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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六翼天使-第1部分

小说: 六翼天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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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翼天使》



*第一章十八岁


  “我爱的人都是留不住的。留下来爱我的都是我不能爱的。你会明白的,有时你不得不做一个负心人。其实一切都是故意的。这是一种……一种……善良。”  我们看到那颗石头心,粉身碎骨,从心窝开始,裂缝奇异地朝四处蔓延,极其缓慢,如果窗外没有风雨声,我几乎相信那种破裂是有呻吟的。最终,它成了三瓣。


《十八岁》第一章1



  G岛是一个犹如桃花源一样的地方。岛上最美丽的景致有两处。一是最南端的海滩,远处只有散落的小岛,没有任何阻碍视线的东西,船只则来往不断,制造出一种繁华的安定气氛。还有一处就是在山顶。说是山,其实也算不上山,只是在岛上隆起的一座石头山,人们依山而居,茂密的榕树下,常常聚集着一群小平房,它们错落着,从山底一直到山顶。山顶的景色开阔而松弛,往南看,是更多的岛连成的黛青色的影子,往北看,是一片灯光闪闪的大陆,让人怦然心动。似乎天地和人间,只是相隔了自己的一个转身动作。
  G岛在南方,和大陆相隔大约二十分钟的航程,有一艘小巧而干净的客船作为摆渡,每隔一个小时一班。住在G岛上的居民很少,有的以打鱼为业,有的以手工艺为业,还有的就是普通的农民,种些小菜小瓜,他们自有亲人在城市工作。他们其实很幸福,因为G岛非常美丽,极其安静,可是只要半小时,他们就能到达繁华的城市。
  在我18岁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小岛。我拿着中国地图册仔细地辨认着它的位置,它是一个无名的点,一群海岛中间一个不起眼的小颗粒。它是由妈妈的手指最先指点而出的,她说,“晓桐应该就在这里。”
  我看着那一个指尖指点的含糊一片,是蓝色,大海,以及陆地的边缘,以及星星点点的白色小岛。我把视线从地图上抬起来,看着妈妈。“妈妈,她会见我吗?”
  “她会的。”




《十八岁》第一章2



  我把这次旅行作为我18岁的夏季礼物,少年时代的结束。我特意选定了六月三十号作为出发的日子,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儿童节那天,我收到了某大学的免试直升录取通知书。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不想去考试了。对于大学,我要的只有“离家远行”的理由,那期望中彻底的自由!我鼓动妈妈决定了这个出游计划。她为我安排好了所有线路,我直飞那个南方城市,一天之内,我就可以到达G岛。妈妈爸爸还有外婆都负责帮我撒谎,对外公说,我是和同班直升的同学结伴旅行去了。一切迹象都让我兴奋,小姨就像一个传说,只有我能去面对。
  那天,少年时代的朋友们都在作高考的最后冲刺,我不能去打扰这些被父母、被老师和被重点高中的压力所胁迫的朋友们。我宁愿这样在飞机上看着上海变成云朵之下的“不存在”。也许长大,就是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遗忘。现在的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怀抱着怎样的激动去“寻找晓桐”的。我可能把它仅仅当作一次探险,一次胜利大逃亡,一次神秘度假,第一次独自远行。
  和所有18岁女孩子一样,我当然会注意身边的乘客。我满心希望能够有一点浪漫的艳遇,像电影里的一样。那时真是年轻得可爱,觉得离开了家和上海,就能遇到童话,好像只有那个熟悉的环境里才是真正乏味的现实。我早早地就登机了,可是随后上来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看上去非常憔悴,头发都有点乱蓬蓬的。我颇为扫兴,决定整个旅途都放眼窗外。
  我的手指随意着拨弄着安全带上的不锈钢,它们在阳光下不停地反光。那整整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过程中,漫无边际的云海上面只有一轮发着炽热白光的太阳,似乎我还在心里说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阳光。上海、教室、家……哪里的太阳都不是真正的太阳!
  那单纯的白光一直笼罩着我,还有我手上的小本子。塑料封面的小号文件夹,那是我原来的政治笔记本,现在放着小姨的照片和那本已经被揉旧了的地图册,以及一本通讯录。
  我很遗憾自己一会儿就对云海失去了兴趣,原来无论再怎么样美丽奇幻的东西,都经不起“无休无止”的考验。平淡无奇的感觉就这么到来了。这时候,我才扭过头来,我发现中年妇女已经偏着头睡着了。
  我开始看小姨的照片。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和妈妈一起看,听她说小姨的种种传言、长短故事。黑白照片在炫目的白光下似乎被漂白了一下,岁月的阴影被稀释了,我看到妈妈和她甜甜的笑容栩栩如生,在靠近阳光的手中,显得有点苍白,就似乎突然间老了一样。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安全的错觉。于是,我伸手把窗格一下子拉下来,这时才发现,只有我这个窗口原本是开着窗的。六月的阳光,让别人受不了,我却始终没有觉得。




