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 全+番外__--by倾泠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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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穆悰答应着。
离了书楼,孔昭便长舒了一口气,方珈不由问道:“你刚才紧张什么?”
孔昭叹气道:“方令伊你是不知公主的习性,德馨园书房里的那些书全都是她看过的,所以她看一会歇一会,可刚才这书是公主没看过的,若让她看下去,那今日咱们都不用出这楼了。”
“哦?”方珈半信半疑的。只不过回到德馨园后,她倒真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书痴。
那一日,倾泠回到德馨园后,便手不离卷,吃饭都是孔昭喂下的,只不过她自己毫无所觉,让方珈、穆悰感叹这书的魅力之大。而她看书时,面上神情颇是丰富,有时眉目舒展唇角含笑,有时长眉凝结双唇紧抿,有时又是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模样,有时则很有愤然之色……方珈、穆悰一边看着,一边暗想,若公主肯将这看书的一半神情展于人前,侯府之人也不至认为她是一尊冰冷的玉石美人。
到了深夜,又是孔昭费了点力气从倾泠手中将书抽出来,把灯火一熄,才把她赶上床就寝。
第二日自又是在书房中度过。
那书,倾泠看了三日才完,这大大超过了她以往看一本书的时间,让孔昭甚感稀奇。
第四日,孔昭用过早膳不见公主在房中,便端着一壶桂花茶去书房。
到了书房,果见公主坐在桌上看书,竟然还是那本书,手中握着笔,在书上写着什么,这又让孔昭稀奇。以往看书,再精彩的文章,公主也仅仅赞叹,却从未在书上留过笔墨的。
“公主,这到底什么书呀?让你这般感兴趣。”她将茶放在桌上。
“这是昆吾淡论前朝百场名战的文章,倒真不愧他‘剑笔’之称。”倾泠答道。
“那你在写什么?”孔昭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倾泠将笔搁架上,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昆吾淡的文章虽只代表他自己的观点,但言语精避一针见血,百余场战争在他笔下功过分明,实乃是绝妙的文章。可有人却在文下大放蹶词,让人忍不住要压压他的傲气。”
“哦?”孔昭有些好奇,“谁大放蹶词?”
倾泠却只是一笑没有回答,将书合上,端起了茶杯,闻了闻,道:“这桂香倒是极淡,没掩了茶香。”
“那当然。”孔昭一听公主夸茶香,顿忘了刚才的问题,“我将桂花洗净了,泡在水里,然后用那水煮茶,这香自然就淡些。”
倾泠喝过茶,拾起书便往外走去,孔昭忙跟上,“公主,你这是要去哪?”
“去书楼。”倾泠边走边答。
“那等等,我去叫方令伊。”孔昭追着道。
倾泠停步,回头看她,“不必叫他们了,你随我去就是,只在这府里,要那么多人跟着干么。”
“这……妥当吗?”孔昭却有些犹疑。若按方令伊平常对她的教导,公主出行那至少也得五、六人随侍才可以。
“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你要是唤人,从明日起我不再用你做的任何东西。”倾泠淡淡丢下一句便走了。
孔昭姑娘谁人都不怕,便是安豫王、威远侯这样自带威严气度的人,她也能以平常心面对,可她就怕公主不欢喜不理她。于是一句“不再用你做的任何东西”让她打消了、也从此不再有的唤人的念头。
两人静悄悄的出了德馨园到了留白楼。
倾泠找着了上次取书的地方将书放了回去,随手又抽了旁边一本,见也是未看的便收在手,又去取另一本,一旁孔昭见着了,顿时想起了方令伊与内邸臣的嘱咐“要多引公主出园走动”,于是上前,接过公主手中的两本书,留下第一本,另一本放回原位。“公主,你若将书都带回德馨园,那侯爷若赶上要用岂不找不着书了,还是一次取一本的好。”
倾泠瞅一眼孔昭,也没坚持,再环顾了一眼书楼,便回了德馨园。
三人经过花园时正碰着了秋意遥。
“二公子这是去哪?”穆悰笑脸相迎。他未入宫前,父亲曾教过他读书识字,入宫后又分在明经殿,那是皇子们读书之所,是以他也跟着读了些诗文,虽是个内侍,却也说得上有文有品,才被选为宸华公主的陪臣。随公主到侯府里已一月有余,平日接触里,让他对这位博学多识人品温雅的二公子很有好感。
“去书房。”秋意遥简单答道,与三人一一见礼。
顾氏思及丈夫昨夜的话,知他去书房必是要事,便道:“午膳可要送去书房?”
