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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南吕羽舞 (九功舞系列)_作者:藤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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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眷呆了一呆,极度狼狈不耐地喝道:「你给我闭嘴!」她急急从衣袖里翻出了无数种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倒在六音的伤口上,然后用衣带紧紧地缠了起来。

六音被她的衣带勒得呼吸困难,忍不住皱眉,「难道你不想一剑刺死我,却要用带子勒死我?」

「你给我闭嘴!你没有听到?你吵吵嚷嚷,我一剑杀了你!」皇眷心烦意乱地斥道,也不想她现在的威胁是多么荒谬,她正在手忙脚乱地救人,却冷言冷语一本正经地说,她要一剑杀了他?可见,她平时就是这样说话,口是心非,面子上狠毒,心里,却柔软温热得像个天真的女孩子。纯然,没有杀人的狠毒。

「你舍不得我死?」六音只是在心里这样轻轻地问,却没有问出声音来,他知道,一旦问了出来,也许,下一剑,不会只是划过了颈项。

你是舍不得我死?还是不忍心我死?还是,只是因为,你根本不会杀人?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她为他心慌意乱的样子,她总是骄傲得像一只凤凰,总是那一副天下惟我独尊的高傲,看着她眼角含泪心慌意乱的样子,着实很让人心疼,让人怜惜。她不承认对他的情,可是这一剑,却把她推到了他身旁,很近很近,他不忍心问她你是不是爱他,因为,已经不必再问。

我已经要死了,知道你对我,有着不愿我死的情,我就已经满足了。

突然之间脸上一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吃了一惊,睁开眼睛,只见皇眷拿着那柄短剑,对着他的脸颊不到一寸的距离,她眼睫上有泪,脸颊上有血,是他身上的血,溅到了她脸上去,只听皇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快说。你不死,你不会死,否则,我立刻划花了你这张天下第一的脸!你快说,你不会死,你一直到了这张脸变成丑脸,黑发变成白发,都不会死……」

六音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我不会死,」他柔声道,「我一时三刻都不会死,你不必看到了那颗流星而害怕,我只是胡说八道,我至少还可以活个三五天,不会死的。」

这,这算什么保证?皇眷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整个人在颤抖,突然「当啷」一声再次丢下短剑,扑入六音怀里,闷声地抽泣,「我……只想你变丑,并不想你死!」

六音只能搂着她,像哄婴儿那样轻轻地哄着她,能说什么呢?他,无话可说——突然之间,皇眷啪地一下给了他一个耳光。

六音抚摸着脸,苦笑,「又怎么了?」

皇眷咬牙,狠狠地道:「要死的人了,还要占我便宜,吃我豆腐!」她脸上又是泪,又是血,还充满着又要哭又要笑的样子,「你这狠心的,居然明明知道中了九寰恨曲乱动真气必然血气分崩,居然还任我给你疗伤,你分明就是要栽赃我,让我变成杀人凶手!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六音翘起嘴角,笑了,笑得开朗,「我不骗你,我一直以为,九寰恨曲没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我只不过高估了我自己而已。」他慢慢把皇眷推了起来,用他干净的袖子擦掉她满脸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点也没想过要死,而且,你要为我疗伤,那是多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以放过?」他故意笑,「只不过,有人不懂得抓住机会,一个劲地说一些大煞风景的事情。」

皇眷胸膛起伏,看着他毫不萦怀的笑脸,竟是一点也没有为生死担忧,他就那样坦荡荡地躺着,那样坦荡荡地笑,偶尔有伤怀,偶尔有落寞,但是抬起头来,依然是会笑会唱的六音,依然,不会让太多的苦情,掩埋了自己。

这是真实的六音,而不是皇宫之中,歌舞升平,随着舞衣蹁跹来去的花花公子,也不是倚马偎栏,一掷千金的纨裤子弟,是六音,是真正的六音,而不是别人!

「你当真一点也不恨我?」她颤声道,「我故意躲着你,让你找不到,我引着你往东南西北边荒野林去闯,让你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让你,让你最自负的脸,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不恨我?真的一点也不恨我?」

六音笑意盎然,「我不恨你,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啊,虽然我见不到你,但是每逢危难,总是听见你的萧声。」他很温柔地诉说,「所以我会有信心继续找下去,因为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只不过,你始终在衡量,我是不是有见你的资格。」

「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文嘉。我恨她为什么要那样死,」皇眷颤声说,带着哽咽,「我恨她死得太自私,完全不为我和家人着想,她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辈子为你而活,她得不到你的爱,郁愤而死,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伤心,我会痛苦,她是我妹妹!」

她伏在六音怀里哭,她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无论外表多么要强好胜,依然只是一个太年轻的女孩,无论多么善于克制感情,但那心底的火焰,依然是那么清晰,那么灼热。

「我恨她先说了爱你,所以我不能说,虽然你对我好,可是我不能爱,我和你相爱,那么,文嘉怎么办?她会气死,她会恨她自己没有用……我好痛苦你知道吗?」皇眷泪眼盈盈,「我什么都为了文嘉,可是,她居然还是跳了下去,她死之前恨你,恨你……」

六音用另一只手干净的衣袖为她擦拭眼泪,温言安慰:「都是我不好,好不好?」

「本来就,都是你不好!」皇眷愤然推开他的手,又顺手拉起他的衣袖来擦拭眼泪,「都是你那张脸不好,文嘉自从在苗疆看过你一眼,就千里迢迢跟着你到开封,为了你死在开封,我不恨你那张脸,恨谁?」

