似啊,同样的恸断肝肠呀!
十
母亲回家修养后不久,我便见到了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刘之浩的哥哥——刘之伟。那个少年时代便跟着龙哥混,16岁便不小心杀了人,后来被他母亲送去很远的地方当兵,转业回来后据说一直在省城里做生意的人。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回来这里,回到他少年时代生活的城市。
那天我下晚自习后,慢慢的骑车回到家里,便见到那个陌生的青年同他父亲坐在客厅里一面喝酒一面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
“我回来了。”我冷漠的看他们一眼,把鞋脱在门厅,然后想径直的走进我的房间。现在我见到那男人连父亲都不屑叫一声,往往只是冷漠的看他一眼便转过头去。虽然看得出来他因为我的冷淡和不屑而生气,但他也不好发作,毕竟是他对不起我母亲在先、又对病痛中的母亲不管不顾在后,他还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他父亲呢?也许连他也自知不配吧!所以面对我时也尽量不与我对视,也许是害怕看我冷漠而充满恨意的眼睛吧。
“初夏——”我刚要进门,那男人却突然叫住了我。
“来、过来。”他冲我招招手,一脸醉醺醺的样子,眼神也是迷离而游移的。
我咬了咬牙,站在那里顿了好一会,才强迫自己走了过去。虽然我恨他,可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毕竟他现在还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还得靠他才能继续完成我的学业。
“初夏,这、这是你另一个哥哥……”他显然喝高了,连舌头都有些打结,不过他却笑嘻嘻的替我介绍着,“是你大哥,刘之伟……以、以后见了面……嗝、就叫大哥了……”
我厌恶的看了一眼他的醉样,不知怎么竟觉得他那锋利的脸不再可怕、也不再让我恐惧。为什么小时候竟会那样怕他的脸呢?难道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太小,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吗?
然后我转头去看那陌生的青年,他也正好奇的打量我。他长得和刘之浩十分相像,和那男人也很像,都是细长脸、高鼻梁、薄唇的那种类型。只是他的眉锋更锋利如剑、眼神更冰冷锐利、脸形更棱角分明,这几点更贴近那男人一些,而相较之下,刘之浩的五官似乎显得更柔和一些。
他直勾勾的瞅着我,目光明亮好像有某种波光在隐隐流动。
他一定是喝醉了吧,所以看我的眼神才这样奇怪,我在心底暗暗想着。
他突然向我展开一个和蔼的笑容,淡化了他一脸的锋利和刚硬。这让他看起来少了份逼人,而多了份俊朗。
“你好,初夏。”他冲我点点头。
我唇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淡淡的对他点了一下头道:“你好。”然后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去了我母亲的房间。
现在我母亲住在当初刘之浩的房间里,那男人还住在原来的主卧,而保姆杨姐便住在一间挨近母亲房间的客房里,以方便就近照顾她。
尽管我表现得很从容,尽管我只是与他打声招呼便立刻转身离开,但仍然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眼光投射在我身上,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就像……就像是狮子在看着它的猎物一般。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我不知道。
于是我走进母亲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那道目光,立刻觉得身体放松了下来。
对于当时的感觉我并没有在意,仍然如往常一样的上学、放学、照顾母亲。而那个刘之伟自从回来之后,便常常来家里和他父亲一起喝酒。有时还邀些一看就知道是些混混的人来家里喝酒,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在干些什么?难道还在混黑社会?
可是我并不关心这些,我现在只关心我母亲和我自己。
我开始真正的讨厌他,是在有一天的晚上。他醉酒后胡言乱语的离开,走到巷子里时居然开始不停的骂我母亲,用的字眼肮脏又龌龊、简直不堪入耳。
当时我气极了,一个冲动想出去扇他两巴掌。
可是最终我忍住了。
跟一个醉汉、跟这样一个的人、跟他们刘家的人已用不着计较这么多!我和我母亲跟他们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法律上仍是一家人而已。像他们这种龌龊的人,我同他们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春天来了,母亲成功的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让我十分高兴。这代表着母亲继续活下去的几率又大了些。现在她的状态比较稳定,气急、气短的现象也不常发生,胃口也比较好。
也许、也许她能活超过一年的时间也说不定!也许她可以继续的活下去,不管医生给她断定的死亡日期是何时。报章上不是也常有这样的报道吗?某某癌症患者,因为家人的鼓励和自身想要生存下去的顽强意志,竟多活了好多年!连医生都不得不说这是奇迹!也许我母亲也能像他们那样发生奇迹,然后活下去!
我惊喜的想着,只觉得心雀跃的快飞上了云端。
那段时间,我开始有了笑容,不再是以前那个一脸阴郁低沉的像是从阴曹地府来的女鬼了。我常常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我母亲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没有想到因为这样的话,我接受了更加残酷的命运。也因为我没有及时的对刘之伟那看我的怪异眼神提高警惕,让我尝到了真正的绝望的恶果!
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杨姐请了一天假回家看孩子去了。我喂母亲吃完午饭,再将她的几件贴身的衣服拿去洗了,然后回到房间看书。看不到一会变觉得困,于是我躺到床上决定小睡一会,不久便坠入沉沉梦乡。
忽然我觉得身上直痒痒,像是有许多蚂蚁在我身上爬。我一惊,立刻醒了。于是发现不是什么蚂蚁,而是、而是一只手在我毛衣下面胡乱的摸着。
我大惊之下,拍开那只手,立刻坐起。这才发现,我床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他跪在床上,直起身来,赤裸裸的眼光热切的打量着我。
“刘之伟?”我惊得目瞪口呆。
“初夏……”他咽了咽口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眼里写满了一种我不知名的热望。
“你干什么?滚出起!快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我大声呵斥着他,双眼怒瞪着他,想以自己的气势将他吓出去。
可是,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又岂是那么好吓的?况且他今天来这里,早就有备而来,他甚至打听好了今天杨姐放假回家,家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人。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的声音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