“秋嘉到时会送过去的,娘不用操心。”秋意遥微垂首答道。他不喜束冠,一头长发垂在身后以发环束住,垂首间耳侧的发微微倾下,发墨脸白,似乌云掩月般,令人有一种想伸手为他撩发的欲望。
“那好,你自己注意身子。”顾氏爱惜的抬手拂了拂他的头发,“要知道你每次一病,娘这心里就难舒坦了。”
“嗯。”秋意遥温柔的看着顾氏一笑,然后向方珈、穆悰微一点头,转身离去。
三人目送他离去后,方珈、穆悰回了德馨园,顾氏回了德明园。
凤尾森森的书楼前,秋意遥推门,一室静寂,满室书香。
他自书架前走过,抽出需要的书籍,经过窗前那排书架时,发现那本《论东朝百战》似有移动过,不由伸手取过,随手一翻,便看到了新添的墨迹,不由一怔,然后细细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又翻了几下,果然也添了些墨迹,看着上边的评言,不自禁便一笑。合上书,指尖轻轻抚过书的边角,然后轻轻放回原处,看旁边果缺了一本书,略一沉吟,他将空了的位置旁边的书抽出,抬手从旁边书架中抽了一本书垫上。
移步重新找齐了自己需要的书,便在书桌前坐下,细细翻阅。
那一日,午膳、晚膳都是秋嘉送到书楼用的,直到月上中天夜风冻人,他才熄了书楼的灯火离去。
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先去了德明园。
德明园的前厅里,秋远山正背负着手来回踱步,脸上神色疑重而忧虑。看到秋意遥到来,不由眼前一亮,满是希望的问道:“遥儿,如何?”
“嗯。”秋意遥掩去疲倦点点头,一边从袖中取出白绢递给父亲,白绢叠得整整齐齐的,隐隐透着墨迹。“元戎的阵法我已找到缘头,确如哥哥所料,那是择几种奇阵相辅相合,我已将之一一写上,又另想了一些破敌的法子一并附上,可供哥哥参考一二。”
“哦?”秋远山接过打开一看,顿时面露喜色,“为父想了两天了都没想出法子!遥儿,辛苦你了。”
秋意遥摇摇头,安慰父亲道:“爹爹莫太担心,哥哥定不会有事的。”
“嗯,为父现在将此信即以星火令送出!”秋远山拍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大跨步往外而去。
望着父亲走远的背影,秋意遥微微松一口气,随即离去,回自己的居所德意园。深秋的夜风极冷,耗了一日的神,极是疲倦,被风一吹,顿觉冷意浸骨难以承受,不由加快了脚步,迎面一股冷风灌入,未及掩面,便是一阵咳嗽。
不由微微苦笑,予他最难熬的冬天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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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方珈、穆悰变着法子想让公主多出园走动,倾泠也确如他们所愿不再闭居德馨园中。只是她去的地方不多,也就是竹林中的留白楼、东边的桂园以及沿途经过的石道、花园。府中的仆从已有许些多次碰到了她,无不是惊艳当场,回去后与人吹嘘着,以至每逢倾泠出园,一路上偶遇的仆从越来越多。不知是对公主的敬畏,还是对美丽的惊慕,人虽多了,却也只是悄悄看着,倒并未令倾泠生出厌烦之心,是以也就由之去了。
美丽的人总是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侯府里的仆从觉得公主虽然模样冰冷了些,可她每次都是去书楼,去桂园,肯定是很有学问的,她的人品定也如桂花清淡素洁。于是,渐渐的又对公主生出喜爱之心,只是不敢近前罢。
