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九计 作者:秀陌儿(凤鸣轩2012-3-24完结)-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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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眉微蹙,良久,落寞的转过身、举步向回走去。
上面将她赐下来,无非便是监视岳府的一举一动,再捕风捉影或凭空造作一番,以便日后有所动作。本他觉得,只要小心甚微、步步谨慎,便可相安无事,却不曾想后院之中竟不得闲,妻妾娘亲斗得如火如荼,定要分出个胜负。他觉得似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将自己渐渐切割成了若干块,一端心系祝九,一端是亲人兄弟,还有一端则是整个岳府的存亡安危……他站在这里,被各种人和各种事撕扯得痛不欲生、疲惫至极。他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将每一个想保护的人都保护周全,可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连自顾、都是如此困难。
本想着,祝九离开了,岳府也就平安了,妻和妾不用再斗来斗去,祝九和他也不用再互相提防、互相戒备,上面失去了有利的眼线和位置,能够稍稍歇缓,自己也能够从中喘息,为今后的战事多做筹备。
原是个几全齐美的办法,谁都不用伤害,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可不想,岳飞竟是连听、都不想多听。
既然是自己的父亲动了杀意,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有让祝九离开的念头了。祝九在府里,一切太平,皇上赐下来的人,没人敢让她在岳府有丝毫闪失;可只要她一离府,以他对岳飞的了解,她必然是活不过三个时辰的。
他不禁又想到了丁羽嫣的事,难道,这些也都是岳飞安排好了的?是他故意如此、想让自己和祝九产生隔阂?
可却又不太对……
越想,思绪越混乱,竟是理不清这其中的关联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隔壁几处院落中稀稀落落的挂上了红灯笼,在暮色的天际下飘飘摇摇,合着寒风一道与今别。
非但不能给人以温暖如春的幻觉,反倒竟是那般的萧条孤冷了。
177。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176卷 颅于长空悬,肢碎车马后
更漏声传来,已经丑时了。
祝九自软榻上伸了个懒腰,一片漆黑中摸到身旁的那个包袱,轻车熟路的摸到梳妆台前,随手捡了几样首饰塞进了包内,而后蹑手蹑脚的打开了房门。
院内外的丫鬟值守都被冬溏点了穴位,此刻闭着眼睛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动也不动。冷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这么静悄悄的离开吧,也不惊动谁,也不困扰谁,一个人背着包裹孤零零的去走那剩下的人生之路,哪怕未来没有人,哪怕心中已空荡荡,却都不能阻止她继续下去的决心。
她小心翼翼的穿过几处偏僻的院落,顺着回廊行至了后院,这里没有掌灯,阴霾的夜空下黑漆漆一片,微弱的火光自隔院透出,闪着荧荧的、捉摸不定的光芒。
只是,这样寒冷的夜晚,再也不会有萤火虫了。
“吱呀——”后门被轻轻推了开,冬溏露出了半个脑袋,望向院内,看到祝九后,忙轻声道:
“二少奶奶,这里……”
祝九顺着声音跟了过去,轻而易举的就出了门。这门本在后院是常年落锁的,此刻不知冬溏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神鬼不知的将锁链除了去,不仅如此,门外还备了匹小马驹。
看来,她确是担心自己就此一去不回的,故而连高头大马也不敢备、只准备了这么小小的一匹。
不过,却还是聊胜于无。
祝九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挺着隆起的肚子、费力的翻身上了马,转头冲冬溏挥了挥手,道:
“一切照计划行事,去吧。”
说罢,一夹马腹,轻喝道:“驾!”
马驹“笃笃”着小跑了起来,在窄小的巷子中一路向西,不会儿,拐了个弯、便不见了。
几个黑衣人立刻自高墙上、房瓦上飞身跃下,看了看冬溏,其中一个领头的道:
“姑娘请放心,属下等必定一路紧跟、不让她有任何差池!”
冬溏点了点头,扬着下巴,道:“快去吧。”
那人冲另外三个人招了招手,道:“走!”
话音刚落,几人便瞬间翻转身形,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
同时。
李泊初这边亦不得闲,本以为深更半夜的不会有事,正欲睡下,却听有人来报,说是看到一女子自西巷策马而出,一路向城北而去。
西巷,正是岳府后院所在的那条巷子,院中一扇小门常年紧闭,当巷而设,此时此刻,有女子自西巷出来,却无人见她何时进的巷子,此人必然就是岳府中人了。
无论是谁,都格杀勿论。
这是岳飞的口令。
李泊初牵出高头大马,策马一路向城北追了出去。
他其实并不急,这深更半夜的,连只苍蝇都休想出城,想必,她是想就近找家客栈,待一到黎明、便速速出城吧?
