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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宰执天下-第40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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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隽的亲信犹疑不决:“雷大夫几个月都没往伤病营去了,有人帮他处置,他应该高兴都来不及……”
齐隽嘴角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纵然是看不上眼的臭骨头,可是自家碗里的就是自家碗里的,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狗叼了去,哪条狗不会追上去、抢回来?天下事悉同此理,雷简何能例外?齐隽不信雷简能忍得下去。还有韩冈在伤病营中的所作所为,也是明摆着在指责京里来的这位雷大夫玩忽职守。
是可忍孰不可忍?雷简如何能忍?
通过雷简这个大夫栽韩冈一个暗害受伤将士的罪名,只要下了狱,不愁弄不死他!
……………………
当秦凤路军中有名的专治跌打损伤的游方郎中仇一闻,从安远寨被加急请到甘谷城,为几名军官治疗的时候,韩冈和他的民伕们在伤病营中忙碌着。快一天了,伤病营里堆积多年的垃圾都已运出去焚烧,该清理的秽【和谐万岁】物都打扫得一干二净。可就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竟然没有一名有品级的武臣来探视伤兵,倒是普通的士卒和小军官们有人情得多,纷纷过来探望自己受伤的袍泽兄弟,看着韩冈他们忙碌,还会主动过来帮忙。
“朱中,你去甲十五床,照规矩把他的伤口给缝上!”
“喏!”朱中不习惯拒绝,韩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到一天的时间,韩冈已经将伤病营中的几条通铺,以及上面的铺位都编上了号,按着甲乙丙丁,一二三四排好,就算民伕们不识字,也都能数得分明。
朱中急急的跑到甲十五床,躺在上面的士兵是大腿上被刀砍伤,虽然受伤之后就做过急就章的包扎,但效果并不好。朱中几下拆开绷带,鲜血一下从伤口处涌了出来。经过十几二十人的磨练,又受过韩冈的指点,朱中至少学会了一点最基本的急救法。学着韩冈教给他的做法,用止血带扎紧,拿盐水清洗伤口,趁伤员被盐渍得麻木的时候,趁机用麻线缝合起来。
“多谢朱郎中,多谢朱郎中!”看护伤兵的一人连声谢着,不停的弯腰鞠躬。
活到四十多年,朱中还是第一次得到他人真心实意地感激,还被尊称为郎中,成就感油然而生,更加卖力的为受了伤的士兵们缝合伤口。
虽然只是医官中最低一级的翰林袛侯,尚没有品级,雷简在甘谷城的地位依然比较超然。他既不属于文官,也不属于武官,而是个不掌实权的伎术官,平日为城主等城内大小官吏和他们的家眷治病,打算混点军功和资历,再等两年时间就可以回到东京,游走于宫廷宦门。三十出头的医官,背下了满肚子的医术典籍,但其中没有一条是让他和跌打郎中比拼谁的医术更有效。
对于一名在战事中受了伤的副指挥使,雷简和仇一闻有着不同的治疗方案。军官不同于下面的士卒,自家在城内有宅,都是回到家里养伤,谁也不会去伤病营等死。王君万正好也到自己的副手宅里来探视,却看着雷简和仇一闻在那里争吵。
“用金针放出淤血,再敷上老夫特制的散玉膏。三五天就能还你个能走能跳的大活人。”
“不要看皮上的一片青,被铁简砸到背上,伤势已经深入内腑。放血有什么用?”
“又没有咳血,呼吸也不过促了一点,脉象稳得很,伤得哪门子内腑?”
“江湖村医也知道什么叫治病?!”
“嘴上没毛的黄口孺子也别出来让人笑了。”
一个是在秦州成名已久的老大夫,一个是来自东京开封的医官。他们的话,普通人也分不出谁对谁错。王君万的副手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看着只有一口气,副指使的妻儿则只知在一旁哭,王君万不耐烦了,一拳捶在墙上,怒道:“人都快死了,还争个什么?!”
“胡说什么!?”仇一闻在秦凤路上资格极老,许多老军头都承他的情。倚老卖老,也不怕王君万这后生,“别看着现在这般模样,不过是重一点的皮外伤,折了的两根骨头都已经对好了,拖半个月都没事!”
“你才是胡扯!”雷简再次跳出来反驳,“伤及内腑,不急加调理,最多四五天!”
王君万给烦得不行,暴怒道:“那就两样都治!仇老你放血,雷大夫你用药。一个内服,一个外用,也不会干扰。人治好那就一切无话,人治不好……你们给洒家等着!”
王君万丢下狠话走了,仇一闻和雷简便是一通忙活,一个开药方,一个施针敷药,虽然争了半天,都指责对方是庸医,但他们的治疗却颇有效验。扎了针,喝了药,骑兵指挥的副指挥使脸色便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看,老夫说得没错吧?放了血就好了。”
“那是喝了本官药的缘故!”
仇一闻和雷简在副指使妻儿千恩万谢中出了屋,犹自争论不休。一人突然在他们身后出声,“两位要争个高下也容易,城南就是伤病营,你们将伤兵各治一半,看谁的救下的人多,高下不就分出来了?”
ps:在北宋,有医术可以做官,但光有医术却很难做官,何况韩冈也不懂医术,只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猜猜看他是怎么力压两位名医,在甘谷城里混出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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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自有良策救万千(中)
两名郎中闻声回头,一见来人,仇老郎中眉头就皱了起来,“齐独眼?……你哪来的那么好心?”

