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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部分

宰执天下-第214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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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上,鲁平把足球从脚后跟挑起,十二两重的皮球如同被吸在身上一般,顺势滚过腰背,越过他的头顶,一直落到了他的脚前。这一精彩的表演,在观众席中又掀起一阵欢腾。可是当鲁平正要再炫耀一下自己的球技的时候,却被一个褐队的球员从旁猛然撞倒,让另外一名队友硬是把球抢了去。

韩冈的声音随即响起:“其实论起技巧,褐队要远逊红队。那个剃光头发的鲁平,在秦州城中踢球的人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不过一人之力如何当得了十人之力。何况他习惯的都是隔着球网的踢法,遇上今次的规程,肯定是要吃亏的。”

“球怎么能这么踢!?”陪在高遵裕的中年清客,尖声叫了起来。他的姓氏很特别,复姓第五,单名一个丰字。正事一点不会,但诗词歌赋、吹拉弹唱、踢球把戏却是行家里手。

韩冈露出很惊讶的神色:“第五兄此话何意,为何不能这么踢?”

“人步拐、退步踏,人步肩、退步背,这些可都是禁招!”第五丰指手画脚,他说出的这几句,便是如今通行的蹴鞠比赛的规则,也就是不许绊人、撞人、踩踏。

韩冈当然都知道,事先他找过人来问过,但他却没兴趣去让人遵守,他笑道:“第五兄此言差矣。上场的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何必有那么多讲究?都是刀枪上取火的厮杀汉,皮糙肉厚,撞上一下,打个滚就起来了,哪需要那么多规矩。”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比赛规则被韩冈放宽了许多,只要不是故意伤人便放过去,但也因此,冲突起来的几率便随之增大。

“都见血了!”第五丰突然指着球场,气急败坏的说着。

此时,再一次拿到球的鲁平被人一脚铲翻在地,可能是被缝合起来的伤口裂开了,鲜血顿时浸透了裹着头的细麻绷带。木笛声急促的响了起来,穿着黑衣的裁判中断了比赛,而从比赛开始前就守候在旁的医工则跑上前来,检查鲁平的伤势。

“见血才好!”韩冈却是不以为意的笑着,“蹴鞠本就是练兵之法,若是隔网而踢,反而失了本意。也会让蕃人小瞧了去。论起正面冲杀,汉儿当不输蕃人,何必斤斤于一干陈规旧矩,让人不得踢个痛快。傅寨主,你说是不是?”

傅勍干咳了一声,不敢搭话。倒是王舜臣性格爽快,更不怕高遵裕的清客敢拿他如何,“三哥说的一点也没错。左不能,右不能,蔫蔫的像个新妇,哪比得上现在踢得痛快……就该死命的踹,死命的撞!三哥不是说了吗,这也是唐朝时候的做法。”

第五丰冷笑了起来,王舜臣的话正是他要等的:“不闻唐时有此说,只曾见王右丞【王维】的‘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

王维的这句‘蹴鞠屡过飞鸟上’,虽然有着夸张的成分在,但也只有把球往几丈高的球网上踢去,才能使用这样夸张的修辞,先有本,才有变。如果只是分队对着敌方的球门踢,当是不至于用夸张的词语去形容球踢得有多高。

前面随口说的瞎话,被人翻出典故戳穿,韩冈却也不脸红,哈哈笑了两声,满不介意的说道:“大概是我记错了,也许是汉晋时候的事了。”

第五丰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以韩冈的身份若是不要脸起来,就算他是高遵裕的清客,也只能徒唤奈何。人家明摆着要耍赖,他指出来只会自找不痛快。做人清客的最是会看人眼色。第五丰很明白,在高遵裕眼里,他连韩冈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韩冈根本都没把第五丰放在心上。他只要两队球队能面对面的拼斗,不要像如今,你一脚我一脚往球场正中、高悬在上的球网里踢,也没有激烈的争斗,娘娘腔一般的让人不耐。所以只是拿着复古当借口,他哪里还真会去考古不成?王安石变法,也是举着复古的旗号,却又是哪里‘古’了?

