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欠我一个拥抱 作者: 杜维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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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浩然表情惊喜,是受宠若惊的那种惊喜,但一闪而过。
手里的那个电话却一时没有打完的意思,常浩然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沉着地应两声,其余时候都沉默地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柳薇便知道是公事了,也不去打扰他,只把他迎进了屋里,放下旅行袋,又转身去给他沏一杯当年的新茶。
“有没有可能有什么隐情?还有我们没掌握到的情况?”常浩然问。
电话那头又说了一通。
“据我的了解,是不可能的事情……是,我还是会执行,没有问题。”常浩然这才收了线。
柳擎高兴地插上话:“浩然,你怎么来了?是请假了吧?能待几天啊?”
“柳叔叔,”常浩然勉强笑了一下,“我明天就得回去,这些天,要打通柳薇的电话可真不容易啊。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我早就催薇薇回去,她非得说要陪着我。其实有什么好陪的嘛,我一个人多自在……”
柳薇拍拍父亲的肩头:“太不领情了吧,老爸。就算是我要你陪好不好,别让浩然听得我跟牛皮糖似的老黏人,还长不大。”
常浩然当然也听得出来柳擎话里边的言不由衷,想了想,还是说了:“柳叔叔,不好意思,我还真得跟您告个不是,把薇薇先领走两天。我出来的时候,薇薇他们那个林主任啊,跟我千叮万嘱的,说是有个案子在薇薇手上,无论如何也得回去交代一下。”
“是方潇河办着的那个案子吧,天诚怎么自己不催我……”柳薇接过了话。
“你不看看你的电话,打十回能通一回就不错了。”常浩然一边说,一边跟柳薇轻轻地眨眼睛。
柳薇不吭声了,知道他一定是有别的话不好当着父亲说。
等柳擎先去休息了,柳薇才压低了声音埋怨常浩然:“你怎么回事啊,我哪有不接电话,而且下午才跟林天诚通了话,他也没有催我回去啊。”
常浩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儿的漆木雕花椅子上的柳薇,只看着她,却并不搭她的话,半晌,才说:“薇薇,我们结婚吧。”
柳薇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茬儿,下意识地想找话来推托:“……”
常浩然的眼睛却先湿了,伸手把柳薇揽到怀里,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柳薇这才忍不住哭了。从奶奶去世以来,柳薇倒有一大半儿的眼泪是又咽回去的,怕惹得爸爸伤心,觉得自己以后要代替奶奶在内心里护着爸爸,永远勇敢坚强地护着。但是这一瞬间,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向自己敞开,柳薇忽然感到了融化,从心到身体的一种融化,那些冻起来的,绷起来的,努力坚强起来的,统统可以放下了。柳薇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薇薇,我知道你原来跟我订婚就是一种犹豫,是为了给柳叔叔个交代的缓兵之计。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我爱你,你只要让我爱你就可以了,别的一切事情都不要去管,都交给我,都交给我。”
柳薇听着,倒很快清醒过来:“浩然,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常浩然苦笑:“薇薇,你是太聪明了,你要稍微糊涂一点,也许……”
“浩然,你快告诉我。”
常浩然看了看门已经掩起来的柳擎的卧室,还是不放心,干脆拉着柳薇出了后院门,到临河的码头上才说:“薇薇,我说了你先别着急,我总是相信你的。”
柳薇急得跺脚,央求他:“你快说吧,我没被你吓死先急死了。”
“是刘毅和黄金龙他们那个案子,方潇河今天已经被我的同事请去问话了,有人拿出证据,说他们在串供,要把原先承认的什么强奸轮奸都推翻了。”
柳薇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不可能吧,笔录不是都签字了吗?
“现在他们说是被办案人员使用暴力逼迫的,说得有板有眼,真的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律师教的,反正方潇河代表他们提出公安机关的取证不符合程序。这还正乱着,那边又有人说律师串供了。”
“是谁说?”
常浩然没有再答话,柳薇这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我不应该问的。”
常浩然笑笑:“所以我刚才故意跟柳叔叔说是林天诚催你回去。薇薇,你这趟得赶紧回,可能麻烦还不小。这案子你也签了名代理,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少不了算上你一份。你赶紧回去,把事情搞清了。要能择出来,最好先把自己择出来。别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们拖累着趟这浑水。”
柳薇看常浩然一眼:“你也知道我签了字接这案子,既然接了,就没有半途上自己先脱出来的道理。再说了,我不相信林天诚会做这么出格的事。”
“那你明天跟我回去吧。”
柳薇敏感起来:“你是带着任务来找我的,是不是?并不是来看我的。”
常浩然百口莫辩:“薇薇,你相信我,我是到你们家门口才接到的电话。再说了,要真是正式地找你,还轮得到我来吗?”
