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7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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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是撤军,另一条是增加二十万银绢的岁币。”
李宪仰头哈哈一笑,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好如意的算盘。”
“因为他有二十万铁骑,而且也是漫天要价,让我们落地还钱。”韩冈自问换作自己处在的耶律乙辛的位置上,多半也会这么做,“能实现一半,对耶律乙辛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李宪点点头,韩冈说的没错,“不论应允了哪一条,都能让耶律乙辛坐稳他的位置。”
“可惜这两条,不论哪一条天子都不可能答应。倒是第三条可以给大辽尚父一个面子。”
“还有第三条?!”李宪惊讶的问道。
“耶律乙辛想要种痘法,这倒是小事,给他也无妨……反正想偷学也不难,还不如大方点。”韩冈哈哈笑道,“承蒙大辽尚父看得起我那点江湖小术,韩冈受宠若惊啊。”
陪客的黄裳摇着扇子笑道:“当是体会到龙图的发明一向管用的缘故。”
韩冈和李宪纵声大笑,辽国天子都从飞船掉下来了,韩冈的发明有多有用,耶律乙辛自然是深有体会。
一番谈笑,外面的云板已经敲起了初更的点。韩冈听到钟点,就吩咐下人去准备酒饭。
李宪却起身,“时辰已晚,不敢再叨扰经略。今日先行返家,明日复来衙中听候经略吩咐。”
李宪既然这么说,韩冈便没有出言挽留:“观察领军在外多日,家中定然想念。既如此,就不耽搁观察了。”
李宪虽然是宦官,也是有家室的,有妻有子。其妻姓王,之前还得了诰命。其子出身寒微,也是有荫补在身。现在就住在太原城中,离州衙并不远。
内侍的官阶,升到从八品的内东头供奉官就到顶了,再往上就要转为武职。转为武职后的宦官,都会出宫置办家业,自然少不了要娶个浑家,来管理家中大小事务。也有的大貂珰,出于某种补偿心理,甚至一个妾接一个妾的买回家。
据韩冈所知,王中正家里的姬妾就有七八人,据说只有一个浑家的李宪,算是洁身自好的那一类。
李宪谢过了韩冈的关心,然后起身告辞出门,回家探视。
待到李宪走后,黄裳拧起眉头:“此阉竖好生无礼!”
韩冈对此付之一笑:“走马承受总不方便与监察的目标坐在一起谈笑,我留饭也只是尽人情而已,原也不指望他能留下来吃。他失礼不失礼无所谓,只要我这边不失礼就行了。”
宦官出外,身上少不了有监察当地官员的差事。在外的兼职走马和一路帅臣走得太近,天子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李宪刻意保持距离,其实也不足为奇。
李宪谢绝了酒宴,告辞离开,韩冈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可没多少空闲吃喝玩乐,在酒宴上耽搁的时间,可是都要用减少睡眠来补回。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又埋首于公案文牍之中。
河东如今北面有辽人虎视眈眈,西面还有没有结束的伐夏之役,东面又有在必要时援助河北的义务,军务上千头万绪是不消说的。同时在政务上,由于太原府是河东的核心,辖下九县二监,其繁忙也是必然。
在五代时,太原——或者叫晋阳——曾经是与汴梁平起平坐的天下重镇。五朝中有三朝出自太原,而大宋立国后,对十国的统一战争,抵抗到最后的北汉,也是盘踞在太原。