有人欢喜,必也有人讨厌,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吕以南姑娘对侯府仆从们交口称赞的公主厌恶之心却是越来越甚。
这一日,孔昭陪着公主又去书楼,花园里迎面碰上了吕姑娘,虽是各自走着一条道,中间隔着数尺宽的菊花丛,可吕姑娘却是无视而过。倾泠倒没什么,孔昭却很不平。即算是不与公主行礼,那至少也该有个笑脸,或是点头致意一下。偏这位吕姑娘昂首挺胸目朝九天,完全的无视公主!太无礼了!孔昭心里很气,但看前头走着的公主似乎毫无察觉,便也未言语,只是轻步跟随。
到了书楼,倾泠将书放回原处,再取了旁边的书,翻开,又是一本留有评言的书,再抽旁边一本,并不是。
果然。
她指尖抚着书边,轻轻一笑。
“公主,怎么啦?”孔昭见她无故发笑不由问道。
倾泠垂首翻看着书,唇边的笑意依未隐去,这令得孔昭更是好奇。“公主,你在笑什么?”
倾泠抬首看向孔昭,这一眼令得孔昭甚是惊讶。几曾看过公主有过如此明显的欢快眼神,一双眼睛似那水晶灯般,亮得摄人。
“孔昭,你不是曾问过我书上的评言是谁留的吗?”倾泠翻着书页,“这些都是秋意亭写下的。”
“噢。”孔昭明白了,“公主是看到了驸马的评言所以高兴。”
倾泠却是轻轻摇头。
“啊?”孔昭又不解了,“那公主是为啥高兴?”
倾泠却又不语了,慢慢移步走着,便走到了书桌前,一眼便瞅着了桌前灯台上差不多燃尽的蜡烛。他……每日都在这里呆到极晚?每一本她看的书,都是经他手挑出来的?
“孔昭,你说这书楼还会有什么人来?”她忽然道。
“侯爷呀。”孔昭答得理所当然的。
倾泠又摇摇头,“侯爷不是个看书之人。”
“那……夫人?”孔昭这回答得不是很有底气。
倾泠再次摇头,“夫人就更不是了。”
“啊,我知道了!”孔昭眼睛一亮,想到一人,“肯定是二公子,就是把公主娶回来的二公子!”
倾泠这次不言语了,目光透过窗口望着楼外的翠竹,笔直挺立,凤尾森森。“我这些日子看的书,除第二次的那本外,其余全都是留有秋意亭评言的,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必是有人为之。”
“啊?”孔昭一愣,然后问道,“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这个人是二公子?”
倾泠收回目光,然后在书桌前坐下,翻开手中书,目光落在那一面的评言上。
“为什么要这样做?”浅浅一笑,眉却不自觉的轻轻凝起,“人的言行会表露这人的个性、喜好、行事风格……他这般做,不过是想我从这些书上的评言中多多了解一下秋意亭这个人罢。”
“哦?”孔昭眨了眨眼睛,“他想要公主从书上了解驸马,可了解了驸马又怎么样?”
倾泠目光看着书上的墨迹不移,“我这些天看了这么多秋意亭的评言,几乎已可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呃?孔昭还是有些迷糊。“那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公主了解了又怎样?”
“秋意亭么……”倾泠唇边又浮一丝笑意,“是一个骄傲张狂的人。”她简洁的一语概括。
啊?孔昭瞪眼。这么……差劲?那怎么配得上公主!
但倾泠接下来又道:“但同时他也是一个聪明极有才能的人。我看的这么多书皆有他的评言,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