柳薇想了想,也是,不能怪常浩然。才笑笑,温和地说:“那我跟你回去,不过千万别让我爸察觉。”
“那是,我还不知道啊。”常浩然觉得柳薇的叮嘱很多余。
六
不仅柳薇没想到,连常浩然都没有想到,在他们双双回到北都的第二天,柳薇就被常浩然的几个同事出具一套完全正规完整的手续给带走了。
柳薇更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天,当她走在几个穿制服的检察院工作人员中间,在路人好奇驻足的目光中走向印着“检察”字样的小车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川流不息的马路对面,比任何人都更吃惊,而且心痛地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个人是邢之远。临时回国的远生路桥国际工程公司的老总邢之远。
如果有人有机会在这个时候留意邢之远脸上变化的表情,那就可以见识到什么是一个人脸上的四季。开始是初冬,漠然得像冰封的土地,然后在不经意间看到一点新绿:马路的那边是记忆里被反复温习的那张面孔,再确认一下,真的是她——那一瞬间雪都化了,所有的树和花朵都疯狂地生长,满心葱茏。不对,不对,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围观她?啊,原来是检察院的人要带走她。怎么会这样?不解和迷惑给心里的狂喜降了温,不情愿地万木凋零,邢之远眼睁睁看见她低了头,安静地坐进了有“检察”字样的小车……
过街的斑马道上却还是不紧不慢的红灯,邢之远在司机的骂骂咧咧声中冲了过去。载着她的车到底还是开走了,这样的街道是不适合上演拍窗追车的戏,何况这戏也不适合他这个年纪。
邢之远站住了:小薇,你又一次与我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周边的世界瞬间变成一块巨大的冰,高楼、马路、车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瞬间凝固静止下来,失真,而且被拉远,很远的远。
邢之远的司机只好把车开到前边的隔离带掉了头,又开到邢之远身边。
邢之远满腹疑窦地回到办公室,想先把事情理出个头绪。办公室里一片纷纷扰扰,邢之远叫住拿着报表进来签的财务处长许丽娅:“外边说什么呢,乱得跟锅粥似的。”
许丽娅惊讶地说:“邢总,您不知道啊,老刘给儿子请的两个律师都给抓了,说是串供,老刘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如今这麻烦可大了。”
邢之远听得一脸糊涂。
正好秘书敲门送晚报进来,许丽娅眼睛尖:“哟,消息都出来了,还真快。邢总,您先看看吧,记者们一定比我说得明白。”许丽娅其实是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起自己跟报纸上指名道姓的几个人一桌喝过酒的事。
社会新闻的头条就是柳薇的一张大幅照片。一打开报纸,邢之远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这私心里盼了16年的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眼前的柳薇,还是那个一眼就能吸引人目光的小女孩,过眉的刘海儿疏疏地落几根下来,掩不了下面的那一双眼睛,清澈依然。在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这16年的时间经过了的痕迹。邢之远笑了,人生永远比戏剧更像戏剧。大照片旁边还配着从不同角度抢拍的新闻照片,其中就有今天下午邢之远看到的那一幕。这传媒的力量,真是不能低估。
细细看完了报道,邢之远的笑意更浓了。这是一篇立场完全公允的文字,就是站在柳薇立场的人都会感觉得到的那种公允,其中巧妙地替柳薇提出了好几番质疑和抱屈,句句都问得有理。看看报道的署名,温柔。
邢之远看得会心,他正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去帮柳薇,现在他心里有数了。看看手腕上的表,8点不到,估计正是报社刚刚开始忙的时候。
放下报纸,邢之远先去了趟洗手间。很久了,邢之远没有认真地端详过自己。站在洗手间的玻璃镜子前面,邢之远发现自己瘦了,身体里似乎缺少很多水分,再没有那种像是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灵动,嘴角绷着,眼角还有了皱纹。邢之远笑笑,看来这16年的时间完全没有放过自己,看这满脸皆是时间的痕迹
邢之远开了车出来,去报社的地址还是容易找的。真到了报社楼下,邢之远踌躇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搭了电梯上去。
七
邢之远去得果然是时候,正赶上听温柔与秦令争执。
报社里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听说是来找温柔的,就有人匆匆忙忙把他直接带到了小会议室,指着里边正在大声说话的女孩:喏,那就是温柔了,你自己进去找她吧。
邢之远没有马上进去,他觉得打断别人说话不好,再细看看,才发现温柔并不是在说话,准确地说,她在与人争执。站在她对面正一脸怒气的人看上去很眼熟,啊,对了,是跟公司有生意往来的建筑材料商秦令。那小子做生意还可以,为人好像也义气,不过总隐隐约约听说他是有点什么黑道儿的背景,不然也不太可能这么点年纪就顺风顺水地发起来。这个叫温柔的女记者,跟他有什么可吵的呢?
想到这里,邢之远倒不着急进去了,他想了想,打算转身走开一点,免得瓜田李下,倒像是他要偷听别人谈话似的。不过里边的声音倒越来越大了,是秦令的声音。“不管怎么样,你写这篇报道就是不对,这不是落井下石吗?你要怎么着?跟别人一起看薇薇姐的笑话?”
“秦令,我拜托你好好看完报道再来问话好不好?我是记者,报道新闻是我的职责,不报道是不可能的,我不写别人也会写。你看看我哪一个字不是讲事实?你没发现明里暗里我都是在为薇薇姐说话吗?”
秦令的声音低了点,但还是生气:“那你放这么多薇薇姐的照片上去,唯恐大家认不出来,不好笑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