一旦追到她,无论她是否已出城,他都可下杀手了,到时拎了人头回去交差,也算是不枉岳家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信任。
临安城内的大街小巷他都熟得很,哪里的转角有驿站,哪里的路口有酒家,甚至连哪条路上的坑洼多一些,哪条街市口的牌坊多宽多高,都轻车熟路。
可祝九却大不相同了。实际上,她只有那年被高宗带回时,以及自己上了大红花轿之后,才有机会被人抬着从临安城最宽最大的那条街上走一趟,唯一有幸目睹临安城的风采,也是数月前与岳云出来游逛的那一次,结果没走多远、还被刺客当街射了一箭。
如今黑灯瞎火的,别说那条最宽的街到底在哪里了,就是连方向、她都早已分不清楚了。
小马驹的蹄子渐渐缓了下来,不久,就由小跑变成了快走,又不久,则由快走变成了漫步,这会儿则索性踢踏踢踏的停了下来,闷哼了一声之后、不动了。
“驾!——驾!——”
祝九用力踢了踢马腹,马驹回过头瞅了瞅,继续立在当街,一动不动。
“搞什么?”她无奈的揪了揪马驹的鬃毛,见仍然无用,只得小心翼翼的翻下了马背,四处看了看。
这是一处较为空旷的路口,约莫两丈宽,东面的店铺门前挑了一盏长明灯,灯光盈盈,将四周映得亮了些。
她这才发觉,周围不知何时竟起了雾,白茫茫一片,几丈开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长明灯对街的铺子门口排着两三个纸人,白惨惨的脸上描着血红的笑唇,一身红红绿绿,其中一个,手中还挑着两支白藩。
祝九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抚了抚早已隆起的肚子,不知为何,觉得周身一阵阴寒,竟是脊背发麻了。
小马驹不知怎地、开始用力的摆着头、似是想挣脱她手中的缰绳,祝九将缰绳拽得紧紧的,低声道:
“你要做什么?老实点,都是你,好端端的不走了,不走也就算了,还把我带到这么一个恐怖的地方……喂,喂?!呀!——”
马驹更加用力的甩了几下头,忽然两条前蹄一扬、一下子挣脱了缰绳,快速的向北面那条漆黑的巷子中跑去了。
祝九被带得一个趔趄,想追却根本力不从心。她抚了抚被缰绳勒痛的手,四下张望着,觉得越来越害怕,一抬头,望见了南面街巷入口处那座高高大大的牌坊,上面烫金色两个繁体字,可她却一个都不认得。
她慢慢的向那盏长明灯走去,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异常快,总觉得身后某个地方,有双眼睛在幽幽的盯着她看。
“……颅于长空悬,肢碎车马后,无骨葬故家,浮兮荡去兮……冢空尸绞绝,肉尽血汪汪,衫襟挂髅竿,风拂魂散兮……”
远处,竟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悲恸绵延的低沉长歌之音,随着薄雾缓缓飘荡于冰冷夜空之上,久久弥散不去。
“……谁在那里?”祝九站在长明灯下,背靠着已经挂上木板打了烊的店铺跟前,惊慌的向远处望去。
“……颅于长空悬,肢碎车马后,无骨葬故家,浮来荡去兮……冢空尸绞绝,肉尽血汪汪,衫襟挂髅竿,风拂魂散兮……”
歌声越来越凄惨,也越来越真切了。
东面的巷子里,渐渐浮现了一小片白茫茫的光亮,那歌声、便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不是一个人在唱,而是……一群人的齐声悲鸣。
一大片人,排成了好几排,浩浩荡荡的向这个路口行了过来。他们人人脚步飘忽,有的垂着头,有的弯着腰,均着一袭白色的衣裤,在雾气腾腾之中,徐徐的向祝九这个方向靠近着。
这些……这些是……
祝九心中一惊,早已忘了自己是在逃跑这件事,不禁大声叫道:
“救命啊!救命!——”
喊声一出,忽见那群人面前横出一道银光,只一眨眼的功夫、直冲她而来!
“当啷!”
另一道银光自另一面迎来、与之前那道交叠在一起,瞬间,铮鸣长剑之声此起彼伏,祝九只觉眼前银光乱颤,再看去,却见是几个黑衣人围着与一人在路口正中厮打了起来,与此同时,刚刚的大雾和那些白色的身影,竟是齐刷刷不见了。
歌声,也嘎然而止。
她双腿发软,原地瘫坐了下来,只觉小腹一阵胜似一阵的剧痛袭来,一股温烫的热流、汩汩自双腿之间流淌了下来。
冷汗,刹那间铺满了全身,她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襟,狠狠咬着下唇,泪光模糊,痛得恨不能让那些持剑之人立刻冲到她面前、一刀将她结果了事!
“驾!……驾!——”
远处,传来了马蹄之声。
她用力的摇了摇头,泪水自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九儿!”
岳云的声音传了过来。
祝九单手按着肚子,一阵更猛烈的疼痛席卷了过来,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颅于长空悬,肢碎车马后,无骨葬故家,浮来荡去兮……冢空尸绞绝,肉尽血汪汪,衫襟挂髅竿,风拂魂散兮……”
“大人,已到时辰!”
“斩!”
“啊——”
鲜血喷涌,瞬间成河,尸首分离,一颗脑袋滚着滚着,忽然飘了起来,长长的头发将整个脸遮住,悬在半空中,冲着自己的尸体大笑道:
“起来,站起来,时辰到了!”
一阵更似一阵的疼痛,将她自无尽的噩梦之中拉扯了回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熟悉的帷帐,熟悉的檀木矮几,一个老妇人和几个丫鬟们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耳畔很多声音,可她能听到的、却只是“嗡嗡”的一大片。
“……颅于长空悬,肢碎车马后,无骨葬故家,浮来荡去兮……冢空尸绞绝,肉尽血汪汪,衫襟挂髅竿,风拂魂散兮……”
那绵延悲觉的歌声,自噩梦中穿过、再次回荡在了她的耳畔旁边。
“不要……不要!”
祝九忽然万分惊恐的大叫起来,向床的最里面缩去,同时,小腹也传来了更猛烈的疼痛。
两个丫鬟赶过来、双双按住了她的胳膊,嘴唇一张一合的,似在焦急的说着什么。
可是,她竟依然什么都听不清。
头顶上方,飘荡着一片一片白茫茫的衣襟,似是有很多人,面容虚浮的在那里浮现,不多会儿,又朦胧模糊的消逝在那里,可又有更多的影子映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