雷简也瞥着眼,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管勾是要雷某去给你送到伤病营的衙前治病?”

仇一闻资历老,人面广,承过他人情的军汉秦凤遍地都是、成百上千,齐隽即便有个官身,他也不会放在眼里。雷简自京中来,也不惧一个进纳官,对经常给伤病营增添死亡数字的齐独眼同样没什么好感。

齐隽笑了笑,貌似没把两人的蔑视放在心上,“这不是合了仇老的心意?你哪次来甘谷,不是伤病营走一遭的?”

“……那也罢,俺就去一趟看看。”对于齐隽的提议,仇一闻想了一想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又对雷简道:“小子,要不要比试比试?”

仇一闻也是好心,他不论到哪个城寨,看到伤兵都会收治下来,不过他是在秦凤路的五州一军到处跑,运气好碰上他的,还是不多。而能跟仇一闻分个胜负,雷简也不会怯场,唤了随侍的药童,背起药囊就走。

伤病营离着也近,也就几步路的功夫,三人就已经站在了营地的门口。

仇一闻惊讶的停住脚,‘才四个月不见,怎么变成了这般干净?’

而在同时停步的雷简的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将四个月换成了三个月。

不同于来甘谷镀金的雷简,仇一闻可是货真价实的老军医。他走过的桥多过雷简走过的路,吃过的盐多过雷简吃过的米,而治过的人,也比雷简多出数倍。没别的,多活了一倍时间而已。在仇一闻四十多年的行医生涯中,他治疗过的伤兵数以万计,见识过的伤病营也不知多少处,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清爽的地方。

偌大的伤病营中,遍地的污秽垃圾不见了,露出了被石灰界过的黄土地面;充斥在营房内腐臭味也淡了许多,应该不绝于耳的哀声听不到了,还有欢声笑语传来。

“这是伤病营吗?!”两个医生都是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耳朵,“走错了罢!”

“没走错!”齐隽在两人背后冷笑着,“雷大夫,你在甘谷已有不少时日;仇老,自甘谷立城后你也来过多次。可是看起来,还比不上人家一天的手脚啊……”

………………

“这是怎么回事?!”

随手从身边拉过一个要出门的军汉,雷简怒声质问着。他是甘谷城的医官,虽然他几个月也不会踏足一次伤病营,但营中事务还是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可现在却没人跟他说起,这让雷简火冒三丈。究竟是谁篡夺了他的权力?!

