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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部分

宰执天下-第619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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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盐当真可以晒出来?”黄金满虽然没有走南闯北过,但他好歹活到了四五十岁,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常识:“不是说盐全都是用大锅煮出来的吗?末将当初与那些挑着担子到洞里贩盐的私盐贩子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们都是说煮出一斤盐,就要用上多少柴草,千里迢迢送来一斤盐,又要费上多少脚力。这贩来的花销多高多高,这卖给末将的盐价多低多低,自家还有浑家孩儿和八十岁的老母要养,实在是不能再低了,再低就只能全家去喝卤水去了。”
黄金满学着商人卖货的腔调说话,逗得韩冈为之一笑,哪里商人都是一个德性。敢拼敢杀的黄巢同行,做起买卖来,竟然也是脱不了生意人的口吻。
这生意人的口吻姑且不论,当初私盐贩子与黄金满讨价还价时,说煮盐要花用大量的柴草,为此增加了许多成本,这一点却是扎扎实实,并无半点夸大。
“只要少了柴薪之费,制盐的成本至少能减去七成。”马竺为黄金满解释道,“过去邕州的一斤官盐,要卖十四五到二十文,交趾的官盐也要卖到十文,而广源州……”
“八文。不过是私盐,”黄金满想起过去的事就愤愤不已,“交趾人将盐卖到广源,一斤竟敢要价二十五文!”
马竺笑着点点头,指着一块块如同田垄的盐畦:“现在换做了晒盐法,就是官盐以八文一斤来卖,官府赚的钱也绝不会比过去要少。”
望着海滩上的一方方随处可见白色盐霜的盐畦,黄金满欣喜之余,也是咋舌不已。要是官盐以八文一斤来卖,赚的钱都不比卖到十几二十文要少,那眼下一斤盐的成本,是不是就只有一文上下了?
这些盐畦都是用水泥抹过了池底和池壁,正好位于潮水线上。有一道水闸对着大海。潮涨时,将水闸打开,海水涌入池中,再将水闸关闭,畦中的海水就被留了下来,在阳光下逐渐蒸发晒干。
尽管旱季刚刚开始,但池中已经有些地方的卤水被晒干后,出现了白色的盐霜。而从附近的一条小河引来的清水由一条条前后有两道水闸的水渠与一方方盐畦连通。
这座盐场是在转运司名下,并不归交州管,马竺虽是海门知县,但他作为韩冈的前任幕僚,比起知州李丰,在盐场中下的功夫要多得多。多少日子下来,早已是一切门清:“这就跟解州的晒盐一样,等到盐霜析出后,就得用清水冲上一遍,将畦中的苦卤冲走,剩下的就是可供食用的盐巴。”
黄金满望着一方方已经可以见到食盐的卤水池,感慨不已,“末将一辈子多半都是守在广源州,都没见过海。见识是不多,一直都是以为盐只能是煮出来。想不到晒盐竟然如此省时省力。天朝上国的确不是交趾这等蛮夷能比。”
韩冈笑道:“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中国之中知道晒盐法的本也不多。这晒盐法也就在关西有,其他地方都是煮盐。眼下交州盐场晒盐成功,接下来转运司就会在钦州和廉州推广晒盐法,替换掉原有的煎煮之法。”
对于如今通行于沿海和蜀中的煮盐法,韩冈一直都觉得很是纳闷。这个时代已经有个更为节省人工和成本的晒盐法,为何没有给推广开来。若说是这个时代没有推进技术发展的动力,只是去看看如今的江西广东的几大铜矿,就知道这种说法是污蔑。全都已经用上胆铜法,以铁屑来置换铜了,皆是这几年推广开来的。