越激烈的运动,其实喜欢的人会越多,要不然相扑也不会从京城热到边疆,一场相扑比赛,随随便便就能招来几千观众。而京城桑家瓦子中最大的象棚,里面的女相扑,哪天不是满场,连天子都忍不住让人进宫来表演。

韩冈其实也是很闲,所以才会在读书之余,把蹴鞠拿出来打发一下时间。当然,他不喜欢做无用功,就算消磨时间,也是要带回点好处。

若是换作前几个月,先是一场围绕渭源堡的战事,接着便是主持屯田——当时不仅是韩冈在忙碌,其他文武官员也都跟他一样忙得没有一刻得闲——哪会像现在这样,一场疗养院中的内部球赛,就引得所有官吏一齐出动。

高遵裕并不知道韩冈的本心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昨日听过韩冈的一番说辞,还以为他准备当个正经事来做。平心而论,在高遵裕看来,这场比赛踢得不像样子,技巧上的差距跟京中的高手比起来实在天差地远。

但现在这样的比赛,却更是让人热血沸腾,连一开始都纳闷着蹴鞠比赛怎么变成了相扑的观众们,都开始狂吼乱叫起来。

一个精彩的冲撞抢断,让对手在地上滚得老远,总能博来一阵鼓掌欢呼。而当一名球员倚着猛烈的气势,在球场中横冲直撞,连续撞开几名敌人的拦截,把球踢进对方球门。这时候,喝彩声几乎能把天都撞破。不论普通的百姓和士兵,还是点将台上的官员,无不放下了平日里的拘束,纵情狂呼。




第27章 京师望远只千里(一)
【第三更。求红票。】
如火如荼的气氛,从观众席一直燃烧到球场上。

一次争抢之后,收拾了伤口,重新上场的鲁平越发的急躁心情让他失去了原本娴熟的技巧,很快就有被人撞翻在地。从地上翻起身起来,鲁平便握紧拳头,正要上前讨个说法,乌克博已经冲了上前。一拳便瞄准撞翻了鲁平的对手砸了过去。

鲁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乌克博会为他出头。只是当鲁平看到乌克博被人还手打翻回来时,他便大吼一声,握起拳头冲了过去。转眼之间,小小的冲突就变成了一场群架。观众们一下激烈起来的助威声中,裁判嘴里的木笛滴滴的尖叫着,冲上前把扭打在一起的一群人硬是给分了开来。

看到这一切,高遵裕扭头对韩冈笑道:“难怪玉昆你要设个裁判……是叫这个名字吧……没人上去拦着,打起来就停不了手了。”

韩冈摇了摇头,对高遵裕无奈的笑道:“火气太盛了也不好啊……”

群殴结束了,而比赛继续进行。欢呼声依然炽烈,如同酷暑时的户外,热力的确是一浪接着一浪。

对于韩冈做法,高遵裕已经看出了端倪,所谓化解蕃汉矛盾的打算,恐怕都是假的。本质上还是打算用蹴鞠锻炼其看好的下属。所以韩冈越严厉,高遵裕就越开心,韩冈的手下,可就是他的手下,而且分布面越广越好:“玉昆,这场比赛的确是还了蹴鞠练兵之法的真面目。但如果只是局限于疗养院中,是不是太可惜了一点?”