所以你费尽心机,恨来恨去,恨得硝烟弥漫,焰火连天烧,就只是,恨我这张脸而已?六音的手被她推开,然后衣袖又被她拿去擦眼泪,一只手举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无可奈何,「你如果讨厌我这张脸,你大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拿把剪刀毁了它,何必这么麻烦?」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皇眷瞪了他一眼,哭道,「那样就是敌人,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六音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心里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心眼,琐碎得像个绣花的小姑娘,面子上威风八面,骄傲得像个女皇,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很多心眼的常常患得患失的小姑娘,「那么,你一年到头跟着我到处漂泊,就不辛苦吗?」

「没有辛苦,」皇眷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要你变得很丑,我自然要对自己好些,你风霜露宿,我就锦衣玉食,你吃苦,我就吃香的喝辣的,你越变越丑,我就越变越美,否则,怎么叫做彻底毁了你的脸、你的自负?」

六音懒懒地以手臂枕在头下,舒服地躺在地上,他的嘴边还带着血丝,颈项边的伤口依然在流血,巾帕上的血迹在扩大,但是情况已经稍微缓和了一点。六音的神态就像身上没有带任何伤,还穿了一身干干净净、舒服熨贴的衣裳,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女人,真是恐怖的女人。」

「你痛不痛?」皇眷看他仰身躺了下去,他的脸色有一丝泛白,毕竟是失血过多。

「不痛,只不过,大概没有几天好活了。」六音翘起嘴角慵懒的笑,「你给我敷的是什么药?还是很管用的,我本以为被你这么一放血,今天晚上就可以见西天佛祖去了。」

「是最好的金创药。」皇眷依然哼了一声,「你放心,我会给你找大夫,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她依然冷言冷语,「我只要你那张脸,不要你的命!」

六音呵呵一笑,「我懒得理你,你的心眼太坏。」他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如果可以的话,就不要动来动去,我要休息,你陪着我,好不好?」

皇眷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本要拒绝,却只是在鼻子里轻轻出了一声,终于没再说什么。

第四章

倾城绝眼两个人相依睡去,皇眷顾忌着六音重伤在身、一个晚上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天亮,她全身已经僵了。

「啊——」六音伸了个懒腰,居然神清气爽地坐起来,东张西望了一下,「天亮了?」

皇眷早已经躺得全身僵硬,好不容易等到六音自己醒来,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真不相信这会是个重伤在身,只剩下一口气的半死人,看着他如此好的脸色,只怕,人人都以为他还可以活蹦乱跳到好几十年以后。「醒了就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

六音摸了摸左颈上的伤口,皇眷用衣带在他颈项上扎得很好,很扎实,但单薄柔软的衣带未免过长,所以,她很自然地在他颈上打了个结。六音一坐起来,那颈项上的缎子的结与缎子的尾端就在风里飘,缎子上微微渗出一点血色,就像一只血色的蝴蝶,依附在六音的颈项上。

「找大夫?」六音动了动身体,「不必了,我觉得我好得很,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

皇眷默不做声,为他把了把脉,他体内经脉纠结,真气紊乱,但或许是昨夜失血过多,在身体里流窜的外力并不太强,伤势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居然暂时避免了恶化。

「我说了约莫还可以活个三五天,」六音站了起来,「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如果要死了,会闭起眼睛往海里跳,不会花你棺材钱的。」他本是开玩笑,却看见皇眷板着脸一点笑的意思也没有,不免好生无趣,耸了耸肩,「你就不会笑一下吗?」」

皇眷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有什么好笑的?」她心烦意乱,满心都是六音治不好的内伤,那里有心思听他胡说八道?

「我喜欢海,如果我死了,别忘了把我葬在海里面。」六音走过她背后,自言自语。

皇眷听着,不知怎么地,一颗心就像剎那间不跳了一样,窒息了好一阵子。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皇眷霍然站了起来,袖子一拂,「那位姑娘!」

她虽然没说完,但是六音却知道她说的是和古长青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出了什么事,让青剑十八式的门人这样惊呼?「她踩到老鼠了?」六音皱眉。

「不,她遇上敌人。」皇眷的脸色一剎那变得清寒,「而且是很可怕的敌人。」

六音重伤在身听不出远处的异响,皇眷却听出来,是三个人骑马狂奔,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在追,只是后面那人的轻功了得,所以听起来近乎无声。

「啊——」又是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哀号,似乎三个人中,有人受了伤。

皇眷青铁着一张脸,拉起六音,转身就走。

「你不救人?」六音呵呵地笑。

「你闭嘴!」皇眷四下张望了一下,只见昨夜一掌把六音劈得撞上去的那块石头后面有个可以藏人的阴影,她把他推了过去,冷冰冰地道:「不许出来!」

「我不出来,我不出来。」六音眨眨眼睛,有趣地笑,「我听话,你放心去吧。」他说到「你放心去吧」声音很温柔,似乎很体谅她冰冷背后的热血和激情。

皇眷狭长的眼睛冷冷地闪烁了一下,别过头去,从山石后面,走了出去。

远处奔来的是青剑十八式的那三个门人,三匹马,包括被六音包扎了马蹄,嘱咐不要乘坐的那一匹,都没命地狂奔,远远地有个人影悠闲自得地跟随,似乎井不怎么把三个人的狂奔的马匹,当做一回事。

皇眷突然从山石边翻了过去,轻盈地,翻过马匹的上空,双手连甩,把两个已经策马策得有点不太清醒的男人摔了出去,然后揽住青衣女子,空翻落地,一个再翻滚,隐入山石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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