韩冈有时候不禁从阴谋论上去推测,是不是晒盐法太过于简单,只要有片大一点的海滩,加上一条干净的淡水河,就能将食盐给大批的制造出来。而煮盐法则是需要大量的草料,需要大量的人工,另外煮盐用得铁锅铁盘也都是官府提供,越大的规模,官府就越容易控制,比起晒盐法更能将盐业控制在手中,也就没有改变过去生产模式的迫切需要。
不过交州是偏远之地,出产的食盐也不会卖到外路去,倒也不需要顾忌太多。甚至钦州和廉州两地的盐场都可以推行晒盐法——广西内陆吃着钦州和廉州盐场所出产的食盐,但临近的路州,则自有其他地方的食盐来供给。
推广晒盐法之后,不再需要配合盐场煮盐的草料,广西一路的数万顷的草场都不用再去种草,从而节省下大批适宜耕种的土地。多了那一片草场,广西粮食的产量又能升上一台阶。
等到第一批食盐出来,韩冈让黄金满带了五十多匹驮马回广源州,运走了他能得到的所有的食盐。剩下的部族则是不得不耐下性子,等着下一批食盐的出产。
在这个过程中,章恂已经告辞离开了交州,他将交州的商号安顿好了之后,剩下的就没有别的大事了。至于与盐有关的事,那就跟商人无关了。
私盐在内陆是禁而不止,但交州是不用担心的,更不会有人从交州贩了盐去北方卖,用海船来贩私盐,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并不是赚不到钱,而是利润太低,与冒的风险想比,实在是得不偿失。
食盐的事情宣告解决,摆在韩冈面前的已经没有多少事了。他连如今在交州的正在繁荣发展中的海外贸易都不怎么在意。
海外的购买力毕竟是有限,对比起大宋的经济和人口水平,海外诸国加起来都提不上筷子。海贸的规模能养活几千几万的海商,但对整个国家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如果从商人的角度,在海外贸易上能赚到大钱,可以轻易成为一方豪富。但对于国家来说,他们能海贸分润到的钱钞,实在是少得可怜,真正应该着眼的还是国内的市场。
等到糖产业成为交州支柱,韩冈留在交州的一番心血,也就算是没有白费。他安排在此处的顺丰行分号的掌柜,接下来的任务可就重了。
过了两天,韩冈又收到了一封信,不是王安石辞相的消息,而是张载重病不起。




第27章 鸾鹄飞残桐竹冷(上)
【昨天的断更是众所周知的原因,希望各位书友能够谅解。欠下的两更会在今明两天补齐,】
王安石头脑昏昏沉沉的,尽管戴着水晶眼镜,但手上的一封信笺却仿佛有一层雾在中间挡着,是怎么都看不清楚。
镜片后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似乎在摇晃的信笺,好不容易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女婿韩冈寄回来的信。只是没看上两行,就是一只手伸过来,劈手将信纸夺过去。
吴氏气哼哼在床边坐下,板着脸将亲自端来的药汤塞进王安石手中:“都病成这幅模样了,怎么还不肯歇下来?!”
王安石也有些无奈,的确是该歇息的。但躺着睡不着,便又坐了起来,找出韩冈的信来看。
他的这位女婿在交州的一番布置,尽管距离交州收复只过了半年多一点的时间,但大宋在当地的统治已是彻底稳固下来。
这可以说是韩冈在治政上的才华又一次的体现,虽然其中有些手段值得商榷,但都为了国事着想,天子那边也很是赞赏。
而且韩冈的一番行事,值得借鉴的地方很多,他寄回来的每封信,王安石都看过多遍。
只是最新的一封被浑家吴氏生气的攥在手中,王安石也只能无奈的笑道:“这是玉昆的信啊,说着交州的事。”
“辞表都上了,你还操哪门子的心?!”吴氏指着药碗催促着,“还不趁热喝了,冷了可就走了药性了。”
“才上了第二封,来来回回还要两个月的功夫。”
王安石将苦涩的药汤分作几口喝下去,将空碗递给吴氏。吴氏转手又递给站在一边的侍女,将擦嘴的手巾递给丈夫,带着讶异的问道:“难道还是想留在京城?”