当宋太宗终于灭亡北汉之后,对北汉都城的处理,就是干脆了当的毁弃了千百年来不断翻修的晋阳城。纵火将周围四十里,城门二十四座,以汾水为内河,城外套城,城中有城,为旧唐北都的雄城烧毁,又掘汾河放水彻底毁去根基,并在行政编制上把太原府降格为并州,撤销太原县,将榆次县改为州治,之后又移至唐明监。
同时赵光义还把平定县、乐平县分割出去,设立平定军,将太原东部的井陉这条战略通道隔离出来。失去了东部险隘娘子关,若再有人想凭借太原作乱,必须先收服平级的平定军。否则河北军可以轻易通过井陉天险,直接杀奔过来。
第十章 却惭横刀问戎昭(三)
【实在很对不起各位书友,又断更一天。两个多月来,一直都是断断续续,也不能按时更新,说补更又不能做到,人品丢光了。不过为期八十天的学习终于结束了,昨天吃过散伙饭,今天又开过结业报告会,算是功德圆满。从下个月开始,本书的更新基本上就能恢复正常了。】
太原新城中的主要街巷,极少有横平竖直、贯通四方的十字大街,就是州衙所在,也一样是断头的丁字路。这样的城市格局,打巷战不错,但防守城壁时,却是给守军的往来调度平添了许多麻烦。
另外韩冈估计赵光义还有另外一重算计,规划失序的城池,对于城市的发展也是一个巨大的阻碍。也许太宗皇帝认为这样建起的城市,已经不可能再发展到旧日的规模。
赵光义的行为,如果让韩冈来评价,评语只有极其愚蠢四个字——绝对是个极其愚蠢的做法!
当晋地回归中国,太原便是开封的北方门户。废弃有山河之固、城壕之险的旧日坚城,迁到汾河东北重建新城,一旦北敌南侵,想要攻下来可就容易了许多。
韩冈就算再不了解历史,几十年后,天下半壁沦丧他还是记得的。从河东、陕西和中原的地理战略来看,太原若不失守,陕西可以高枕无忧。河东、陕西皆在,金人即便占据了河北,最多也只能南下劫掠一番,不可能顺利的占领中原。
不过话说回来,摊上几个昏君,有多少天险也是无用。对于家国存亡,太原城建在哪里并不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日后如果不是那位擅长书画的道君皇帝登基,大宋的江山想败掉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这些事放在现在来考虑还是太早了一点。
韩冈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让厅中的门客和胥吏茫然不知是何意。
韩冈摇摇头,翻看着桌案上垒得老高的公文。全都是从治下各县、监送来的,政务、军事、刑名、财计,亟待他这位知府来处置的大小事务林林总总百余件,这还仅仅是一天的份量——尽管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夏税入库对帐以及处在战争中的缘故,但就是太平时日,至少也有一半的数量。
看到这堆满桌面的公文,就能看得出太宗皇帝当初的决定有多愚蠢。
即便赵光义对屡屡成为叛臣据点的太原深恶痛绝,可地理位置上的优越性,让太原的发展不因人心而转移。
从开国时被摧残得只剩数万丁口的破落之地,经过了百多年的发展,今日的太原已经是一个拥有十五万户,人口总数大约在七八十万上下的大州府。
几近百万人口的州府,除东京城外的其余四京,也不过如此。所以就在去年,天子赵顼不得不下诏,将并州升格为次府,复名太原府。而韩冈,算是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三任太原知府——第一任是潘美,杨家将中潘仁美的原型,他之后就毁太原改并州了;第二任是韩冈的前任孙永,第三任便是韩冈。
韩冈对此倒没多少感到荣幸的心情,就像刚刚度过假期的学生,对现在的繁忙甚至有几分不习惯,怀念起在群牧司的轻松日子来。
也是自家幕僚和门客的不能提供太多帮助的问题。韩冈一边飞快的批阅着公文,一边苦笑着。自家一向是实事做得多,下面的人立功得官的机会便也多,其得到一份告身的几率甚至比得上宰执官门下的幕宾。有点能力的在自己一任过后,全都得了推荐,最差的也能做个学官,领取朝廷俸禄。剩下来的就逊色许多,办事都谈不上牢靠。