对于高遵裕的疑问,韩冈早有定计,“现今古渭城外每月逢五有集市,逢十五则是大集。如果今次安抚能同意连蕃部都组织齐云社,一起参加比赛。下官打算就把球场设在在榷场旁边的空地上。逢五的日子举行球赛,可以让每一个球员与来赶集的民众们打好关系。”

韩冈打算把附近所有的蕃部部族一网打尽,都让他们设立蹴鞠球队,到时候就可以举办蹴鞠联赛,当比赛有了利益,理所当然的便会带来足够充分的人际交往。

“蕃人可以带队参赛?”第五丰摆脱了沉默。问着韩冈。

“蕃部、汉军一视同仁。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正常的一场比赛,少说也会有三四千人观众,都比起普通的集市都要热闹,如果以一张门票十文钱的价格卖票入场,就已经是不小的一份收入。而且另外再加上让观众们吃喝玩乐的收入,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至少能做到收支平衡。”

韩冈回着第五丰的话,顺便将后世的一些营销手段向高遵裕做了初步的解说。高遵裕不由得感叹:“玉昆……你去不做生意实在太可惜了。”

“入则为将相,出则做陶朱。范蠡助勾践复国灭吴。最后功成身隐,携美泛舟五湖之上,千年之后,追忆古今,范大夫的眼光行动的确让人钦慕不已。”韩冈不是口中说说,而是真心的感到范蠡值得他去佩服。

“可千年前后,也就出了一个范蠡。”

比赛已经渐渐接近尾声,因为没有守门员的缘故,比赛的分数两边都是上了两位数。最后的结果应该也不会大的改变。韩冈已经把三十贯花红准备好了,胜利者能分到其中的六份之五,而剩下的人却只有六分之一。为了争夺着高额的花红,球场上的局面更加火爆起来。无论是观众还是球员,都是用尽了气力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去拼命、去助威。

王家的老仆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王厚叫了下去。片刻之后王厚回来时已经变得脸色沉重,不知为何眼眶也红了。他扯过韩冈,避开众人的耳目,头低了半天,这才说道:“……我那表妹命乖福薄,不能与君……齐眉举案……”

韩冈有了点不妙的预感:“难道……”

“三个月前……染了时疫……连着舅父一同……”王厚说着说着一下哽咽起来,俗谚道见舅如见娘,他亲娘早亡,舅舅就是娘家最亲的人,但现在连亲舅舅都病死了。到时候王厚的娘家恐怕就是再没有足够的人才,来维护他们族中的关系。

韩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聘妻和未来的岳父因病故世,他理因恸哭几声。但两人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又没有正式成婚,还不到哭丧的地步,到最后,也只能五味杂成的说一声:“是吗……”就此了事。

但很快,又是一桩突如其来的大事向韩冈冲击过来。

一名胥吏匆匆跑进校场,在点将台下被护卫拦了下来。一番争执之后,胥吏递上了一卷文书,红色丝带扎起,加之鲜红的蜡印封记,代表这是政事堂下发的公文。高遵裕打开了一看,神色变得很古怪。韩冈被他叫过来:“中书门下移文,召玉昆你即日入京。”

……………………

世所常言,中年三大乐事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但韩冈过了年才二十岁,心境虽然有着中年人的沧桑,也绝不可能因为未过门的妻子往生而感到欣喜,而是分外感到人命的脆弱。在医药技术发达的千年之后,在有着完整的医疗体系的国度,不论是哪种爆发性的传染病,都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夺取人的性命。

三个月……时疫……

夏天的时疫,多半是在洪水后爆发。只要拥有洁净的饮食,干净的住所,这时疫其实完全可以得到预防。但就是有人没有撑过去。

王厚望着窗外的因冬天的到来而变得稀薄起来的阳光,追忆着过去在家乡度过的岁月:“我那表妹比我小了七岁,其实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她自幼懂事,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女子。”

韩冈随口应着,他现在还不知该怎么把这个消息,知会自己的父母。还有王韶那边,不知是派人加急去京城通知,还是等他回来再说。而且韩冈和王家的关系原本已是姻亲,但现在却又倒退回去,没有多少关系保证两家日后的紧密联系。

如果是妻子先过世,丈夫要为之守丧一年或是半年。而韩冈这边根本是毫无瓜葛,要去服丧就实在是太过了。韩冈不会去做,但他现在也的确没有了跟人定下婚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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