《十八岁》第一章3



  这是妈妈藏着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姨是20岁。小姨到了19岁就开始给所有东西照相,除了自己。所以,20岁之后的小姨,只有她身边的人才会知道她的样子。
  我的妈妈叫徐初桐。只有小姨这么一个妹妹。所以叫作晓桐。
  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小姨曾经真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在我还是一个不记事的小丫头的时候,她应该是来看过我、抱过我的。有一次我做梦,梦见她用手指勾着我的手指走路。我只记得这个镜头了。我只是感觉,这个人“应该”是晓桐。
  我问妈妈,“小姨为什么不回来?”
  “不知道。她是我们家最古怪的一个人。似乎是抱错了孩子,领回来一个不知道属于谁的孩子,你外婆就是这么说的。”
  “我去找她,外婆和外公会生气吗?”在我的记忆中,每当外婆和妈妈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我就会认为她们在谈论小姨。而外公是一个严厉的军人,似乎是他坚持拒绝承认小姨的存在,甚至不允许我们说起小姨的名字。每年过春节,他都说,“我们一家五口人……”每当那个时候,外婆都看着满桌子的菜,不说话,不笑,年年如此,在我的记忆中。
  我最亲爱的妈妈无奈地笑着,她说出了心里话,这让我觉得此行意味深长。她轻轻地说:“我和你爸爸都是告诉他们你和同学去普陀山玩儿了。我们让你去,其实是因为我自己去不了。你的小姨从小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可是我一直、一直都羡慕她,甚至嫉妒她那么漂亮、那么灵气……直到她被你外公赶了出去。已经有九年了吧,我是一年比一年想她,担心她。你是替我和你外婆去的,外婆老了,她特别想你小姨!你明白吗?”妈妈把地图册拿过去,随手翻着,接着说:“她给我们的最后一封信是从G岛发出的,是去年春节。可是我也不敢保证现在她还在那里呢!”
  我的妈妈是一个工程师,非常理性的那种人。我怎样也想象不出她所说的“古灵精怪”是怎样的。在我们家,连放拖鞋的位置都是固定不变的。我从小就喜欢到同学家玩儿,因为只有在别人家里,可以放声唱歌、放声大笑,可以坐在地板上看香港叱咤乐坛的颁奖仪式,可以模仿粤语唱歌,可以听女同学说关于男同学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两面派”,学得很乖巧,只要一回到家,就成了外公外婆面前的乖女孩,长大必定是淑女的那种。只有在外公不在的时候,才会向外婆撒娇,上海话叫作“耍无赖”,用来形容我的样子也不能算过分。外公,是高大而威严的,连他抽烟的动作也是固定的,比如说,他从来不用打火机,只是用火柴,左手拿盒子,右手拿着一根火柴,擦着火,左手再放下盒子,右手将正在燃烧的火柴转交给左手,再由右手去取一支香烟。这样复杂的动作,缓慢,不慌不忙,却能有一种镇住旁人的感觉。
  我问过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又搬出了那句经典不变的回答:“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想无非也就是离家出走之类的事情吧。意气用事、年少轻狂、浪漫冲动如果发生在一个没有sense的人身上,那只是做做样子,徒有虚表。只有在真性情的人身上才有意义。
  我18岁了。我的妈妈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帮我对外公撒谎了一次。她是不是认为,我已经长大了呢?我对晓桐的好奇之中,有一半是为了去证实她是不是值得我去好奇。
  我背着书包从飞机上走下来。白花花的太阳之下是人们匆忙的身影,忙碌的成人们对我视而不见,这种被忽视的感觉类似孤独,有点举目无亲的味道;可不久,我就感到了被人忽视,同样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我这才快乐起来,我如此接近了目的地:一个名叫G岛的地方,和一个名叫晓桐的亲人。




《十八岁》第一章4



  摆渡船上的人不多。它灵活地划开水波,细白的水沫在阳光下令人头晕,我突然很想喝一口冰冻的盐汽水。天气非常热。我开始张望,只有一个小窗口,似乎是小卖部。我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发现居然不是小卖部,里面摊了张小床,竟然是摆渡船工人、或者主人的休息室!
  我四处看看,船上的人原来都在看我。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晒得黝黑黝黑的,她在傻笑着,看看我,然后转头去和别人说话,一边还扭过头来看我,明显地在谈论我。我听不懂她们的方言。完全不懂。还有一个手里撑着根扁担,还有两个大竹筐的男人,精瘦精瘦的,似乎那深咖啡色的身体里完全没有多余的脂肪,却有足够的力气。我想既然你们都看我,那么我也看你们,我们是平等的。我就开始打量这个男人。他的腿脚暴着筋,却不是青筋,因为他的肤色上,青色、乃至红色都不容易显露出来。脚趾头长而有力地张着,结实的小腿肚有着令我羡慕的线条,我在上海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纯粹的肌肉,饱含着力气,似乎一辈子使过的劲都没有白费,都刻录在这个身躯上了。在城市里,我们用外物显示自己一辈子的积淀,可是这里,人们用自己的身体。
  男人果然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头扭向水面。光影正在令人迷醉,无数碎银在风中、在水中,天是绝对的蓝,云是绝对的白。风吹散了身上所有的汗水,我习惯性地在大风中眯起眼睛,不久却发现,其实根本没有风沙需要小心,于是我尽可能地睁大眼睛,我觉得天地让我的视野有了高度,有了关于“遥远”的想象,遥远的天和遥远的岛,都在我的眼睛里,一刻都没有消失过。这才是所谓的“遥远”。
  直到我最终站立到G岛上,我都没有想出来——有几种找到小姨的方法,她有几种样子?
  这是座多石的岛屿。当地人练就出了在高低不平的石头上健步如飞的本事。所以,他们像一只一只兔子一样跳脱开去,散落在前方的小路上,小路是通向上坡的。只有我越走越慢,像颗在石头路上的汗水,腻腻地淌。
  我走了大约十分钟,抬头一看,差点儿叫出声音来。原来这条众人走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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