王安石摇摇头,叹了一声:“玉昆年底就该回京入觐,有两个月时间,正好可以在出京前,将他的事给安排好。交州事已了,也该调玉昆他回来了。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还让他在岭南待着,也说不过去。”
自从入冬以来,王安石便开始告病求退,辞相的奏表已经上到了第二封。尽管天子都驳回来了,可第三封辞表也已经写好草稿了。
不过折子中的老病本是借口,但今日天气突变,倒是当真让他言出成谶。
开封城的初冬本不是太冷,可唯独今年的天气有些诡异。
前两日还是暖和得如同小阳春一般,往常年份理应已经上身的丝绵夹袄还在太阳底下晒着,府后园中甚至有几株花木乱了时节,在初冬时节的开放。但转眼之间,就是寒风呼啸,北风带着冰雪劈头盖脸的砸向猝不及防的东京城。
这气温降得太快,转眼就是隆冬,让人措手不及。乱了时节的花木在一夜之间尽数凋谢还是小事,东京城中一天就送了七十多无名尸去城西的化人场,加上有主的两百多路上倒毙之人,这才是让开封知府都头疼的麻烦。
同时,急速的变温也带来了大规模的伤风感冒,以及在气温变化中被引发的宿疾和新病,有不少体质衰弱的老人和幼儿没熬过去,开封府中的医生和和尚,都开始了痛苦又幸福的赶场子的生活。
王旖刚刚和素心、周南、云娘三人,商量过要怎么从衣食住行上照顾好儿子女儿,不要生了病。家里面六个小孩子,大的也才五岁,小的还不满周岁,这个时节最是让人担心。
住在相府中,每日的晨昏定省少不了,而王安石生病后,王旖更是要去照看着已尽孝道。当她往父母的房间来问安时,正好看见王旁从父母的房中出来。
见到王旖,王旁的脚步一停,“是二姐儿啊。”
“二哥。”王旖向着房中问道。“爹爹怎么样了?”
“还好,”王旁点着头,“药也吃了,刚刚才睡下。”
“那就好!”王旖放下心来,这个天气对年纪大的人很有些威胁,很容易就出个中风、肺病之类的意外,王安石只是小小的感冒发烧,算是好运气了。
王旁可不觉得‘那就好’,眼下城中到处都有人生病,医生忙得不可开交,连带得他都没有一个清闲。
“今年的天气不对劲。这两天市易务里面十个倒有三个告病。”王旁还记得今天衙门里有多少空位,偏偏赶巧是最忙碌的月底,堆了一堆差事在手上,辛苦了一天,才解决了一部分。
“那还真是要小心了。二哥你也别一起躺下来要人求医问药、”
“也不会有大病,没有什么可怕,倒还能歇一歇了。”王旁满不在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张横渠真的快不行了。本来前些日子送药过去的时候,他的病情还有了点起色。可这天气一冷下来,他的情况就一天比一天差。刘医正昨日来府里给爹爹问诊时,还顺口说起玉昆的这位恩师,说如果到了春天就不会有大碍了。”
到了春天就不会有大碍了……王旖容色变得微微发白,她如何不清楚这是医家讳言,其实本意是在说张载基本上冬天熬不过去了。
“二哥。”她连忙叫道。
“知道,我知道。”王旁心领神会的忙不迭的点着头,“我明天就上门去探病。”
韩冈不在京城,王旖肯定是不便代夫上门问候,只能转托给王旁。
王旁两天前已经去看望过张载一次。回来后将张载的病情一说,王旖便写了信通知远在广西的丈夫。
如今名震天下的横渠张载,他的肺病已经磨了有十年之久。韩冈本来建议他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这样运气好时,还能多拖上十几年,可他偏偏要留着京城宣讲经义,最后短了寿数。
王旁也不知是该叹气,还是该感慨和佩服。张载为了宣讲关学,连命都不要了,王旁自问可是做不到这一点。当今世上也少见能像张载这样能毅然决然的不顾性命安危,而将剩余的时间全都投入到对事业的追求上。
王旁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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