还有一批新人,全都是气学弟子,一时间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先安排他们看一看城防、仓库,然后让他们在衙门里体验一下生活,得慢慢培养起来。而且得时刻帮他们盯着,以防被胥吏所欺,否则自家也要被牵累。
也是关学底蕴太过浅薄,横渠先生的大名名传天下士林也不过数载,之前仅仅是在关中享有盛誉而已。而关中士人黄榜留名的寥寥无几,为了能让他们有晋身机会,韩冈也只能将身边的位置给他们腾出来。等再过些年,传习气学的士人不再以关中人氏为主,那时候,韩冈也就能省心了。
不过事有两面,自己培养出来的幕僚,总能更让人放心一点,等他们上手之后也很容易配合起来。
又是忙到三更天,韩冈终于将所有的公文都批阅完毕。揉着酸涩发胀的双眼,韩冈听着外面更鼓声,上床睡觉。枕在藤编的枕头上,韩冈还在回想着今天批阅的那些公文,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直到四更的更鼓响,韩冈猛然一惊,最多也只有两个时辰能睡了。再这样下去,就得学司马光了,弄根圆木做枕头,什么时候睡滑下来,惊醒了,那就继续去做事。
叹了一口气,韩冈强行清空脑中的念头,数着羊让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过了五更,韩冈就在鸡鸣声中醒了过来。尽管只睡了两个时辰多一点,但冲了冷水澡后,又是精神奕奕,这就是年轻的好处。只是当韩冈走进公厅,无奈的发现,在他的桌案上,各方公文又垒起了城墙。
今天并不是开公堂的日子。在桌后坐下来,韩冈有点发呆瞅着堆起来的文书。等到用一两个月熟悉了太原府内外,就能知道许多事该往哪里推了,至少现在,他还需要通过这些公文来了解太原府,还不能交给下面的官员。
过了卯正,李宪前来报道,韩冈得以趁机从公文地狱中抽身出来。两人寒暄了一番,又待韩冈问候了李宪的家人,终于说起了正事。
“弥陀洞及葭芦川四寨,现有河东兵马四万,粮草转运殊为不易,而且在如今的局势下也没有必要。是否方便先调三万回来?在弥陀洞留下六千骑兵,四千步卒,已经足以在必要时援助夏州,并守住弥陀洞!”
韩冈与李宪有商有量,这是他给面子,李宪自不敢拿大,点头道:“只要龙图下令,末将便依令而行。”
李宪如此识趣,韩冈脸上的微笑又多了一分:“其实都知身上的差遣是经制河东兵马,并不一定要留在弥陀洞。如今辽人在大同蠢蠢欲动,若是都知能坐镇代州,韩冈也就放心北方了。”
韩冈并不认为北方能打起来,但将李宪丢到代州,自家便可趁机插手黄河西面的军务。否则隔了李宪一层,总归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龙图有名,李宪岂敢不从。”李宪早就想从西北战场脱身了,韩冈等于是给了他一把下台的梯子,哪里会不愿意,只是有些事他需要交代一下,“不过,鄜延路体量军事兼计议边事的徐禧徐直阁,他前日曾致信末将,想要调用一万兵马……”
“做什么用?”韩冈心中警惕起来,眼神一下变得凌厉。
“龙图没听说吗,”李宪总觉得种谔应该向韩冈通气才是,至少有韩冈在,说不定还能压制住徐禧的盲动,“徐直阁想要守住盐州,将整个银夏之地全都占据下来。”
韩冈的心猛地一跳,右掌一下攥紧了扶手。
得速遣人去种谔那里询问明白!韩冈有几分恼火的想着。如果徐禧真的犯蠢,怎么也得设法阻止。
韩冈心中忧急,但他说出口的话,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意徐禧竟然如此贪功。”
李宪审视的目光扫着韩冈,却见韩冈神色依然如常,喜怒不形于色,倒还真是一点破绽不露。“许是看着瀚海难渡,所以有恃无恐。仅仅是两路兵败,其他几路都是顺利的撤了回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