军汉急着要出去,用力挣了一挣,随手指了指房内,“是韩秀才来着。”

“韩秀才?!”

雷简丢下军汉,一步跨入营房。视线只一扫,便一眼盯住了韩冈。营房中有着上百号人,但韩冈的文翰之气让他如鹤立鸡群,决然不会认错。

雷简几步冲到韩冈面前,不顾礼节,厉声问道:“你就是韩秀才?!”

“在下正是韩冈!”韩冈退了半步,拱了拱手,“不知兄台何人?”

只看雷简身后背着药囊的小僮,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韩冈却是故意相问。

雷简没回答韩冈的问题,反而更进一步逼问:“你来伤病营是奉了谁的命?!”

“救人何须上命?”韩冈干脆利落的回道:“韩某行事只求心安,与他人何干?”

雷简心中莫名火起,狠声道:“军中自有规条,不是你想作什么就做什么?”

韩冈还未作答,一旁的伤兵和他们的亲友不干了,他们都认识雷简,对这位明明闲得很,却从来不为他们治病的医官没有半点好感。

“雷官人,你不救俺们,也别拦着不让别人救啊!”

“昨夜秀才公为俺们忙了一宿未睡,也不见官人你来看一眼。自俺们躺到这里,就没见过你一面。现在来了,不是来治病,却是跟秀才公过不去。”

“救人你不干,人救你不让,你是不是要逼死俺们才甘心?!”

为十几名赤佬围着周围,雷简脸色发白。军汉中脾气好的不多,被他们围起,不是吃点皮肉之苦就能了事。

“闹什么?!”韩冈突然发火,为雷简解围,“雷官人不是来给你们诊治了吗……”

韩冈一怒,围上来的军汉纷纷退了下去。雷简惊魂不定,气焰顿时息了许多。

齐隽在后面看着情形不对,他没料到才一夜带半日的工夫,韩冈就已经在伤病营中竖立这么高的威望。不得不亲自上阵:“韩冈,虽然你妄称秀才,可医术不是读过几本书就能学来的。庸医杀人,你乱出手医治,想要害死多少甘谷城的军卒?”

仇一闻一直站在后面看热闹,雷简吃些亏,他倒是看着开心。齐隽虽然是在找韩冈麻烦,但他说的也没错,人命岂可儿戏,如果韩冈肚中有货自会反驳,若是只会将营房打扫得干净点,仇一闻乐得让这个高个子的年轻后生受点教训。

老家伙站在后面,左看看,右看看。干干净净的营房,他看得很是喜欢。想着是不是等韩冈吃点苦头后,跟张守约说一声把他捞出来,不经意间却瞥到了一名伤兵身上。

老郎中顿时瞪大了眼,他一步冲上去,抓着那名伤兵的胳膊,惊问道:“这是谁做的?!”

伤病营中认识仇一闻的不少,他一露面,伤兵们几乎要欢呼起来。而他现在一惊一乍,众人便一起向那名伤兵看过去。伤兵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全身上下有四处伤,其中最重的是胸前一刀,差点将他开膛破肚,除此之外,还有右大腿被一支长箭洞穿。现在两处伤口都被处理过,包扎得妥妥贴贴。至于他右胳膊骨折,就根本算不上什么,韩冈让人将他的断骨对上,再用夹板固定。一切按照后世的规程,只是找不到石膏,也没法将所有手续全部做完。

仇一闻将上了夹板的胳膊看了又看。在秦凤路,用夹板固定骨折伤处,这算是他的独门技法,除了他的几个徒弟外,少有人知道这一手。不过当仇一闻再看看充作夹板的木头,就摇起了头,‘只学到皮毛,没学到实在!’

韩冈自是对正骨之术一窍不通,朱中只会做点针线活,但周宁不但开过蒙读过书,还学过一点跌打技术。他帮着把骨折的伤员骨头正位,再按照韩冈的意思,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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